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去我死去的家-第21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我缄默了,沙也加继续说。
“我不会问你为什么要这样做,我只想问,那上面写了什么呢?”
看我还是不肯开口,她小声叹气。
“那我换种方式问,上面写了人的名字吧?”
不是,我本想这么说,但心里的一个声音阻止了我:已经瞒不住了,一切都结束了。
“那个名字——”她平静地说,“沙、也、加……对吧?上面写的是‘沙也加’,没错吧?”
我顿时心中涌起一阵波涛,随即又退了回去,只剩下了虚脱感。
我动了动嘴,却没能发出声音,我发不出来。对于我的反应,沙也加似乎已经得到了答案。
“果然是这样啊”她立刻留下了两行泪,擦也不擦站起了身子。“真是奇怪啊”她说,“沙也加,请安息吧。叫沙也加的女人已经死了?那我是谁?至今为止认为自己才是沙也加的我,高中时代被你称作沙也加的我,是谁呢?”
她背对着窗户站着,外面已经阳光普照了,但这个房间依然很昏暗,她的身体成了一个黑影。
“在那个动物园里,我试图给大象喂食。然后带我一起去的那个女人就说,别喂它东西,要被骂的,久美”
“久美……”
“可能汉字写成永久美丽的‘久美’吧,不过我不记得了,不过只有那个人叫我久美,其他人都叫昵称,就是——妙美”
8
得知佑介的日记上出现的‘混蛋’即御厨雅和不是佑介的哥哥而是父亲的时候,我已经察觉到了一个矛盾。
这个矛盾出现于御厨启一郎寄给中野政嗣的信上,上面是这么写的:
“话说老师您竟然知道了我们将要生第二胎的事情,我着实有些惊讶。其实这事儿也没有高兴到要惊动您老的程度,所以特意没通知您,在这里我向您致歉。因为第一胎是个男孩儿,所以这一次不管男孩女孩都无所谓了。”
在读这封信的时候,我错把御厨雅和当成了是佑介的哥哥,所以自然就把这里写到的‘第二胎’理解成是佑介。
佑介的妈妈生下他后不久就离开了人世,在这个时间点怀孕的,一定是御厨雅和的第二任妻子。
那么这第二个孩子后来怎么样了呢,如果平安产下的话,肯定会在佑介的日记上提到才对。
这就是我认为的矛盾所在。
不过,这件事可以如下解释:
根据另一封信上所说,御厨雅和与第二任妻子不久后就离婚了。原因是雅和染指了赌博,又被学校开除,所以她便忍受不了。我可以解释为,这个时候那个女人是带着孩子一起走的。
但我依然无法释怀,御厨启一郎对佑介倾注了强烈的爱,那么肯定也会想亲手栽培这第二个孙子,至少不会眼睁睁地看着长子的媳妇把孩子带走。
然而,我并没有把这个疑问跟沙也加说,虽然说不清理由。我的直觉告诉我,这个问题深究下去会很危险。
而在看到地下室的十字架边上文字的时候,我才发现这种预感的确应验了。正如沙也加所说,那上面刻着如下文字:
“沙也加 请安息吧 二月十一日”
不可能是一个碰巧同名的女孩儿,这里的沙也加一定就是佑介日记上出现的那个‘小沙也加’。
不用说,我陷入了恐慌。
死于那场火灾的,并非只有佑介和御厨雅和。连住在附近的‘大婶’的女儿‘沙也加’也丧身火海,应该是在地下室玩耍的时候被牵扯进去的吧。
总之,这幢房子作为佑介坟墓的同时,也成为了‘沙也加’的坟墓。
但是这么一来,那现在和我在一起的这个同样叫沙也加的女人又是怎么回事呢?
她是谁?当然不可能和御厨家毫无关联,原因在于她有着御厨家的记忆,尽管是片断。
这一瞬间,在我脑子里浮现出了御厨雅和的第二个孩子,那个孩子会不会就是沙也加——我称之为沙也加的女人呢?
我试图回忆着佑介的日记,里面应该会出现那第二个孩子,有没有暗示她存在的语句呢?
