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宋-第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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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里来了一个陌生的年轻人是她不知道的事,此时她正扶着丫鬟匆匆往这里赶来。
赵挺突然想到市井中流言,便饶有兴趣地问道:“贤侄在山东可听说过那李业?”
“李业?”李思业不由一楞。
赵挺见李思业不解,心里暗骂其愚笨,只得解释道:“就是在山东号称南彭北李的李业,最近可是朝中的热门人物,连一直桀骜不逊的李全都被他打得灰头土脸,临安的市井皆谣传此人长得青面獠牙,比鬼还要凶恶几分,老夫十分感兴趣,贤侄可曾见过?”
李思业这才明白为何兰陵王见了他丝毫不提山东的事,原来宋国流传的竟是自己的化名,可是他的化名并未多用,临安如何知道?李思业思索了一下,突然想起那送钱粮的大船,自己当时签收的,不正是用的这个‘李业’的名字吗?想到这里他心里已经明了,他刚想再问问李全的事。突然门开了,门缝里探进一个头来。
这是一个尚未到弱冠之年的少年郎,模样倒也清秀,只是一张脸灰白得吓人,仿佛昆曲里演丑的角色,他的眼睛、鼻子和嘴巴不停地动来动去,总让人感觉他有事要找你。他便是赵挺的儿子赵历,今年刚十九岁,送去太学读了几年书,先生的名字尚未记全,倒是那些京中的头牌、名妓所用胭脂的店号却记得分毫不差。
他显然没想到父亲在家,便结结巴巴问道:“父王!你、你几时回来的?”他以为父亲嗜酒如命,又去了临安的头号酒楼今思楼,一定和往常一样烂醉而归,便打算来父亲书房偷点他的私房钱,不料却被逮个正着。
兰陵王一见到他,心中大怒:“昨日给你讲过,今天要随我去拜师,你跑到哪里去了?”
“我和朋友出去了,再说丁寿翁不是也没去吗?还有郑钱、赵显,他们都没有去,为何偏偏说我?”
“逆子!还敢顶嘴,给我跪下!”
赵历无奈,只得磨磨蹭蹭进来跪下,他虽不知李思业是何人,但见他身着平民服饰,不由感到大失面子,不时抬眼偷偷瞪着李思业。
李思业会意微微一笑道:“既然王爷家里有事,我便先告辞了,改日再来拜访。”
赵挺也觉不能在外人面前露了家丑,便送出门来笑道:“好吧!后日是我新酒开酿的日子,我要举行一个小型酒会,请一些达官名流,贤侄也来吧!届时我派车来接你。”
李思业点头答应,他刚走出门没几步,突然就听见书房里传来一声暴喝:“畜生!你在干什么!原来我的钱是被你偷的。”紧接着一声剧响,书房的门突然被撞开,小王爷赵历象一只被斩了尾巴的猴子从书房里窜了出来,他的神情让李思业突然想到了那个痛失横财的捉鬼仙师,惊惧而拉长的脸上还带着尚未散尽的笑容。
“母妃!父王要打死我!”
王妃在王爷最不希望她出现的时候却偏偏出现了。
她是一个颧骨极高的女人,四十岁不到,脸上涂满了粉黛,却更称出了她面部的沟壑不平,让李思业看了突然想起了山东半岛的低矮丘陵。或许是她肚子里装的事情太多,身体也得配合,所以就长得略略富态了,一些,只见她站在三人宽的小桥上,使得两个本来扶着她的婢女也变成了默默跟随。
她紧紧的盯着李思业,仿佛从眼睛里伸出一双肥嫩的手,要把李思业如熟鸡般的撕开,把他的老底统统挖出来,儿子的哭诉她并不是太在意,那是早被她驾轻就熟的事情,倒是这李思业却隐隐有点面熟,这反而更让这个贵妇人想查个究竟了。
李思业突然感到一阵心虚,暗忖这宋朝的大理卿为何要空缺这么久,这里明明就有最适合的人才。他勉强地挤出一丝笑容,顾不得行礼,就紧随管家几步过了小桥,离了十几步还感到后脑勺上有一种针刺般的灼痛。
追出房门的王爷大吃一惊,他想起那藏有钱的柜门还没关好,想回头已经来不及,眼睁睁地看着儿子抓着一把钱跑得无影无踪。夫人肥大的身躯已经遮住了所有的阳光,他后退了两步,“砰”的一声,把堂堂的兰陵王爷关进了无边无底的黑暗之中。
