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峰双星-第4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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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他们多人在殿中聚议,究竟是商议何事?人数甚众,显然是事关重大,众人共商解决。
第二,那人突然而来,那有这么凑巧,事先必侦知他们聚议时间地点,来时亦必在寺外窥听他们聚议秘密多时,再侵入寺中。
由此可测,老僧等事前可能已获知一点端倪,那人是谁,老僧一定知道,他为何不说出来? 再说那件佛门奇珍亦未说出名称,恩师七如神尼在此当不难知道,莫非老僧秘藏他处,不令再出江湖,引起武林却夺酿成大变。
最要紧的,十九人中独逃走人一其中关键大概在此,老僧亦未说出姓名来历,不要是老僧所说的什么韩广耀。
罗凝碧虽然是宣威镖局镖主金鞭罗耀华的爱女,其父对江湖成名人物如数家珍,但她究竟涉世年浅,并不知道得多少。
尤其是对武林历史的人物,更属蒙然。
韩广耀对她而言,显然陌生,毫不见经传,思忖又转到宝觉寺内惨景。
只觉这老僧又有点不尽不实,他垂死之际,就该将胸中隐秘悉数吐露於我,请我代报此仇或带信知友替他雪恨。
否则,又既无所求何必出声相唤,这未免太不近情理。
那武功甚高的凶手,又何故中途疾然离去?
这些均是理解不透的问题。
她满腹思疑,寒风袭体,狂雪扑面,她却触若无觉。
蓦然——
只听得骑后寒风呼啸中,夹杂生出草鞋蹂实雪地“啪嗒辟叭”之声,步声甚急,片刻已追至骑后。
罗凝碧心中不由心神一凛,右腕抬起,摸向眉头剑柄,旋面回望。
但闻一声哈哈豪笑道:“女娃儿,岁暮寒夜,风雪交加,你独自缓骑,不怕歹人抓了你么?”
昏黑如漆,只见两道森利寒电的眼神生自骑侧,与马匹并行着,淡淡身影,看不出形象穿着。
罗凝碧听出那人语无恶意,才缓缓放下伸向肩头的右手。
她答道:“我错过宿头,意欲赶至金华才落店,因冰雪滑蹄,又在昏夜,马匹不敢疾驰,只好缓骑行走。”
那人又狂笑道:“像你这样走,就是天明也赶不到金华,有道是马能择足,这样吧!我来助你一臂之力。”
罗凝碧见那人说马能择足,不禁暗笑道:“自己只听说过马善择主,从未闻言能择足之语,这人正是”
及至那人说要助她一臂之力,不禁一怔。
只见淡淡身形一闪,手腑微觉震动,缰绳已被那人抢过,座骑四蹄急劲,竟被那人扯着如风疾行飞奔而去。
罗凝碧只得由他,伏身紧抓着马鬣,腾云驾雾奔向金华。
一个时辰过去,罗凝碧因朔风扑面如割,呛口难禁,仍自伏身马背,心料那人必是一江湖游侠,风尘中的骑士。
忽听那人出声豪笑道;“到了,到了,我老人家又有美酒佳肴好尝咧!”
罗凝碧闻言抬目一瞧,只见城堞蜿蜒,灯火明灭隐隐可望,正想道谢那人松开马匹,让自己策骑驰往。
不想那人更自加快身形步伐,座骑亮腿如飞,要说的话又隐忍下去。
转瞬,便自到达城外一条市街,转向一家客店奔去,尚距店门三丈,那人忽地缰绳一抖,座骑冲出几步,猛地刹住纹风不动。
那人哈哈大笑道:“果然好马,无怪乎女娃儿不舍弃之步行咧!”
店檐高悬红纸灯笼,亮焰闪霞。
门侧分贴泥金红纸春联,一派新年景象。
客店内奔出一个五旬老者,一身簇新农衫冠履,见着那人拱手笑道:“原来你老人家到了,多年未见英风依旧,你老人家可好?”
那人豪笑道:“我算计到你逢年过节,那陈年黄酒金腿非拿出来不行,我如非嘴馋,也不会静极思动赶来了。”
他说完,又是一阵豪笑。
罗凝碧在骑上已瞥清了那人形像,满头蓬发,浓须如蝟,狮鼻虎睛,目中神光若电,穿着一身短可及膝百结褐衫,光着两腿,登着一双雪水淋漓的草鞋,肩头挥着一柄龙头佛手短拐。
两眼凝注在短拐上,武林人物大都以兵刃着名,她却思忖那人是何来历。
只听店主笑道:“您老人家别说笑,我可没如此吝啬,您老人家随时要吃随时有,何必一定等到过年,只怕您老人家不来。”
那人忽转眼瞪向马背上罗凝碧道:“女娃儿,还不下马作甚?”