然后我就想起了‘妙美’这个名字,在很多篇日记里都提到了。
“那混蛋用卡车载着行李搬到这儿来了,(中略)我不喜欢那混蛋到我家来,但妙美却很可爱,想到能够和妙美一起生活就很开心。单单妙美来就好了”
“我用纸团和妙美玩起了投球,妙美一开始玩得不太好,但后来就能接到球了”
“傍晚大婶把孩子也带过来了,说想让她看看妙美。我把妙美带了过来,大婶的女儿说话有点口齿不清地说,‘你好,我叫沙也加’,声音真可爱”
这里完全没有说过妙美是一只猫,只是我们随意的想象而已。
我想到这里,便用手电筒的另一头磨去了墙上的文字。我脑子浮现出一个推理,虽然不是出于本意。我决定不再去考虑这个事情,并且急于尽早把沙也加从这个房子里带离。
然而沙也加却不准备离开,还打开保险柜,发现了决定性的证据,那就是小仓庄八刑警的信。
读完那封信,在经过动物园门票的确认后,过去在御厨家究竟发生了什么,以及和沙也加有着怎样的联系,我已经差不多完全了解。
那张成人副券清楚地说明御厨夫人那天去了动物园,但小仓刑警的叙述是‘时间上看不太可能’,这是为什么呢?是和夫人自己的供述‘一个人去购物了’产生了矛盾吗?不,要是那样应该更怀疑那个供述才对。能够断定‘不可能’,肯定有相应的证据。
于是我便作出猜想,有问题并不是夫人,而是和夫人一起去的那个孩子。那孩子当天出现在了动物园是问题关键所在。
首先我假定,和夫人一起的是御厨雅和的第二个孩子,也就是说,夫人带着孙女儿去了动物园。
然后我想起还有一个女孩儿死于地下室,那个女孩就是‘大婶的女儿沙也加’。
这两件事之间并没有矛盾。
然而,如果警察认定被烧死的尸体并不是‘沙也加’,而是御厨雅和第二个孩子的话呢?
那这个孩子出现在动物园不就成了‘不可能’的事情了吗?
当然,警察不会随意认定尸体的身份,其中一定另有原因。
那么御厨夫人一定是看到了尸体,然后断定,这就是自己的孙女。
这样一来,死去的就是御厨家的妙美,而仓桥沙也加还活着。
妙美被仓桥家领养了,随后为了事情不败露,仓桥夫妻还特意搬了家,并且夫妻俩把妙美当成沙也加来抚养。女儿丧失了过去的记忆,对他们也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为什么会进行这样的掉包呢,我只能作出主观臆测了。在我来看,恐怕御厨夫人这么做是为了妙美考虑,家庭暴力的结果,哥哥和父亲在火灾中同归于尽,这种事对女儿的将来无异于是种阴影。而且她爸爸还是一个失职的社会人。
另一方面,对于失去女儿的仓桥夫妇而言,把恩人的女儿当作自己的来抚养应该也不会有异议的。然而我无法想象,他们心里是否会怀着一种自己女儿是死于御厨家的仇恨。
9
“我说过我还记得小时候到这里来玩过吧,那时候我说和我一起的,是个小孩子。那就是沙也加,货真价实的沙也加”
昵称妙美,名字为御厨久美的女性,这么说着,淡淡一笑。
“我不想让你痛苦,所以就没说出我的真实想法”
“嗯,我理解”
“还有”我继续说,“没有加以确认,什么都不能断言呢”
“嗯,是啊,必须要确认一下”
她走近了摇椅,轻轻推了下靠背,它摇摆了一会儿又停了下来。“我——”她没有说下去。
“怎么了?”我问她。
她看着我,“我,得到过母爱吗?”
“啊?”
“我觉得可能没得到过,可能我妈妈试图来爱我,最后还是没法做到呢”
“你为什么会这么认为?”
“你想啊,我妈妈每次看到我一定会想起沙也加的,想起来后又会使她愈发悲伤呢”
我默默地看着她的眼睛,那目光飘忽不定,似乎沉淀在意识底部的思绪又悄悄地回流了上来。
“还有”她继续道,“因为我也有点难以接近”
“没这回事吧”
“有”她摇摇头,“的确无法接近,你看到相册了吧,我是一个不会笑的孩子”
“突然被带到了另一个家里,连名字都变了,有一点孤僻也是没法子的”
“不光是如此呢,我感觉自己内心一直有种恐惧,提心吊胆的感觉。与其说是没得到过爱,不如说是我自己不希望别人来爱,领养着这样的我,我妈妈一定觉得是种负担呢”她双手掩面,眼眶红红的。
我搜寻着安慰之辞,可迟迟没有想出来,无奈只能凝视着昏暗房间的一角,有种陈年记忆像尘埃沉淀下去的感受。
她吐了口气,“对不起,就到这里吧”
“再下去也肯定找不到答案的”
“可能吧”说着,歪起脑袋,“但我究竟为何会那么害怕呢……”
“回去吧”我用手顶着她的背,“快回去吧”
她撸了几下头发,看了看屋内。
“好吧,走”
我走到窗口,从里面锁上窗户,室内立刻就暗了下来,她马上打开手电筒。
“这幢房子,以后怎么处理呢?”