李思业飞跑出前厅,管家阿福在后面拼命的追赶,他理解李思业的心情,几乎每个初来的年轻人离去时都和他一样的跑得这么快。
李思业突然停了下来,险些把后面跟来的管家撞翻,在李思业前面也正急匆匆地赶来主仆二人,那双应该属于前世的眼睛再一次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赵菡也是听见弟弟的叫喊而赶来的,倒不是想阻止父王,相反每次最后受害的总是她可怜的父王,也只有她才能平息母妃的风暴,她是母妃待价而沽的奇货,每一次的让步就会增加一分要价的砝码。
可是她的脚步也停了下来,不再理会身处凄惨境地的父王,在她前面,就是失踪了几年又突然出现在昨夜灯会上的那个年轻人。仿佛老天爷在故意安排一般,要么几年不见,要么就连连碰面。
她一见李思业,就立住脚惊疑似的略呆了一呆,同时她的脸上涨起一层红晕,心跳得厉害,眼睛微微的低垂着,不敢和他对视。直到昨夜灯下的偶然一瞥,使得赵菡以为早已经丢掉的那根情丝,又重新绕回到她的心头,他的重新出现象一粒小石子又扔回了她平静的心湖,荡起一圈一圈的涟漪。
第四章 王府夜宴(一)
这日原本是兰陵王酿新酒的日子,但王妃自那日收拾了王爷后便被改成了庆贺王爷的六十寿辰,唬得王爷连声求告:“夫人,为夫今年才五十有三,且上月刚过了日子,让别人听了岂不笑话去。”
“老杀才!你还真以为是给你祝寿,臭美了你,我无非是借你之名办个聚会,给女儿相个好婆家,若真改成‘招亲大会’女儿才会被人耻笑去,我自有分寸,你休得多嘴。”
“可用我的六十寿辰也太荒唐了吧!这一月之间怎么会长七岁,你还是给为夫留点脸面吧!”
“这你就是不懂了,那信王赵抒连过了五个六十大寿,也不见被谁笑话去,大家自然都心知肚明,谁会点破它,再说,俗语有‘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有多少青年才俊仰慕我女儿,思而不得,那一个月的三秋,不就是七年吗?哼!谁象你那样,整天抱着个尿壶灌黄汤,告诉你,若那天你敢喝多砸了场子,那就休怪老娘心狠手辣!”
王妃写帖子即不需思量、也不用翻官档,临安哪家公子尚未娶亲、哪户儿郎已满十六,她无不了然于胸,一串串少年才俊的名字脱口而出,无论他们父亲的品阶、母亲的诰命,乃至本人的功名,皆说得清清楚楚,分毫不差,仿佛就在细数自己柜里的衣裙鞋袜,她一直念了半个时辰方才住口,直忙得临时请来的四个师爷恨不得多长两只手,才能应付这王妃的锦绣口才。
最后才说到李思业,她已经十分清楚了他的老底,无非是个酿酒商人,得到皇上恩恕才能重返临安(李思业自蒙古北撤后,在孟拱的再三请求下,皇上便赦了其罪)。这样的人怎能上得了台面,不过王爷已经邀请,不请倒显得王府小气,王妃转念又想这红花也得绿叶陪衬吧!象小乔公子、多情公子这样妙人儿,正需李思业这样粗鄙的人来陪衬显托,方才能让自己那眼高于顶的女儿明白行情,就这样,李思业的名字便被勉勉强强放到了最后一个。
这夜王府正门挑着角灯,高挂两旁,各处皆有路灯。上下人等打扮得花团锦簇,一夜人声杂沓,笑语喧阗,爆竹起火、络绎不绝。进了大门,只见府内都换了门神、联对、挂牌、新油了桃符,焕然一新。兰陵王府从大门、仪门、大厅、暖阁、内三门、丙仪门并内垂门,直到正堂,一路正门大开。两边阶下一色朱红大高烛,点得如两条金龙一般。
王府外的大街两旁有请来了官兵维持着秩序,只有凭请贴才能进入府区,大门口两旁已经停着一些车轿,一些身份低下的马夫轿客凑在一起各自聊天,王府自有人会给他们送去点心夜宵。
宴会分别在三个大厅里举行,数百桌席位分列两排,每席旁均设有一几,几上设炉瓶三事,焚着御赐的百合宫香。几上还摆有八寸来长、三寸来高、点缀着山石的小盆景,俱是新鲜花卉。又有扶桑漆茶盘内放着官窑什锦小茶杯,旁边又有各色官窑小瓶数个,均插满了时令鲜花,两边大梁上挂着联三聚五琉璃彩穗灯,每席前竖有倒垂荷叶一柄。廊檐内外都被或绣或画或绢或纸的各色羊角、琉璃、料丝灯笼挂满。