罗凝碧道谢了一声,纵下马鞍,店主忽命小二牵至马廐喂料,对姑娘执礼甚恭,延请两人进入。
店主领至一幽静独院,厅屋居中,两房东西分开。
姑娘选了西间。 那蓬发蝟须老者忽电目并射在姑娘胸前一眼,挥手望着店主笑道:“店主,你自与家人度岁欢聚吧!不便烦扰,只请店夥送上酒饭菜肴也就够了。”
店主客气了两句退出房去。
怪老者急问道:“女娃儿,你怀中藏有何物?”
罗凝碧正待答言。
鹦鹉雪儿倏地伸首外出,人语道:“是我雪儿,老前辈真的神目如电,竟能瞧出我藏身之处,看老前辈这身穿着形像,想必就是久隐西天目邋遢神丐奚老前辈么?”
姑娘心中大惊,不料这人就是多年以前威震江湖,武功高绝,个性怪极的邋遢神丐奚子彤。
奚子彤虽有神丐之名,其实不是穷家帮人物,亦非独丐狂世,只因他穿着邋遢,江湖上替他取了此名。
神丐樊子彤一见雪儿竟认得自己,不禁惊愕诧喜。
只见他呵呵大笑,道:“你这扁毛畜生,怎么认得我这老人家,女娃儿,你怀中这畜生是得自何人手中?”
罗凝碧闻言,方自一怔。
雪儿已自出声答道:“你老人家怎不说人话,骂我扁毛畜生,我是奉命伴随罗姑娘,姑娘是佛门神尼七如的得意弟子,雪儿相随神尼已二十年了,你老人家不认得雪儿,雪儿却认得你老人家。”
奚子彤扬声哈哈大笑道:“原来是雁荡老尼饲养,怪不得如此通灵。”
急转眼,目望在罗凝碧的脸上道:“我与令师多年旧友,令师近来可好?”
姑娘盈盈立起一福道:“家师托庇甚好,晚辈方才不知是奚老前辈,请恕晚辈失敬之罪。”
心中料知雪儿为何谎言,不说其主人赤壁瞽叟定有缘故。
奚子彤忙摇双手道:“请坐,请坐,我老人家最厌的就是繁文俗礼”
陡地两目一变,双肩微晃,人已如风穿出厅外,身未沾地,即已潜龙升天而起,身法之快,委实罕睹少见。
罗凝碧见状,知这位神丐耳目敏锐,定有所觉,不然不会无故掠出,心中正待跟踪扑出之际。
忽听雪儿道:“姑娘,请静坐莫动,有这位老前辈出面,任何宵小奸邪,也都要望影而逃。”
眼前人影一闪,奚子彤已返转厅内。
他眼中精光暴射,恨恨骂道:“两个小辈居然认出老夫的身影,不待我开口发问,即滑溜无比逃去”
忽闻步履起自厅外,倏然止口。
只见店小二两人已送上一桌盛宴走来厅内,酒芬四溢,肴馔散香,一一放置桌面,转身退出。
奚子彤喜颜笑开,出声命罗凝碧食用后,自己立即踞坐大饮大嚼。
罗凝碧将雪儿喜食之物,挟置一碟给雪儿食用,自己即盛饭进食,但宝觉禅寺情景,油然又浮在眼前。
她一面吃饭,一面弯目沉凝。
奚子彤食至中途,忽出声叫道:“真是怪事,这两个小辈既然不是指着我老人家而来,却为的是谁?”
说着望了望罗凝碧,道:“莫非罗姑娘途中伸手管了什么闲事么?这两个小辈一定是冲着罗姑娘来的!”
罗凝碧被他突如其来的一间,不知所答,粉面微红。
雪儿竟然答道:“我家姑娘并未管人家闲事,却是误打误撞的见着一宗怪事。”
奚子彤瞪着双目,诧道:“怎么?姑娘遇上怪事,不妨说出与我听听?”
罗凝碧暗怪雪儿多言,只得将宝觉禅寺中所见,并将自己疑问详细说出。
奚子彤听了不声不语,只张着灼灼双目,似在沉思。
有顷,他忽地颤饮了一口酒后,冷笑道:“原来是‘莲瓣金粟降魔杵’又出世了,想不到这场热闹竟被我赶上,真是此生不虚。”
说此略略一顿,忽问道:“罗姑娘,你胸中所疑,确是值得详加推测,不过我老人家已猜出大半,这老僧不但所言不尽不实,而且尚未死去。”
罗凝碧惊愕得无以复加,道:“老前辈请快解开弟子愚昧,那‘莲瓣金粟降魔杵’究竟是何武林奇珍?”
奚子彤微微一笑道:“百年前扬威武林,震惊天下之莲瓣金粟降魔杵,令师都未告诉你吗?”
