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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九州·缥缈录 iv-第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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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都尉!回撤!那是回撤的令箭!”一名风虎带马上来在原鹤的耳边大吼。

  “回撤?”原鹤不解地回头,他和对面的羽林军对赤旅的合围已经完成,只要再追下去就把赤旅逼进了死地。




  传令官策马立在谢诚背后:“谢将军,请对你的人下令!”

  谢诚看了一眼这个高傲的金吾卫军官,神色冷漠地扬了扬手。

  军士们半跪于地,开始在千机弩中填装铁矢。八千张弩弓被平端起来,两万四千枚箭矢随时都能发射。

  谢诚最后一次看传令官:“这样发射,真的可以么?”

  传令官挥手指向前方:“过界者,皆为逆贼!我说可以就可以!我奉的是羽林上将军的将令!”

  谢诚看着他的嘴脸,冷冷回了一句:“不必说得那么大声。我问了,你说可以,你就需要为此承担一切的罪责!仅此而已。”

  传令官一愣。

  谢诚仰天深深吸了一口气,他看见原鹤的马蹄越过了界碑。这支风虎已经和赤旅一样踏入了皇室的领地。谢诚猛地拔剑,指向前方:“发射!”

  两万四千枚铁矢像是飞蝗一样笔直地射出,带着嗡嗡的巨响。追逐和奔逃中的两支队伍都呆住了,原鹤没有想到羽林军竟然真的对他们发起了攻击,更没有料到那种东西里面会喷出铁雨般可怕的东西。在他前面的赤旅瞬间就被吞没了,原鹤仰天滚下战马,趴在地上,箭雨仅仅比他慢了瞬间,他的战马胸部中箭,密集的铁矢完全透入了那匹好马的胸膛、脖子和眼睛,连箭尾都看不见。原鹤趴在地上,看见他最心爱的战马双目流血,长嘶了一声,跌跌撞撞前行了几步。它胸口的创口也喷出了血浆,喷出数尺之远,它的心脏已经被重创。这匹马最后扭头,瞪着已经盲了的双眼,像是要寻找它的主人。然而它再也支撑不下去,四腿一软,趴下去永远爬不起来了。

  原鹤只有腿上中了一箭,而那一箭的力道使得它完美洞穿了风虎骑军引以为豪的锻钢具装铠,原鹤感觉到自己的一根筋被刺穿了。他向着他的马爬过去,四周皆是他死难的兄弟。

  “装填!”谢诚下令。

  军士们把第二轮的铁矢装入了千机弩。

  谢诚挑衅般地看着那个笑逐颜开的传令官:“怎么?长官没有见过这样的场面?觉得很是壮美?”

  传令官听出他话里有刺,颜色一冷,斜眼看着他。

  “是很壮美,不过,有一天我们被射杀,也同样壮美!”谢诚不再看他,挥剑大喝,“瞄准!”




  战场上的风虎们都被这个场面惊呆了。铁骑兵们随即震怒了,从高处可以看出,整个战场的局势骤然变化,分开追逐赤旅残兵的铁流开始汇聚,它们仿佛一支支利箭,箭尖所指的都是羽林军。

  华茗带马驰上高地,看见父亲握着弓沉默。华烨的手在微微颤抖,他像是要把那张传令的弓握碎,面甲遮住了他的脸,没人可以看见他的神色。

  “父亲”华茗轻声喊着,缓缓带马上前,不敢惊动他。

  “我没有事。”华烨的声音低沉嘶哑。

  他弯弓向着天空连续地射出响箭。撤退的箭啸声一而再、再而三地穿越天空,奔驰的风虎们一支一支停下了,他们回望高地,双眼赤红。可他们依旧不能违反军令,整个战场诡异地沉默着,遍布整个原野的铁骑兵们仰头望着高处,高处的人低头看着他们。

  终于,铁骑兵们开始回撤。他们中有人回望,王域的边界对面,站着他们最后一个兄弟。

  原鹤仍然活着,他用尽全力站了起来,他也望着高处。

  “将军!看见了么?看见了么?兄弟们都死了!”他放声咆哮起来,“你还活着,只有你还活着!”