有早到的人按男东女西的规矩拣到自己的座位坐下,或享受桌上的合欢汤、吉祥果、如意糕,或聚在一起尤自热闹,几个男人不知说到什么,突然哄声大笑、眼色暧昧地向席间的几个女客瞟去。
女客们也聚在一处,笑语风声的谈论着今夜的宴会。礼部侍郎杨天锡的夫人是最早一个到的,她身材高大丰满,一张满月般的脸上涂满了脂粉,引得几里之外的某府某人都会突然打个喷嚏,记起她的风流手段。杨夫人生性便爱参加各种宴会,或许是有二品诰命在身让她多了几分自信。她生来略微迟钝,所以每当男人恭维她年轻如少女之时,她总是信以为真,全然忘了自己已经有了五岁的孙子。此时她正挤在一群小姐中间谈论着今夜的男宾,最引人瞩目的当然是临安的四大公子都要到场,她不由也象这群少女一样激动起来,仿佛那小乔公子就是为了她才巴巴儿赶来参加宴会。正谈在兴头上,杨夫人突然眼波一转瞥见一人走进大厅,她心中一荡,不由想起此人的妙处来,瞅着周围没人注意,便象一只花蝴蝶般向那人悄悄挨去。
渐渐地,宾客多了起来,一些有名气的少年才俊也陆续抵达会场,如俏郎君郑钱;后相如司马延光;小东坡苏玄玉等等,他们虽不是主角但也自有一番风流姿态,临安仰慕者也着实不少,如小东坡苏玄玉是龙图阁学士苏枕之子,三岁会写诗、五岁能填词,到了十六岁时便高中了解元,成为临安轰动一时的新闻,因其姓苏,又酷爱东坡之词,故得雅号小东坡,此时他正紧皱眉头,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角落里思索着一首新词,突然他眉眼一舒,想到了几句妙语,便从身旁的书袋里取出一纸一笔,伏案写起来,写完后又得意的低颂了几遍,这才把纸笔放回袋里,却又拿出一本论语,旁若无人的哦吟起来。其他几人也大同小异,皆不合群,或仰天长叹生不逢时,或低头思考家国大事。总之,他们的独行特立早引来了大批少女们如蛛丝般的眼光,将他们紧紧缠缚,权当作饭前开胃酒先品饮一番。
李思业也是刚到,他今天穿着一件上等的蓝色湖绸长衫,用一条白色的腰带系,头上戴着英雄巾,脚上穿着虎跑靴,配上他高大的身材倒也显得百倍精神。
他在三个大厅转了几圈都没找到自己的位子,这时正在指挥家人布菜的王府三管家王禄突然看见了他,便慢慢走到他面前笑笑道:“李东主别来无恙否?现在在何处得意?”
李思业见他眼中嘲讽,便冷淡地道:“得意不敢,现在在山东做点小买卖,糊口而已。”
王禄上下打量了一下他,方才冷冷地道:“李公子的座位不在大厅里,请随我来。”
李思业随他走出大厅,见院子里还有摆着五六十桌酒席,席上也快坐满人,看打扮皆是厅中官员的管家和小厮之类,当然也还有几个肥头贯耳的社会名流,带着他们同样招摇的儿子或女儿在那里大声喧哗嬉闹,惟恐别人不知道他们的存在。
王禄指着最边上的一个座位道:“大厅里的位子是给朝中官员和他们的家人坐的,你的位子在这里。”眼睛一翻向李思业投去了一道轻蔑的目光。
李思业勃然大怒,自己竟被当作下人看待,指挥千军万马的霸气顿时爆发开来,吓了王禄连连后退了几步,险些掉下河去。
“娘的!狗眼看人低,这便是你们王府的待客之道吗?这宴老子不参加也罢!”
他一脚踢翻椅子,大步朝门外走去。
第五章 王府夜宴(二)
且说李思业被王府轻慢,他怒气冲冲地向门口走去,不了刚过月门就险些和一人撞在一起。
“贤侄这是何往?”不用说,撞到的便是今天的名誉主角—兰陵王赵挺。
李思业强忍怒气道:“没什么,临时有事所以不能为王爷祝寿了。”
赵挺听见祝寿两个字,心里一阵苦笑,他见李思业满脸怒色,便向跟着赶来的管家王禄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王禄心虚地看了看李思业,又往后退了一步方道:“回禀王爷,王妃把这位李公子的位置按排在河边,故他有些着恼了。”
赵挺脸色顿时阴沉下来:“岂有此理!李公子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