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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朝天一棍-第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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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他为了“保命”和“扳回胜局”,只好做了一件事:“杀!大圈、崩头。大菠萝!”多指头陀忽然大喊,他给唐宝牛箍住了胸颈,又忙于应付朱小腰急剧狠辣的攻势,因而喘气急促,好不容易才嘶声喊得出这几个声音:“杀了救囚犯的人!”
  这是命令。
  ——大圈、崩头,大菠萝都是“暗语”。
  “大圈”是罗睡觉这次参与行动的号令字眼。
  “崩头”是吴其荣是次答允雷纯助蔡京监斩行动的“密语”。
  “大菠萝”则是共同的“决杀令”:——除了萧声,只要有人说出这三个辞句,他们便会听令行事。
  至少做这件事。
  这其实也是多指头陀之所以参与及主事这次监斩埋伏行动的重要理由。
  因为他得到蔡京的信任。
  蔡京告诉他“暗号”,由他来号令罗睡觉和吴其荣。
  ——有“剑”和“惊涛书生”这等强助,他难道还怕完成不了这事?
  一旦计划得成,他的身份地位,可必然远超龙八、朱月明、天下第七之流了。
  他知道相爷身边有的是人——且不管那些是不是人材,但总有能人;他要出类拔萃,就必须“出其类而拔其萃”,也就是特别“出位”的意思。
  ——“出位”就是所处的位子比别人突出,比别人出色!
  要突出自己,就得要藉机借意,做一两件大事立功才行!
  ——所以他这次才肯从“暗”走到“明”处来,立意要在此役里不止立功立威!
  这一下,他可遇了险。
  所以他即下“决杀令”!
  令一下,罗睡觉和吴其荣立即杀向攻救唐宝牛的朱小腰,以及抢救方恨少的陈不盯冯不八!
  惊涛书生的身法不是掠,也不是跃,而是飘。
  一“飘”就“飘”到了朱小腰身后。
  朱小腰是个很警省的女子。
  她急于救唐宝牛。
  她也听到了多指头陀喊出了她不甚明白的号令。
  她是个敏感的女子。
  ——她感觉到那是个杀人的号令。
  她为唐宝牛急。
  她要救他。
  她要他走。
  她不要他相助。
  ——她只要他活命,其他的人、其余的事,由她来顶!
  她这次来,只是为了救唐宝牛。
  主要只为了救唐宝牛。
  因为她要还他一个情。
  恩情。
  朱小腰这种女子,是欠不得情的。
  欠情不得的。
  她一生都不想欠人的情:她自小喜欢跳舞、舞蹈,要是她真的肯苦苦央求、要求,她的家人虽然反对,不一定就不让涉猎舞艺的。
  但她不。
  不肯。
  也不愿。
  所以她一直没有机会好好习舞,反而因机缘巧合,练成了武。
  这是她一生里莫大的遗憾。
  就算她加入了“迷天七圣盟”当上了二圣,但她在盟里仍是做一件事算一件事,杀一个人是一个人,她只是做事、尽责,谁也没欠谁的情!
  至少,她坚持不欠人的情。
  她也不要人欠她的情。
  所以她宁可放生了许多小狗小猫小兔小龟小动物,她放了它们,它们不知道,她也忘了,如此两无相欠,那就很好了。
  但她最少还是欠了一个人的情。
  颜鹤发。
  至少,颜鹤发把她从青楼赎了出来,而且也教了她武功。
  她很感谢他。
  由于她没有别的亲人,她对他就像对待亲人一样。
  ——但只是亲精。
  不是爱情。
  她不能爱他。
  她的爱在于舞。
  那种:翩然若云鹤翔鹭,雪回飞花,舒展间腰肢欲折不折,流转自如,就像风吹过枝头花儿经霜轻颤,但却摇而不落,若俯若仰,若来若往,绵绵情意,顾盼生媚的舞。
  但已过去了。
  那只是一场暗恋。
  也是一次失恋。
  她年岁已大,己不及练舞。
  而且她把舞已练成了武。
