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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九州朱颜记-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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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按她的话做了。七海怜是那种光彩夺目的美女,她的话即使是我也不能不遵循。我不想看她,可她呼吸的芬芳紧紧包住了我。

    “但是你把镜子给了朱颜公主,”她冷冷地说,“她才十五岁。”  

    我悚然一惊,七海怜居然知道我在想什么。  

    “叫你放松一点。”她的手指在我肩头轻轻一按,我的身体就松弛了,“谢将军紧张什么?你的心思如海,我看不见多少。否则你们大晁的皇帝又怎么放心派你来?”  

    七海怜是个了不起的秘术师。只是一盏茶的工夫,伤口已经完全闭合了。虽然还疼得厉害,我不再有那种生命力缓缓流出身体的感觉。我不知道该不该向她道谢。我失去了胳膊和言涉坚,她只是止住了我的血流。  

    “谢将军,不是我父亲叫我来的。”她再次看穿了我的心思,“七海怜只是有事相求。”  

    我的面上才泛出为难的表情,她便微微一笑。七海怜的笑容是融解的冰山,冲得我心慌意乱。  

    “谢将军是当世的豪杰,怎么也会那么多推托的功夫?”她收起了笑容,望着我的眼睛,“谢将军今天所做的事情已经震动了夜北,难道我还敢请谢将军收回你的镜子吗?”她顿了一下,“我妹子年纪虽幼,人也随和,其实性子是极刚硬的。这一路返回帝都,路途艰辛,要请谢将军好好照看着。”  

    “那是自然。”我奇怪七海怜怎么会提出这样的一个请求来,就是她不说,这也是我份内的事啊!一抬眼却看见七海怜紧迫的目光,我心中不由一紧,“难道部中还有人不服么?”  

    “难道有人会服吗?”她讥讽地笑了笑,“不过这个不劳谢将军操心。只是请你照顾我好妹子就是了。”  

    我凝视着她的眼睛,郑重地说:“怜公主放心,我明白你的意思。”  

    她点了点头:“昨天晚上的事情,真的是个误会”  

    我也点了点头。  

    我相信那是个误会,七海震宇铁青的脸色说明了这一点。如此强悍的雪狼怎么会被捕获又带到赛场上来,这内幕我大概永远都不会知道了。可那有什么关系?误会这个词从来都只能在实力相当的时候使用。  

    言涉坚杀死了夜北人崇拜的雪狼王,草原之神的使者,他就该死,否则要倒下的不仅仅是我和五十鬼弓。他自己也明白这一点,可当我的刀锋掠过他咽喉的时候,他的眼中还是充满了震惊和痛苦。  

    “你不过杀死了一个部下,可是他杀死的是夜北人的神。”七海震宇对我说,“这补得回来吗?”  

    我毫不犹豫地挥刀切下自己的左臂:“谢雨安奉大晁皇帝之命来迎娶蕊公主,不敢疏忽职守,回到帝都以后定当以命相偿。”我的余光里能看见七部王子贵族们脸上的震惊。  

    我回到帝都以后怎么样对七海震宇来说并不重要,因为我现在做的就已经足够了。他扫视手下的眼神告诉我,弄出这桩事情来的人也一定会因此丧命。不过那对我也不重要,言涉坚已经死了,就死在我的刀下。我从来没有想象过会把刀挥向他,可时候到了的时候我做得毫不犹豫。切开他咽喉的手臂也失去了,非常疼,从心里面疼出来的。  

    这一切其实毫无意义,我们都展示了自己的决心,可这不过是早已布好的局上不出意外的一步。我想自己的这个念头实在是荒诞得很,但这念头挥之不去。  

    华思秋又跑进来了。七海怜给他的压力很大,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一向爽快的华思秋仍然是吞吞吐吐的,这就有点蹊跷了,七海怜走了好一阵子了。  

    “又来了一个。”他皱着眉头说。  

    进来的是七海蕊。  

    “谢雨安。”她站在我面前,口气很冲,“你要几时带我走?”  

    我愣了一下:“迎娶朱颜公主是大事情,我等七海大王安排。”  

    “算了。”她厌恶地摇了摇头,“秋选一结束就走吧!”  

