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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平安传-第4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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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隽陪着笑脸道:“是有这么个规矩,只是大伙不会挂在嘴边。”
  “如此……那我倒不好独立特行。”张宁一脸难为情的样子又把银子收了,然后放低声音忽悠道,“谢老板尽管放心,万一这事儿上峰要追究,我会把责任全扛下不会连累兄弟们……你先别说感激的话,实话给你说,我在上边有人,还怕担这点事?”
  听张宁说得这么直白,谢隽瞪眼之余,也急忙表了敬意:“在张大人手下办差,实乃我等三生之幸!”
  谢隽又要设宴招待,张宁心里本来挂着其它事,但一琢磨干脆答应赴宴。拿着人质交换东西的事,要联系上乱党那边是有途径的,方泠不是联络人?
  不过他觉得稳住气最好,主动去联系他们,好像自己现在还没主动权一样……实际上局面全在老子这边。不换也行,显然那俘虏非等闲私盐份子,完全存在可能我直接把人往上面交;之后才扯出桃花诗的把柄,作用就不大了;如果我和乱党勾结,又怎么会把重要份子抓捕上去?到时候桃花诗的事儿再找借口解释,被牵连就很好说话了。
  当然这只是一种可能,张宁反制手段的可能性。实际上他不愿意这么干,立功事小,方泠那里不好交待,那俘虏认识方泠可能还有不小的关系。做人嘛还是要有点诚意,美女都那么有诚意的怎好做黑心人?
  有时候很多不是那么重要的人无非是人生一个阶段的过客,可人生难道不是一段一段的路组成的吗?只求结果,结果是什么?无非是坟墓与尘埃,每个人的归宿。
  果然没过多久方泠就派人递信来了,约张宁见面。和一首桃花诗比起来,对方是比较在意那个人,张宁拿到信就不禁得意地笑了笑。
  乘一段北城河的水路,穿一片已是茂盛成荫的柳树,来到了那幽幽的别院。这不是世外桃源,风景不错说成是别墅可能恰当一些。
  “你闹腾那么多事儿,要的东西在桌子上。”方泠看着他柔柔地一笑,“桃花山庄不久才送来的,让我想办法用它换人。你要是想换呢就收了它或者烧了;不想换就别动它,不然我可不好交差,没容身之地了。”
  张宁与她四目相对,随即也微笑了一下,走到桌子前拿起上面的纸细瞧了一下,是自己的亲笔。字迹这东西模仿也许能仿个八九成像,但完全一样是不可能的,就像世上没有完全一样的两个人。何况是他自己写的,辨认起来毫无难度。
  他便将诗放在蜡烛旁点燃了,方泠没有阻止。
  “没想到彭天恒如此爽快,那个人很重要?”张宁问道。
  方泠温柔地把茶杯放在他旁边,凑过来悄悄说道:“郑洽,你当着这官肯定听说过。”
  二十二遗臣之一,建文身边的近臣,果然是条大鱼。胡部堂辛辛苦苦近二十年,就只成功逮捕或击毙了四个。
  张宁淡定地握住她嫩滑的小手,说道:“我回去就放人,让他过来找你……你和他有什么关系?”
  方泠掩嘴轻笑:“叔伯辈的人,平安说能有什么关系?你呀,心眼还挺小的。只许你们男子花天酒地肆意放纵,咱们连见个人,是男的都要多心?”
  张宁想了想,耐心地说道:“你觉得夫子公子们肆意放纵是好还是坏?”
  “那还用说,视女子如玩物,只有夫子们才找得出歪理来,好像正大光明似的。”
  张宁点头道:“那便是了,既然不是好事,妇人们怨不公平、难道也想与男人一样肆意放纵同流合污?”
  方泠一语顿塞,便娇嗔着举起粉拳打他:“你也说歪理,不依你!”


第六十七章 盆景
  一笑一颦、一喜一嗔,不论她是名媛还是曾惊艳四座,在某个人面前也会有小女儿作态的一面,或许能这样在她心里反而是一件求之不得的好事。
  她肆意在张宁面前打闹,饶是古代的妇人规矩礼仪那么多,但喜悦时的天真仿佛是女子的天性。在张宁眼里,美女总之是美好的事物。他从小就不喜打闹,连逗孩子都不太会,所以此时倒显得有点呆板了;不过他仍然友善地微笑着,关注着她,尽量表达出一种肯定。
  方泠打闹够了,便在凳子上坐下来歇气,毫不客气地端起张宁喝过的茶水灌了一口,不过在张宁看来此时的她少了许多束缚宛若天然之性,倒也另有一番可爱。
  “不管怎样,这回你真让我刮目相看!”方泠微微喘了几口气,脉脉含情地看着他,“郑叔叔在江湖上行走多年,没想到能栽到你手里。你也真有胆识,一声不吭把那么多事全设计着办了!”
