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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黄易小说之覆雨翻云-第4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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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步和百步之别罢了。”

翟雨时道:“另一件白道的大事,乍看毫不觉眼,其实却意义深远的,就是两大圣地之一的慈航静斋,终于打破工二百年来的自我禁制,让一个传人踏足江湖,据说那传人还是个美绝人寰的年轻女剑土。”

浪翻云望往窗外,一弯新月刚破云而出,叹道:“只有言静庵这种德智兼备的玄门奇女子,才能培养出这种人材,假若我没有猜错,此女必是慈航静斋专用来对付庞斑的超级剑手,即使八派联盟的十八种子高手,也将远比她不上。”

众人赫然大震,想不到浪翻云对言静庵和她的传人评价如此之高!

浪翻云丝毫不理会众人表现出的惊异,轻叹道:“可惜风行烈受了非常怪异的内伤,不但使净念禅宗精于医术的广渡大师束手无策,连我也不敢出手救他,怕弄巧反拙。”

凌战天喟然道:“难道这样一个不世之才便就此完了?所谓之天有道,是耶非耶?”

浪翻云露出深思的表情,沉声道:“天下间或者有两个人可使他回复功力”

翟雨时截入道:“其中一个,当然是庞斑,他既使风行烈陷此困局,自然深悉他所受之伤,但另一个人会是谁?”

浪翻云微微一笑,并不答他。

上官鹰笑道:“雨时,大叔在考你的脑筋。”

翟雨时眉头一皱,已成竹在胸,道:“我猜到了,那人定是厉若海,因为只有他才真正认识风行烈的内功底子,亦只有他的‘燎原心法’,才可真正帮助一手调教出来而内功也走同样路子的徒儿o”凌战天道:“假设真是只有这两人才能救他,风行烈这次是完定了,庞斑

现仍四处擒捉风行烈,自不会救他;厉若海一生最恨叛徒,亦不会救他,试问天下还有谁可救他?”

浪翻云断然道:“正是厉若海,此人外冷内热,否则风行列早死了十遍了,不过他若真的救风行列,便是公开向庞斑宣战了,庞斑退隐前的十年内,已从没有人敢这样做了。”

众人大感兴趣,梁秋未问道:“厉若海挑战庞斑,岂非以卵击石,自寻死路?”

众人纷纷点头,在庞斑成为天下第一高手的过程里,真是数也数不情有多少人曾经向他挑战,直到今天庞斑仍能屹立不倒,岂是轻易得来,厉若海虽是黑榜高手,但声名远低于赤尊信、干罗,当然更不能与浪翻云相比,厉若海对着庞斑,结果不问可知。

凌战天亦好奇心大起,道:“大哥与厉若海七年前曾有一面之缘,未知对此人有何看法?”

浪翻云将一杯酒倒入口中,闭上眼睛,好一会才再睁开来,沉声道:“你们都低估了他,若庞斑以为自己可轻易胜他,将大错特错。”

众人齐齐哗然。

浪翻云道:“你们疏忽了一个事实,是因风行烈叛出了邪异门,而将厉若海和风行烈两个人分开了来看,其实若没有厉若海,那会有风行烈,只是由风行列彗星般崛起于白道武林这一点上,便应椎算出厉若海的可怕。燎原枪法,实是最出色的枪法。”

梁秋未愕然道:“难道厉若海竟能胜过‘盗霸’赤尊信和‘毒手’干罗吗?”

浪翻云迎着洞庭湖吹来的风深吸了一口气道:“赤尊信聪明绝世,对武学有与生俱来的触觉天分,但正因得之容易,故苦功未足;干罗亦是盖代奇材,可是野心太大,又爱权势女色,虽未如谈应手和莫意闲之沉迷不返,始终不能到达庞斑之境界。“唯有厉若海既有不下于这二人的天分才情,又能四十多年来心无旁骛,专志枪道,兼且此人有种震慑人心的英雄气质,造成他睥睨当世的气概,多年来我虽从不说出口,但心中最看重的黑榜人物,便是此君。”

众人骚动起来。

若他们知道连方夜羽率领高手布下重围,仍给厉若海击杀叛徒宗越后,从容突围而去,震骇还应不止于此。

翟雨时道:“黑榜十大高手中,赤尊信不知所踪,封寒、莫意闲、干罗三人均曾败在浪大叔手中,理应除名,谈应手已死,可以不论,眼下除了凌二叔外,谁还可名登黑榜?”