    她转身要离开,我的心中忽然一阵迷惑,这个小女孩子和我昨天见到的为什么那么不同?还是那样娇艳喜人的朱颜,厌倦却给她添上了些别样的生动。  

    她又停下脚来:“把我带到你们皇帝那里去难道真的很重要吗?”她不是在寻求答案,只是发泄着愤怒和委屈。  

    我沉吟了一下,即使她是个小女孩,我也不能敷衍她。“朱颜公主族人的性命和我大晁军兵的性命都是很重要的。不过星流万年,我们所做的事情又有什么称得上真正重要呢?”我对她说得赤裸裸。  

    她看我的眼神有点怜悯:“原来一个人快乐不快乐也是不重要的,谢雨安,你活着是为了什么?”  

    我的伤口似乎抽动了一下,真疼!
 


九州·朱颜记 正文 第七章
章节字数:7631 更新时间:07…05…11 01:43
    我今天穿的是从谢雨安那里拿来的衣服。那些衣服全都是丝的,绣着花,染着各种颜色,华贵得很。谢雨安的帐篷里有一个大箱子,里面装满了各种各样女人的衣服,他说那都是大晁皇帝为我准备的。他说这话的时候一点都没有心虚的样子,可是我知道他的心里不安定。心里不安定的人我能看得出来。又看了看铜镜里的人,那是我吗?穿得那么漂亮,连我自己都要认不出来了。  

    就算是母亲都没有那么华贵的衣服。父亲虽然是热河部的大王,也不是个惜财的人,他和母亲的日用却都很一般。怜姐姐把大晁皇帝送来的礼物一一分给大家,其实很合他的心思,到底是父亲的亲生女儿啊!我忽然觉得有点心痛,原来我的脾气一点也不像父亲,不像怜姐姐,不像弟弟,以前从来都没有想过。  

    铜镜里的人还在走动,她还在笑,她还在用那双黑闪闪的眼睛左右流盼,看得我心中一阵一阵发冷。多么可恶的镜子啊!没有它以前,我们过得是那么快活。我扔了一块红锦上去,把它盖了起来。嗯,一直没有意识到,包裹镜子的红锦一直被我捏在手里,都被手心的汗水浸湿了。  

    父亲和母亲坐在大帐的中间。  

    父亲穿了一身白银的甲胄,很隆重,那是他年青时候穿的。现在每年只有在多雨的夏天,母亲才会把它拿出来细细地擦拭。母亲看着我,意外的眼神转眼就被伤感取代。母亲连夜为我做好的新衣服被我放在包裹里面,我不想穿着夜北的装束离开家。既然父亲母亲觉得我该嫁给那个蛮横的大晁皇帝,那就让我穿着大晁的衣服离开夜北吧!  

    我在父亲面前跪下,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我的脑子里什么都不想,因为父亲说过,我想的什么都会写在脸上,我不要他看见我想什么。父亲站起来,他伸出胳膊想再抱一抱我。我飞快地后退了一步,又对母亲跪下。父亲僵在那里看着我给母亲磕完三个头。  

    我这才转过头来对父亲说:“爹,您要好好照顾我娘。”  

    我说完这话,母亲一下子就把脸捂了起来,她的肩头一抽一抽的,动得越来越厉害。父亲缓缓地点了点头:“阿蕊”他的嘴唇动得那么费劲。  

    “大王!”我大声打断了他,“舞蕊要走了。”  

    父亲像是被人用重锤狠狠打了一下,身子都晃动起来。我忽然发现他是那么老态龙钟,连面上的皮肉都松弛了。父亲还不到五十,我一直觉得他像神一样光芒四射,却没有发现他比族中同样年龄的人要显得更老。我把头扭开,这样看下去我会哭的。母亲说他杀死了我亲生的父亲,可是这个人才是我的父亲,他那么爱我,那么疼我。以后再也没有这样一个父亲为我撑腰了。  

    “好,好,好”父亲退回了他的座椅上,“你走吧。”他颓唐地扶着头,声音那么小。  

    我转过身去,母亲的哭声响了起来,我却毫不犹豫地朝大帐门口走了出去。再不走,我不知道自己会怎么样!在帐篷里发了这两天的呆,我以为自己的心已经刚硬,原来还是这样的脆弱不堪。  

    “朱颜公主”谢雨安见我一个人走出来,错愕地问。  

    “都是你!讨厌!”我大声冲他喊,手里的皮鞭狠狠朝他抽了下去。  

    怜姐姐说要送我离开夜北,这一定是父亲的意思。  

    我咯咯笑了起来:“姐姐你别去了,要不大晁皇帝一贪心把你也要了去,那该怎么办啊?”笑声是空洞的,连我自己听了都觉得刺耳。  

    怜姐姐伸出手来轻轻摸着我的脸。我抓住了她的手,眼眶里却越来越酸。泪水终于无声地涌出来了,我抓着怜姐姐的手在脸上轻轻地摩挲。“怜姐姐!”我哽咽着说。  

    “好孩子,”怜姐姐喃喃地说,“好孩子,姐姐知道你委屈。”  