  “完全是碰巧。”张宁淡定地说,“我不想被别人胁迫,无非是对付彭天恒,不料歪打正着。郑洽栽我手里,不是我英明神武,而是他手下的彭天恒太猪;这叫一个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只怕猪一样的队友。一个来路不明的妇人,他见了口水长流,轻易就让人打入内部,栽了能怨我不成?”
  方泠笑道:“这不是你们的共同之处么?你不怕我是那个女细作一般的人?”
  张宁摇头道:“不一样的,不过你要真是,我也不怨谁,心服口服。”
  “我就爱瞧你这个样子。”方泠眼神迷离地说,“哎呀,张大人您就别自谦了,反正我觉得呀你挺厉害的,彭庄主也不是你说得那般没用。”
  “都是浮云罢了。”张宁略有些淡然说道,偶然想起这种装比手法是那苏公子用过的。想起苏公子,张宁便问,“方姑娘还在练戏曲么?”
  方泠摇摇头:“练它作甚,我唱给谁听啊?”
  张宁想起那日在花间会上惊艳四座,扬名江浙的“曲中谪仙”魂不守舍的夸张场面,心下莫名有些惋惜,便怜惜地看着她。方泠长得很漂亮,但长相不是她最值得关注的地方,美女嘛无非匀称、对称、协调;她最美的地方是一言一行的气质感觉,很柔很雅,如同一曲轻舞,偏偏又没有丝毫做作之处,一切自然而然,叫人和她呆一块心境就很受影响,心底不由自主地变得柔软、温和起来。
  几乎没有人喜欢尔虞我诈的心态、去赞美黑暗与丑恶、去迷恋血腥与残暴,张宁也不例外,这样的温和、柔软与美好,他想是上天赐予人的礼物。
  “那你在这里不是无趣得很?”张宁随口道。
  方泠笑道:“哪里会?只要没有烦心事,我倒不嫌闲的,最近也有有趣的事……盆景。我一开始闲着就随意栽着消磨时间,不想很快发现很有意思哩。你瞧见没,床边那一盆迎客松,我栽种裁剪的。”
  张宁回头看了一会儿:“我是外行,看不出什么玄虚来。不过松树被栽在一个盆里,好像挺别扭的,大自然的山中才应该是它的世界……和人一样。”
  “哦?”方泠的眼珠子一转,仿佛领悟了,便轻笑道,“你的意思,不在乎我抛头露面唱曲?你那么小心眼的!”
  张宁看着那盆盆景若有所悟地样子,淡淡地说道:“占有欲仿佛是人的天性,我不是古之圣贤,也不例外。但是后来我好像渐渐悟了,好的东西或是人,看着她好好地生长经历、过得好,自己也才能真正愉快坦然起来;而不是去占有破坏,那样的话心里真的好过吗?美好的事物,咱们可以用欣赏的心去看。”
  他说着说着微微叹了一口气,心里却有一点难受,因为想起了张小妹。
  方泠微笑着细细地看着他,顺眼的一张脸、洁白的内衬衣领、干净的手指,仿佛能闻到皂角的清香,淡而洁净。她轻轻呢喃道:“我觉得你真是个奇怪的人……有时候瞧你办的事和说的话,有股子官场的老旧陈腐味;可有时候又觉得你仿佛是初出茅庐的后生一样,傻傻的。”
  她歪着头想了想,笑道:“人人都应该有一抔最后的净土……”
  “兴许是这样。”
  ……
  张宁信守承诺,回去就放人。但是郑洽没有想象中那样如获大赦赶紧脱身,反而磨叽着要那封信。这倒让张宁更加确定了信的价值,留着大有用处。
  “方姑娘带来的交换条件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用你交换那首诗。现在东西我拿到了,人也如约奉还。公平交易童叟无欺,您又要讲价,只好免谈。”张宁冷淡地说道。
  郑洽好言道:“那封信你拿着没用,何不做个人情附送?你我虽各为其主,并无私怨,何必把事儿做得太绝?”
  张宁露出微怒,咄咄逼人上前一步:“你现在和我说人情、说事儿做得太绝?当初你们的人拿着一首诗就要挟我,何曾听你们说过人情、仁义?”