  她的天分已然转易。
  ——舞,对她而言,就像是一个永远都赶不及赴长安应考的书生。
  一样的失落。
  一般的遗憾。
  她记得颜鹤发。
  她也纪念他。
  那是因为亲情。
  人世间最重要的三种情感,是:亲情,友情,爱情。
  她对颜鹤发是亲情,但却拒绝了爱情。
  她也知道唐宝牛对她的一往深情。
  她一样不能接受他的情。
  她知道他的好意,还有这大男人的可爱之处,以及这条汉子的痴情特色。
  她不是不动心。
  也并非全没动意。
  她也暗自喜欢他的“憨”和“戆”、自大、自卑以及自吹自擂、自以为是。
  还有他的自得其乐。
  她甚至也在暗里希望:他若有心,若真的有意,再主动示好时,再表明一下,以示坚贞,说不定,她就真的会答应了、默许了、接受了、也对他像他对她一般的好了。
  但一切还差那么一步。
  只差那么一点。
  朱小腰不是无情,她却但愿自己不如无情。
  ——颜鹤发刚死不久,她还没适应过来。
  她只来得及从当他是朋友,转而待他像兄弟,然后在心目中已把他视作密友她的心情仍只赶得及接受了他的友情。
  ——那是相当丰富、感人和令人动心的“友情”。
  一切只差咫尺。
  也许唐宝牛就再有那么一次机会,再献一次殷勤,她就会让他遂了心愿可是,转首已是天涯。
  ——唐宝牛已然闯了祸。
  出了事。
  他和方恨少打了皇帝。
  那是弥天大罪。
  她决定去救他。
  纵舍身、舍命也不惜。
  她要报答他这些日子以来,对她的恩情。
  她不能无情。
  她这次部署“劫法潮的事,反而不多说什么,只默默做事,她就是等这一刻,她要舍死忘生的把这大小孩的汉子从死亡的关口里救出来,除此无他。——这一种情义,只怕可直比夫妻之情深吧?可是一个人再厉害,只要有了情,总是会为情所苦,为情所累,对朱小腰这样一个爱上舞蹈的女子而言,总不如无情,更教伊潇洒、曼妙、明丽吧?”折腰应两袖,顿足转双巾“,对一个舞者,舞到极至,不仅是”流“出来的,更进一步,也是”绽“出来的,罗衣从风,长袖交舞,轶态横出,瑰姿谲起,舞到最后,谁不是乘风欲去、天上人间?
  但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像朱小腰这样一个舞者,从飙回风转、流采成文的舞失足舞成了武,她已不再飘逸俊秀,婉约娴静,反而成了驰骋若骛,英气逼人;舞,对她而言,只是一次心碎,一场早雪。斜身含远意,顿足有余意,这种屈肘修袖平抬抚鬓的悠美姿态,对朱小腰而言,此际已成了杀人的绝招!一招杀向惊涛书生!杀吴惊涛是为了要救唐宝牛。她已别无选择。谁叫吴其荣掠了过来、逼近了他——且不管对方要对付的是唐宝牛还是她,她都得杀了他!十一走狗恶狗乞怜狗关门打狗吴其荣这次参加这一役,主要是因受雷纯之所托。他打算立了一个功便走。要立的,当然是大功。小功他还不看在眼里。所以他准备立即打杀正在救唐宝牛的人——或者杀了唐宝牛也可!所以他一掌就劈了过去!然后他才发现那是个女子。而且是个极婉约、忧怨、动人的女子。那女子也马上发觉了他的攻袭。并且马上还击。她的还击极美。也极狠。美在身姿和风姿。那简直是教书生输尽了整座长安之一舞,这一舞就像舞出了许多江南。多花多水多柳多岸多爱娇的江南。她斜曳着水袖罗袖像在云上作凌波微步,时似拧身受惊回顾的蛟龙,有时像有羽翼的仙子乘风归去,有时却又像一朵风中的雪花,孤零而飘零的旋转着过来。太真先把一枝梅,花下差差软舞来。娉婷月下步,罗袖舞风轻。翩如兰苕,宛若游龙。——那都是极美的。但在绝美中,却是至狠的。舞者的指、指尖、指甲乃至脚、鞋尖、鞋头上的刀,都在这楚楚引人的舞动中,向他发出了最要命的攻击。吴其荣觉得好美。他本身就是个极喜欢观赏女子曼舞的书生。——雷纯就是因为看透了他这点,而把奖赏换着送他几名特别出色的舞娘,让他如愿以偿。何况朱小腰的舞,是天分,她的人更不是一般经调训而成的庸脂俗粉。她自成一家。一举手、一投足、一进一退、一流盼一回眸间,完全恰到好处,自成一派。所以惊涛书生看得为之目眩。喝彩。神往。他几乎一时忘了还击。