“这个……可能取决于你吧”
我回答,她微微颔首。
窗户全部关上后,我们走到了地下室,正要走出房子的时候,她停下了脚步。
“沙也加死在了这种地方呢”她自言自语道,声音里带着忧郁。
“这里是复制的啦”我说。
“可能沙也加喜欢躲在这种地方吧”
“你怎么会这么想?”
“之前跟你说过吧,我父母是如何跟我描述我儿时的事情的,大约五岁的时候,我失踪了,他们大惊失色来找我,结果发现我在储藏室睡觉”
“噢,对”
“那间储藏室,肯定就是这里了。那个回忆说的不是我,而是沙也加呢”
“你也是沙也加啊”我脱口而出。
她看着我,细长的眼睛,反射出手电的光。
“你这么认为?”她问我。
“嗯”我肯定地说,“至少对我来说,你就是唯一的沙也加”
“谢谢”
“不用……”
移开目光后,视线重新回到她身上,她也一直盯着我的脸。
我把手伸向她的肩,轻轻把她拉到身边,她也没有做出任何抵抗。
我吻了她的唇,然后紧紧抱住了她,这种触觉和体温,已经很多年没有过了。
吻完之后,我看着她的双眼,她似乎也有所察觉,把之前紧闭的眼睛慢慢睁了开来,在黑暗中,我们对望着。
而下一瞬间,她一下子瞪大眼睛,作出惊恐状,连问‘怎么了’的工夫都没有,就从我身边离开。这动作更适合用躲闪这个词形容。
她双手捂着嘴,怯生生地看着我,不住的颤抖着。
“怎么了?”我终于问道。
但她不回答,猛烈地摇晃脑袋,向后一百八十度转身,跑上了楼梯,途中鞋子掉落了下来,她也顾不上去捡。
我拾起鞋子,跟上她的脚步。
来到二楼,发现佑介房间的门虚掩着,里面传来了抽泣声。我从走廊上向里窥望,沙也加跪在地上,脸埋在佑介的床上哭泣着。
我伸手去握门把手,似乎被她注意到了,“你别进来!”
我不由缩回了手,站着不敢动。
沙也加抬起头,但没有朝我转过来,而是面向贴有蒸汽车的墙壁。
“在那个房间里……”她轻声说,“我被那个男人……”
“啊?”我皱起眉头,“哪个房间?”
“就是那个有花瓶和绿色窗帘的房间,在那里,我被那个男人……”说到这里,她情绪不安地直摇头,“求你了,把手电筒关了”
我急忙关上开关,我们俩便完全被黑暗笼罩。
“我”她说,“被脱光了衣服”
咣当,胸口一阵闷痛,我向着黑暗里前进了一步。
“然后为了不让我逃走还拼命把我按在床上,就是那个男人,那个一直带着酒臭味的男人”她哽咽了,“我叫他放手,不停的喊着,但他怎么也不肯放。‘只有你站在我这边,所以我不准连你也嫌弃我,不准你也看不起我’一边说着,对着我的身体——”
恼人的沉默后,她接着说,“不断舔着”
我又向前走了一步,顿时我产生了幻觉,就好像她的声音在我的耳边一样,伴随着耳鸣。
“每晚都是这样,我很怕夜晚的降临”
“你没跟任何人说吗?”
“没法说啊”她回答,“我现在想不起来原因,不过很可能是出于恐惧。我不敢违抗那个男人,他说不定会进一步虐待我的”
很有可能,受虐待的儿童里,大部分人都不会告诉别人而独自苦恼着。
沙也加,不,御厨久美对御厨雅和而言,是唯一一个不会使其回想起严格父亲的人,遭遇了佑介的冷眼相对,御厨雅和一定心怀强烈的孤独感和屈辱感,这个反常举动,很可能是出于对女儿畸形的贪恋。
我回想起佑介日记上的这段叙述:
“我还是想着昨天的事情,今天一天什么事都没做成。这种感觉非常不舒服,今天晚上还会发生那样的事吗?或许之前一直在发生着也有可能。昨天晚上我起来上厕所,偶尔注意到了那种声音,很可能以前没有听到。如果真是这样,那就太难受了,心情非常不好。今天从学校回来的时候,在院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