罗凝碧轻摇螓首。
奚子彤按杯道:“降魔杵出世压后再说,先把宝觉禅寺中你所见的一一解说清楚,其中疑处多而且诡,使你坠入术中而不自觉。”
罗凝碧脸上似为一重迷雾所罩,惘然惊讶。
邋遢神丐奚子彤渐渐收敛他那种狂放豪迈神色,变得异常庄肃。
他道:“试想那老僧身悬梁上,性命危在指顾转瞬间,其余十七人均已毙命,独留下他一人备受阴火焚身之苦,自顾予以元阳真力来抗拒尚犹不及,尚可分神听见寺外马蹄之声么 ?”
罗凝碧道:“老前辈是说这老僧佯装么?但晚辈亲眼目睹他四肢扎牢,发悬梁上,又不允晚辈解下,这又是何故?”
奚子彤微笑了笑,道:“他不过是取信逃走的那一人,使那人传闻确知他已死,我敢断定那飞花点穴之凶手与这老僧沆瀣一气。”
罗凝碧道:“他为什么要如此做法,倘晚辈不经过宝觉禅寺,则又当如何?”
奚子彤微笑道:“问得好,你想这瘦长凶手无故离去原因,就可思过半了。”
罗凝碧聪颖敏慧,稽一思忖,巳恍然悟出其中蹊跷。
只见她嫣然笑道:“那人突然离去之故,为的就是布置诡局,明晨就是大年初一,无知乡民纷纷前往宝觉禅寺烧香许愿,发现十八具尸体,藉乡民之口散布,不到数日,就传遍大江南北了。”
奚子彤目光一亮,大笑道:“你知道布置诡局就好了,那老僧不但不是寺内之人,而且亦非武林知名之士,就是调换尸体亦不虞为人发觉其诡。”
说时,面色又转为沉重,长长叹了一口气道:“我老人家此次再出江湖,原就是为着武林乱象已萌,意欲访邀隐世多年的几位知友挽逆局。
殊不知两个月来所见所闻,愈趋纷乱,最初是黑煞令主,再是翠玉如意,之后又为天外双煞,近日又盛传几个久已绝世的心狠手辣,邪魔外道露面江湖。
如今,又是莲瓣金粟降魔杵,看来江湖中即见一片血腥了,阴云愁雾,恕我无能为力。”
他言下不胜唏嘘。
罗凝碧秀眉深锁,一声不响注视在邋遢神丐奚子彤脸上,她有许多话要问,但只觉茫无头绪无法敢齿。
奚子彤饮了一口酒后,又说道:“那凶手突然离去,虽说是布置诡局,准备找上一具僧人尸体用来替换,但最要紧的还是追踪那个逃走之人踪迹下落,他去你来正好凑巧错过,不然你无法幸免毒手”
罗凝碧闻言,不禁机伶伶打了个寒颤。 只听奚子彤接着道:“这老僧所以出声相问之故,又故作瘩哑伤重不支之,意在防避那逃走一人去而复返,后因听出是你,心意立转,欲藉你之口证实他已死。”
罗凝碧问道:“要人证实他已死,目的何在?”
奚子彤淡淡一笑,道:“此事犹如苍穹布置彤云,叠积阴霾,难见一丝阳光,我不过就事论事,把你寺中所见解破,而对本事其中奥秘却仍不着边际。依我所测,定是在寺中聚议十九人均知莲瓣金粟降魔杵之秘密。
须知一物难填多人欲壑,於是定计与凶手一网打尽,殊不知其中一人却见机而逃,侥幸得以漏网。
这样一来,与他们原定之计全部破坏无遗,逼不得已才设下诈死之计,图骗过那逃走之人。”
说此,重重咳了一声,摇摇首道:“那老僧再露面江湖时,必然另换过一付面目,而逃走之人亦必是一心狠手辣,武功高绝的能手。
此人十有其九,即是那老僧所说的那位韩广耀天下大事皆有定规,或兴或亡,人才辈出,武林又何独不然?”
说着,又是哈哈一笑,道:“降魔杵再出江湖,关系整个武林大局,我不能坐视不理,罗姑娘既然应允了那老僧带传口信,我们最好分途扑往黄山脚下,听听这件佛门至宝落在何处?”
罗凝碧不由芳心大急,自己要赶去娄山,可又不敢明言,那老僧之事亦未承诺,一张粉脸胀得通红。
奚子彤见罗凝碧如此的神色,眉梢微聚道:“罗姑娘,你欲何往?”
罗凝碧忙答道:“晚辈奉家师之命,前往蜀中寻访一位俗家旧友。”
奚子彤道:“他是谁?是否也是武林人物?”
罗凝碧正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