  郑洽皱眉道:“此事绝非咱们的意思,全是那彭天恒自作主张。我也曾劝过他,但他不听。”
  “多说无益!”张宁一拂袍袖,冷冷道,“你不仁我不义如此而已,谁也别说谁不对。好走不送,若是拖延得节外生枝,别怪张某人言而无信。”
  “唉!”郑洽长叹一声,抱拳拱拱手,转身便走。到底是士大夫出身,张宁了解到他应该是进士,闹翻了还没失礼节。
  张宁拿着那封信琢磨了好多天,这才决定了它的用场。也该上奏叙述公务的时候了。
  既然入仕,谁不想步步高升,还有当官盼着被罢官降爵的不成?还有背黑锅顶罪责神马的,不是实在没有选择余地坚决不背那鸟黑锅!彭天恒是没抓住,但姓彭的在高层眼里就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角色,能和郑洽比分量?拿着郑洽额外看重的书信去充功,功过相抵,说不定比抓住彭天恒更有用。
  怎么得来的这信?来龙去脉张宁也琢磨好了。抓捕彭天恒的事泄露,自己便怀疑有内贼,本来碧园的人就复杂,有内贼不是没有可能的,什么查祖上三代?比如那个美女苗歌、祖上三代什么情况?有嫌疑的不只她一个,反正没地儿查,除非泥沙并下一起下狱严刑逼供。加上张宁才任职几个月,他对下面的人不算知根知底,完全有理由怀疑内部问题……于是他便避开属下知情,直接找自家奴仆办事,依据碧园掌握的私盐贩子活动情况,让家奴混入其中见机行事,以期将功补过。
  然后家奴偶然见到了个可疑的人,夜里入室盗取了一些随身之物回来交差,张宁便发现了这封信。
  编排出的这个段子有一两处巧合可疑,但又没法完全否定其可能性,大致还说得过去。关键得看这封信的价值,如果是确有价值的真东西,怎么得来的就成细枝末节了;若是没什么价值,那还有啥好说的,这渎职加欺上的黑锅,只好认了。
  上呈的书信和重要物证,张宁打算走正常路径,让詹烛离去送。虽然东西看起来很重要,但自己亲自送又有多大的效果,身手和跑江湖的经历哪样比得上詹烛离,反而增大了目标画蛇添足。况且詹烛离既然被任命为联系扬州和南京的信使,应该问题不大。
  直接交给南京礼部郎中吴庸,张宁的直属上司。这样一来,如果有功也分吴庸一份,随手人情;如果不先给他,越级上呈胡部堂的话,多少是件得罪人的事。
  张宁将东西全数漆封在信筒里,盖上印信密封,交给詹烛离道:“尽快送到上峰手里,必须让上峰亲自接手。”
  詹烛离正色抱拳应命。
  一旁的谢隽神情复杂,很好奇的样子,因为他没看到信的内容。以前上宁上奏公务,通常会和核心的两三个人商量商量,这回却谁也没参与。难怪谢隽眼睛里露出那样的眼神了,好像在说:知人知面不知心,老子过节费冰敬样样不少,您也口头上说得好好的,会不会笑里藏刀私下里把老子卖了做替罪羊?
  张宁交接了正事,便在茶案旁坐了下来,仿佛自言自语地说:“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等着瞧罢。”
  上呈公文里虽然没将功劳分给下面的人一份,但张宁也不是想独占,实在编故事忽悠人不容易……不过要说背后卖人,那倒是完全不存在的,怀疑有内贼不是哪个人的错。
  谢隽听了那句话很快回过味儿来,忙上前道:“兄弟们还信不过张大人么,您说笑了。”
  “我说啥了?”张宁指着外头的弹唱道,“听戏、品茶,话说咱们碧园的戏子有长进,熟能生巧是良训。”
  “是是……”
  唱的还是那风化体,教人懂伦理纲常的故事,或是传说了几百上千年的传奇,唐传奇什么的。


第六十八章 一出仙人跳
  山林、薄雾、土院茅屋、篱笆、蓬门,郑洽一脱身出来,很快就约彭天恒在这里见面,就是上回那柴户家中,目前看来还是一个没有暴露的地点。
  坐在边上的彭天恒看起来焦头烂额的,眉头紧锁。不说现在情况混乱处境堪忧,就是手下收购起来的大量私盐、极可能运不出去,官府那边可能已经掌握了他贩运私盐的活动迹象,现在这种风头上强运风险太大,而手下那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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