  “原鹤”华烨低声道。

  “发射!”谢诚下令。

  密集的铁雨从原鹤的背后袭来,将他完全吞噬了。

  华烨看着远处的那个人形,原鹤居然站住了,虽然他已经死去。他用马刀撑在地上,顶在自己的胸口,临死把自己的尸体竖立起来,像是一个末日的碑记,孤零零地站在战死者之中。就在华茗觉得空气已经沉郁到令人窒息的时候,华烨仰起头,发出了咆哮。

  当阳谷谷口被他的咆哮掀动,连远处的羽林军也震怖得想要捂上耳朵。咆哮持续了片刻,停下之前声音已经变得沙哑。华烨带马离去,不再回顾。

  “这是虎最悲愤的时候吧?”谢诚望着高处。

  “华烨撤了!华烨撤了!我军胜了。”传令官却是大喜,他刚才几乎以为华烨就要挥兵进击。

  “不要高兴得太早了。”谢诚看着他,冷冷地笑笑,“虎神的斥侯非常有名,他会派人查到我们两个的名字,然后把我们列在他必杀的名单中,只要他还活着。丑虎华烨,从来不是善主。”

  他看着传令官的笑容僵在脸上,仿佛吞了一只苍蝇般的难看,忽地仰天大笑起来。



  九月十一日,帝都,桂宫。

  长公主躯体横陈于卧榻上,手持战报咯咯轻笑,不胜欢喜。她一身乳白色的轻纱,肌肤半透,乳胸半裸,纱裙下露出赤裸的小腿,百里宁卿正坐在榻边帮她按摩。而雷碧城就坐在对面,仿佛一具木偶般闭目沉思,对着眼前奢华淫艳的场面如同不闻不见。

  长公主渐渐熟悉了这个深不可测的老人。她甚至和宁卿搂抱求欢的时候,也不太刻意避开雷碧城,除了本性的淫荡,也是她觉得没有必要。她不避开这个人,因为在她眼里雷碧城并不是人。

  对于雷碧城而言,一切在他心中都像是云影那样不会留下痕迹,只有某些强大的信念。他看着长公主的时候,长公主觉得自己是透明的,雷碧城的目光从她身上透了过去。这个老人没有喜怒哀乐,也不期待权力和欲望的享受,他来到这里,只是为了实现一个目标。

  “儿郎们果真不辜负我,在他们身上花了那么多钱啊!”长公主捂着嘴笑,“碧城先生,昨日当阳谷谷口的接战,我军大捷。华烨虽然愤怒,却没有发动进攻,这只老虎,想必会被憋死了!”

  “华烨未必不想进攻,不过那些弩箭可以穿透风虎的铠甲,令他不得不忌惮。我们的军队赶到,恰好在他和赤旅接战之后,他的损耗也不小,我们是生力军,华烨不会不顾惜他旗下子弟的命。”雷碧城道,“如今华烨不足畏惧了,我们可以把力量集中在殇阳关。”

  “碧城先生有什么见教?”长公主直起身子,盘膝端坐,示意宁卿不必按摩了。

  “东陆有三个人会救白毅,华烨只是其中之一,还有两个,长公主想必也清楚。”

  “楚卫女主白瞬、下唐国国主百里景洪!”

  “不错,”雷碧城微微点头,“以楚卫和下唐两国的实力和位置,要援助白毅还是轻而易举的。”

  长公主想了一会儿,又笑了起来:“碧城先生是要卡死白毅的喉咙么?这个容易,太容易了,那么就由我担保,白毅不会从这两家获得任何援助。”

  “我已经知道长公主有办法,”雷碧城睁开眼睛,“我需要时间。”

  “时间?”

  “亡者们站起来的时候,我没有想到白毅居然挡住了它们的第一波攻势。白毅一日不死,危险就仍在。神术虽然令世人惊恐,然而并非没有破绽,白毅恰恰可能是发现它破绽的人之一。”雷碧城低声说,“我需要时间,准备给他致命的一击。”




  紫衣信使的快马在夕阳下高速通过青衣江上的浮桥,远处隐没在山坳里的城市已经露出了城头。

  青衣江是建水的支脉,绵绵细流穿越越州和宛州的分界,最后汇入大海。

  楚卫国立国便是依赖着这条水量丰富而流势平缓的江,青衣江是楚卫国灌溉的主要水源,也是东面抗拒离国的天险。青衣江宽阔的江面非舟船不可跨越,下游密集的水网也同样是骑兵的障碍,嬴无翳所擅长的轻骑雷击战术在这里完全失去了意义。而楚卫国都城清江里,就建造在青衣江畔的山坳中,这座城市坐落在水网之上,满城被粗细不匀的河流分割,居民互相拜访,从南城往北城往往需要舟楫来往。