    怜姐姐把她那匹红马送给了我。她说她的彤云速度当然远远比不上我的微风,可是它记得所有走过的路。  

    “以后彤云就可以领着你回来。”怜姐姐说。  

    “还会回来吗?”我问她,手腕上那枚血红的指印隐隐作痛,我的心里却有一种说不出的痛快。怜姐姐把眼光转到别的地方去,她知道我不会再回来了,不管发生什么。这彤云不过是她的一个祝福。  

    “谢雨安。”怜姐姐望着他的时候又恢复了那种冰霜一般的神态。“你要照顾好蕊公主。”  

    谢雨安微微躬了躬身:“我答应过怜公主的。”他说得很自信。  

    楚夜带着足足五百名武士来护送我,怜姐姐却要谢雨安重复他的承诺,楚夜的脸上有点难看。他也只能难看一下而已。  

    族人都说他是夜北第一等的勇士,他也总是以此自许。在我后面跟了那么久,他也没有面对面地对我说过那个字。大概他以为他那样的人物,那样的钟情,自然配得上我,都不用把那个字说出来的。可那天晚上,当我闯入他酒气冲天的帐篷时,他所做的不过是跑出去找谢雨安叼狼。  

    他的眼光不敢落在我身上。我望着他铁青着脸在一名一名武士面前检查他们的装束,不由得感到一阵悲哀,这个人的勇气仅仅在他鞍旁的弓箭、腰间的长刀上面。  

    “我们走吧。”我对谢雨安说。要是走得晚了,或许就能遇见早起的牧民们。我不想看见他们。夜北人心中那个刁蛮爱笑的朱颜公主,就让她悄然消失吧!

    除了楚夜和他的五百骑士,没有人送我。我不要父亲母亲安排我的出嫁,这不是喜庆的事情。父亲对母亲说:“阿蕊想怎么样,就怎么样。”父亲知道,这是我对他们最后的要求。  

    秋选才结束,人们狂欢了三天三夜,累坏了。以往这时候已经有稀疏的炊烟升起,这时候族人们却都还沉睡着。我们经过了一个又一个白色的、灰色的黑色的帐篷,没有惊醒一个族人。直到离开那些帐篷好远,  我才叫谢雨安和楚夜让武士们摘下马蹄上的套子。  

    白马,我的白马。你的样子会淡薄起来吗?  

    “我要去一趟若感峰。”我指着遥远的山巅对谢雨安说。我想看看夜北,天晴的时候,山巅上可以望见七海的其中三个。  

    谢雨安皱了皱眉头。若感峰和他回大晁的方向相反,少说也有两三天的路程,他一定不想去。  

    “要是我做了你们大晁的皇后,”我问他,“我的话你听不听?”  

    “七千蓝衣只听陛下一人的号令。”他漫不经心地回答。我不再相信他的随意。父亲说谢雨安是个了不起的人,父亲很少用这样的词汇夸人。这一次,他夸完以后就发了好久的呆。我想父亲可能在害怕什么。我原来以为父亲什么都不怕,然而这样的人是不存在的。  

    “我问你我的话你听不听?”我重复了一遍。  

    他盯着我看。  

    谢雨安脸上的伤痕红得耀眼,我心中也多少掠过一丝愧疚。就算丢了一条手臂,他的武功也还是非常的高,我抽下那一鞭的时候没想过他会毫不躲闪。这一鞭那么重,他却神色如常,倒是他手下那些衣着华丽的武士们露出了愤怒的神态。  

    他心里在想什么?  

    迎亲的队伍中却还拉着一具棺木,那里面是他的副将,听说是被他亲手杀死的。我看见过他们从父亲大帐里喝完酒出来的样子,看起来就好像兄弟一样。可是他把他杀死了,还砍掉了自己的一条手臂。父亲就是那天晚上回来以后夸他了不起。原来杀死最亲密的朋友就是了不起!母亲说得对,他们男人的心思我们不懂。  

    楚夜倒觉得这没什么。“他要是不杀言涉坚,他们都得死。那个言涉坚居然把狼神给撕裂了!”楚夜好像说着一件与己无关的事情,他试图解释他所能为我做的事情。他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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