浪翻云道:“黑道中除了黑榜高手,最着名者莫过于‘三大邪窟’,依次是京城的‘无心府’南粤的‘魅影剑派’和漠北的‘万恶沙堡’而三窟中又以‘无心府’最星高深莫测,府主‘鬼王’虚若无,其武技在三十年前便可名登黑榜有馀,只因他辅助朱元璋得天下有功,受了策封,故不算黑道中人,才没有被列入黑榜,否则何时才轮得到谈应手、莫意闲之流,如是以武功论,此人实是最有资格。”

上官鹰微笑道:“听说虚若无有女名夜月,色艺双全,爱作男装打扮,颠倒了京城中不知多少权贵公子,令人神往。”

梁秋未抱拳道:“只要帮主下个命令,我们便立即上京将美人掳来,为妻为妾,任帮主选择。”

众人当然知道他在说笑,轰然起哄。

上官鹰自与干虹青分手后,意冷心灰,埋首帮务,虽不断有帮中元老兄弟,为他穿针引线,他仍是心如止水,一一拒绝,使众人为此担忧非常。

凌战天趁机道:“月满柳梢头,人约黄昏后,小鹰莫要错失杏花满枝的采摘好时光。”梁秋未豪倩大发,弹杯开怀唱道:“春日游,杏花飘满头,陌上谁家少年足风流”浪翻云看进杯内清莹清澈的米酒里,心中叹道:“清溪流泉、清溪流泉。”一张秀美无伦的俏面似在液体中浮现,转眼换了亡妻的脸容,又使他想到了酷肖亡妻的双修公主。

这时上官鹰和翟雨时也加入了梁秋未的清唱里,击台高歌道:“若被无情弃,不能羞”

歌声远远传往窗外的洞庭湖里。

黄昏。

“蹄踏燕”粗健的长腿踢着官道的泥尘,带起了一卷尘屑,往迎风峡飞驰而去。

厉若海坐在马背的身子挺得笔直,脸上不露半分喜怒哀乐的情绪。

走了大半天,路上一个行人也没有,显示方夜羽早使人封锁了官道,留给他和庞斑一个安静的战场。

自亲弟惨死后,他的心从来未试过像这刻的平静宁谧。

两旁树木婆娑,绿叶在红叶和半枯的黄叶里点缀着,树下铺了厚厚一层枯叶,充满了晚秋肃杀的气氛。

厉若海的眼忽然明亮起来,看到了一向疏忽了的大自然美态,其中每一棵树、每一道夕阳的馀晖、每一片落叶,都含蕴着一个内在的宇宙,一种内在恒久的真理,一种超越了物象实质意义和存在的美丽。

在他一向只懂判断敌人来势的锐目中,世界从未曾若眼前的美艳不可方物。

一股莫明的喜悦,从深心处涌起。

那并不是因得失而来的喜悦,也不是因某事某物而生出的欢愉,而是一种无以名之,无人无我,无虑无忧,因‘自在’而来的狂喜。

过去是那未地遥不可触。

将来仍未存在,只有眼前这永恒的刹那。就是在这刹那,他看到了六十年来稳坐天下第一高手宝座的‘魔师’庞斑。

厉若海毕生等待的一刻终于来临。

在远处一个密林里,韩柏和范良极两人伏在一稞高树的横杈上,眺望着前面迎风峡。韩柏低声道:“庞斑发现了我们没有?”

范良极出奇地面色沉凝,毫无平日敏锐的反应。

韩柏不耐烦地叫道:“喂!”

范良极冷冷道:“你的声量如此雄浑,我怎会听不到?”

韩柏道:“庞斑发现我们了吗?否则你的面色为何如此难看?”

范良极闷哼道:“我们既然能感应到庞斑的杀气,庞斑又怎会感觉不到我们,何况他还不是省油灯呢,事实上不但庞斑知道我们在这ab,连他布置在这四周的高手,无不对我们的行踪了如措掌,假若这次我有命逃生,必须对庞斑的实力作出全新的评估。”

韩柏眉头一皱,毫不客气地道:“范良极你怕了吗?现在反悔仍来得及呀。”

范良极诅咒一声,微怒道:“见你的大头鬼,我范良极岂背信弃义的人,今日若不能从庞斑手中把风行烈偷出来,以后会在‘偷王’上加上‘枉称’两个字,哼,你这种毛头小子怎能明白我的伟大。”

韩柏急道:“那我们待在这里干什么,还不赶去和庞斑拚个生死,迟了便来不及了。”范良极嗤之以鼻道:“你估自己是浪翻云吗?就算厉若海肯让我们插手,我们也过不了庞斑手下们那一关,何况厉若海英雄盖世,根本不会让我们沾手。”他似乎对厉若海的为人有深入的了解。

韩柏一呆道:“难道我们便待在这里吗?”