还几乎忘了闪躲。故此,当吴惊涛再省惕到身处危境时,朱小腰的狠着已离他很近、很近很近、很近很近很近的了。吴惊涛情知不妙。他这人虽一向游离独处,但绝对忠于自己。——什么都可以牺牲掉,就是不能牺牲了自己。这时候他也跟朱小腰一样,除了杀死敌手,已别无选择了。他在危急关头,双手忽祭起了七种不同的色彩交融在一起,然后大放异彩。那交汇在一起的色彩很夺目、很亮丽。——那是他的”活色生香掌“和”欲仙欲死神功“交揉一体之一击。他本来是个爱女人的男人。他一向很爱护、也很珍惜女人。但他现在要保住自己,已没了退路。他双手一齐打了出去。”啪“、”波“二声,像一朵花,在枝头上折落了;又像手指轻轻在面颊上弹了那么一下。朱小腰就哀哀的飞了出去。她掠过之处,鲜血如花,纷纷洒落,就像一袭无依的舞衣。待唐宝牛蓦放了多指头陀,接住她时,她粉红色的衣裙,全染了一滩滩怵目惊心的血,就像一朵朵血的花,开在她的身上。唐宝牛一接住了她,就发现:一,她的腰脊已折断了。二,她的五脏六腑已离了位。
  三,她已奄奄一息了。唐宝牛第一个反应(也是第一个感觉)就是:想哭。但他张开了嘴巴,哭不出。一声也哭不出来。这时,她绯色的面巾半落,露出了半边绯色的脸。她无色的唇带血。星眸半张,似乎还带着点哀怨的无奈(那仍是嘲笑多于悲凉的),仍是那一张绝美中带着慵乏的容颜。吴其荣一招得手,自己也呆住了。他看着自己双手。彩华渐褪。他的神情很奇特:——他不知是在得意,还是有点懊悔,甚至是十分憾恨?他的双掌刚击中了朱小腰,就乍听有人大吼道:“走狗!”
  叱骂的人是花枯发。
  他旋舞双叶,飞斩了过来!
  但温梦成比他骂得更响,也更烈,而且更愤慨!
  “你这头恶狗!我只恨刚才关起门来的时候没把你这禽兽一气打杀了,却让你又害了人命!”
  温、花二人,已把吴其荣恨之入骨,两人一面叱喝,一面向惊涛书生作出极其猛烈的攻击。温柔这时也挺刀斫到,由于刚给击退,收刀回气之际,亲睹朱小腰给这坏鬼书生击伤,更是气煞,刀刀抢攻,招招不容情。
  温梦成、花枯发二人,当然是真的愤懑不已,但事实上,他们的“一叶惊秋”和“百忍不如一怒神功”,确是越愤怒则功力越能发挥得淋漓尽致——“一叶惊秋”是以狂劲使柔物达无坚不摧之境地;而“百忍不如一怒神功”则以战姿、气势先慑住敌手再予取胜,他们一边骂、一边打,以壮声势,就是此理。
  然而惊涛书生这回却心不在焉。
  甚至不像平时一般,他还忘了擦脸。
  他只看着自己一对雪玉似的手——这对手保养得很好,很干净、整洁、白皙,甚至如果不是指甲太长方形的话,它像女人的手还多于像男人的——就像那是一只黑手,另一只是血手。
  他脸上的表情也很诡异。
  甚至还在喃喃自语。
  他像是失望。
  也似是喜悦。
  但最明显的是有点如痴如醉。
  “好一场舞”
  向他攻袭的人隐约听见他这样低声呢喃似的说着,“好一个女子”吴其荣虽不专心,但却仍能一一躲开一花二温三人的猛攻。
  ——虽然总带点险。
  不过,似乎他也不大在意。
  ——他是一个爱女人的男人,然而,他刚才却出手杀一个舞得最柔的美丽女子!
  他的心情也不好过。
  但这却使这两大党魁暗自惊惧。
  甚至,刚才在“回春堂”五人围攻吴其荣之时,久攻无效,相持不下之际,这书生却乍听萧声相召就能立时抽身退离“回春堂”,这仿佛已证实了一点:——凭他们五人,还制不住这看来有点痴痴的书呆子!
  这当然不是好事。
  更坏的是他们发现:多指头陀已缓得一口气,转而绕过去要向唐宝牛背后偷袭了!
  然而唐宝牛却在极大的悲恸中。
  他抱着朱小腰。
  他的膝头像已折断了似的跪了下来。
  他张大了口。
  眼泪像一拳一拳的大滴滚落下来。
  他望着天。
  ——天若有情天亦老。
  温梦成、花枯发情急之下,再也不向吴惊涛攻袭、恋战了。
  他们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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