  信使亮出加盖了皇室印信的行牒入城的同时,梓宫中正在召开群臣的会议。

  梓宫是楚卫公爵的禁宫,和下唐国的紫寰宫齐名,背临青衣江,楼宇庄严巍峨,气度雄浑。此时从窗户里往外看去,青衣江上波光荡漾,夕阳如同在水面上洒了十万片碎金,晃得人睁不开眼睛。

  临窗眺望的是一个女人,以黑色高冠束起一头长发,一身青绢的曳地长袍,袍摆直拖出一丈之长。她的身后有侍女为她扯着袍摆,另两名仕女以绛色的长杆在她身后撑起青色的绢障,不使台阶下默立的臣子们可以轻易看见女主的容貌。

  女主垂首望着江面,不出声,也没有表情。她已经算不得很年轻,可依然是女人最好的年纪,华美得像是一朵开到极盛的海棠。而这朵海棠却不张扬,她总是如此低着头,避开任何人的目光,倒像是一个倔犟的少女。使女小心翼翼地看向女主,知道她正在生气。女主极怒的时候反而会极安静,只是紧紧抿着嘴,柔润的颊边带出一道锋利的线条。那是因为她正咬紧了牙齿。

  台阶下的臣子们也不敢出声,只是偷偷以眼神互相示意。

  “你们要说的理由都说完了么?”女主终于发话了。

  一名身份显贵的大臣出列:“国主,臣子们的意见就是如此了,请国主以国家为念,三思而行。如今离军已经逃脱,嬴无翳重回九原,我国和离国接壤,危在旦夕之间。而国主若要发兵救援白大将军,国中兵力空虚,离军趁虚而入,我们如何应对?白大将军此时手中尚有雄兵,自保无碍,殇阳关内的局势我们又只是从只言片语的情报里获得,根本就是模糊不清。国主此时要以倾国之力救援一个局势不清的战场,却放弃守卫国土,臣子们都不能理解。即便国主坚持,我们也要死谏!”

  大臣眉宇飞扬,说得义正辞严。

  “你们都是如此认为的了?”女主的声音微微颤抖。

  臣子们沉默了极短的时间,互相看了看,同时上前一步,躬身长拜:“我等皆以为路仲凯大人所言是忠君爱国之策,国主不可为一人而使全国陷入危局。”

  同声同气的一段陈词,整齐得没有一字差别,臣子们已经不介意暴露出他们已经就此事达成了共识。在被召集来梓宫开会之前,他们就已清楚自己该说什么,而且绝不犹豫。

  路仲凯恭恭敬敬地长拜:“我国军事,一直是白大将军一手掌握,此时国主纵然要出征,又有谁能充领军之人?谁能调动白大将军一手操练的雄兵?”

  “我有人可以领军。”女主道。

  路仲凯愣了一下:“难道是安平君?安平君长于弓马,然而领军大事,只怕安平君没有经验吧?”

  安平君是女主的丈夫,一个矫健高贵的世家子。路仲凯偷偷瞥了一眼身后的大臣们,对他而言这些大臣的立场如今不必再担心了,他们没有人会愿意领军出征。他思谋着如今女主可以调配的人,大概也只剩下安平君。

  “不,不是安平君,是我。”女主转身揭开绢障,低头看着地面,缓缓说道,“我将领兵亲征!”

  她转身退入后堂,不再给任何辩驳的机会。

  臣子们三两一群,小声议论着退出了梓宫。直到离开了梓宫的大门走向各自的车马,他们的声音才大了起来。几个臣子靠近路仲凯,略带忧虑。

  “路公,国主若是亲征,我们怕还真的麻烦。”其中一个年轻的臣子道。

  “麻烦?”路仲凯冷冷一笑,“豪言壮语动动嘴皮子就可以说出来,领兵打仗却是另外一回事。一个女人,不过仗着血缘而继承了公爵的身份和土地,她懂什么?只怕还没有走到殇阳关,看见第一具尸体,她就要吓得嚎啕大哭了。”

  年轻的臣子还是忧虑,张了张嘴想说什么。

  路仲凯拍了拍他的胳膊:“担心什么?如今清江里这座城里没有白毅,那么整个楚卫国还有什么人值得我们戒惧?”

  他低低地笑了起来:“没准这一次,白毅真的要就此消失呢。”

  臣子们忽地都沉默了,他们停下了脚步,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瞬间,所有人都露出了一种期待的神色,这场面诡异得像是同一个妖魔在他们所有人身体里在同一时间苏醒了。

  秋风萧瑟,卷着落叶吹向梓宫巍峨的大门,臣子们沉默地走着,不再说什么。

  一名全副武装的亲随大步奔跑而来,迎上了路仲凯:“大人,帝都有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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