范良极道:“你太小颅厉若海了,他就算败了,也有办法将风行烈弄出来,你等着瞧吧。”

韩柏半信半疑,望往迎风峡的方向。

蹄声传至。

庞斑身穿华服,一头乌黑闪亮中分而下,垂在宽肩的长发衬托下,晶莹通透的皮肤更像黑夜里的阳光,与厉若海相若的雄伟身形,卓立路心,便若一座没有人能逾越的高山。

他电光闪现的眼神,像看透了人世间的一切,生似没有任何一点事物能瞒过他,骗过他。

三十年来,他还是第一次正式与人决战。

三十年来,他还是第一次在浪翻云以外,找到一个配与他决战雌雄的对手。

厉若海见到庞斑。

庞斑亦见到了他。

在时间上绝对没有一分先、一分后。

两人的目光相触。

‘邪雳’厉若海仰天长笑,大喝道:“庞斑!”

‘魔师’庞斑向着三十丈外马不停蹄向他奔来的厉若海微微一笑,点首道:“厉若海!”

厉若海一声长啸,两腿一夹马腰,‘蹄踏燕’昂首怒嘶,蓦地增速至极限,一道电光般向负手挺立路心的庞斑冲去。

距离迅速由三十丈减至十丈。

红黄绿交杂的秋林在两旁飞瀑般闪退,形成千万道的光影色线。

厉若海一手抓在风行烈背上,‘燎原真劲’透体而入,来至风行烈被粗索紧扎的手足上。

粗索粉未般碎。

风行烈整个被提起,掷出,离马背弹起,依着一道由下而上的弯弯弧线,投往庞斑的上空。

庞斑眼也不眨,目光只盯在厉若海身上,对快将跨越头顶上空的风行烈视若无睹。

九丈、八丈、七丈

丈二红枪到了厉若海手上。

六丈、五丈

风行烈这时刚到庞斑头顶上七丈处,可见厉若侮这一抛之力,是如何庞大惊人。

纵横无敌,所向披靡的丈二红枪枪头颤震,发出嗤嗤尖啸,连急骤若奔雷的蹄声也不能掩盖分毫o三丈、二丈

一直凝立不动的庞斑全身袍服无风自动,披风向上卷起,黑发飞扬下,双脚轻按地面,竟缓缓离地升起,就像站在个升离地面的无形座子上一般。

厉若海眼中神光暴现,丈二红枪倏地爆开,变成满天枪影,也不知那一把才是真的。

庞斑四周的秋林纷纷往外弯去,树叶散飞。

厉若海枪影收回,由左腰眼处往后缩回去,到了厉若海背后。

有枪变无枪。

一丈。

庞斑负于背后的手分了开来,左手握拳,缓缓转身,一拳向厉若海击去。

他的动作慢至极点,但偏偏厉若海却知道他这一拳的速度实不逊于他迅比闪电的丈二红枪。

那种时间上的矛盾,真能使人看看也忍不住胸口夺闷,想吐喷鲜血。

拳头在短短一段距离里不断变化。

这时风行烈的身体才越过了庞斑的头顶,达到了这一抛的最高点,离地八丈处,开始由高而下,在离庞斑身后约十丈许处跌落。

这两人由见面以至交手,其中竟没有丝毫的时间缓冲。

就像你看到两道电火时,他们已击在一起。

生死胜败,决于刹那之间。

急劲狂旋。

啪喇!

多棵粗如儿臂的树不堪压力,朽木般被摧折。

九尺。

从左腰眼退回去的丈二红枪,魔术变幻般从右腰眼处吐出来,标刺庞斑变化万千,看似缓慢,其实迅比激雷,惊天动地的一拳。

霍!

拳枪轰击。

一股气流由拳枪交击处滔天巨浪般往四外涌泻,两旁树木纷纷连根拔飞,断枝卷舞天上,遮盖了夕照的馀晖。

厉若海一声狂啸。

‘蹄踏燕’后腿一缩一弹,凌空跃过庞斑,往还处落去。

丈二红枪枪尖离开了庞斑拳头。

庞斑落回实地,双手垂下,握拳的手轻轻颤震着,并没有回头望他那豪勇盖世的敌手。落叶雨点般下。

厉若海策马飞驰,赶到风行烈向下重跌的身子前,一寸不差地将风行烈接回马背‘蹄踏燕’不住加速,转过弯路,再奔上直路时,已过了迎风峡。

蓦地‘蹄踏燕’前腿一软,往前倒下,鲜血由它的眼耳口鼻直喷而出,马头强烈地在地上摩擦抽搐。

厉若海俊伟无匹的面容古井不波,拿着风行烈跃离生死与共,陪着自己转战天下的爱马,一点也不停留,头亦不回,继续往前掠去。

丈二红枪挂到了肩上。

这七年来,由‘蹄踏燕’出世开始,他从不让人碰这爱驹,洗刷梳毛食训练,全由自己一手包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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