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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8章

平安传-第24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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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俩人只有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闲话。没一会儿周二娘拿着布尺过来量身体尺寸,“我见你平常左右就两套衣服换洗,这阵子正闲,给你做套新衣裳。”
  张宁坐在那里玩弄打火石,转头随口道:“现在咱们又不缺衣少食,何必费那么工夫亲自做衣服?”“可不一样,世上再富贵的人家妇人也要学针线活,再说我亲手做的……”周二娘轻笑道,“会不会暖和一点呢?”
  张宁回应道:“那做内衣好了,贴身的,没见着你的时候也能念想。”
  反正说甜言蜜语又不要钱。
  过得一会儿,周二娘又好奇地问:“你摆弄那东西作甚?”
  此时张宁干的事要是被士大夫看到了,一定会被鄙视,因为在君子眼里喜欢摆弄这种小玩意的人显然是胸无大志的表现。他正在十分有兴趣地琢磨这个时代的主要取火工具:火石火镰。
  汉字很神奇,只要一想到镰有个金字旁,就知道火镰是一种金属。张宁手里的这个玩意,大约是通过反复锻打成的钢片,底部有圆弧状;用它在火石上一划就能摩擦出火星。火石便是一种石头了,眼前这个是精心加工过的,有便于操作的凹槽;张宁拿在窗前仔细观察,猜测其材料可能主要是石英,非常坚固的石头。
  除了主要的工具火镰和火石,引火还配有另外两种东西:火绒和触灯。火绒是用艾蒿的嫩叶、晒干后揉碎制成的,包在火镰上能划出青烟;然后放到触灯上一点就燃了。至于触灯是充当“触媒”的东西,据说以前是用纸筒干草什么的充当触媒,接触火绒小心吹燃,不过在明代火药已经广泛应用,直接用火药,一碰既燃,既不需要吹的技术活也方便。
  周二娘见张宁专心地摆弄这种无趣的东西,也回答她的话,便幽幽抱怨道:“打火的东西,也比我有趣得多么?”
  正因刚才张宁甜言,她才会将心里的不满说出来;就好像越宠的人越容易任性一样。
  张宁忙转头拉住她的手,让她坐在自己的膝盖上,解说道:“你知道军中用的火器么?”
  周二娘因他的亲昵动作,故意气呼呼地说:“略有耳闻,但我一个妇道人家,自然不会去摆弄那样的兵凶之器。”
  张宁便耐心地说道:“目前咱们用的火绳枪,是用机关将点燃的火绳撞到火药上,火药一遇到火种,轰!就燃爆了。”他说的时候还做动作,双手突然向上一举,“轰!”做得有些滑稽,周二娘见状没留神,噗嗤笑出来。
  他又一本正经道:“但是火绳引火弊端太多,比如临场突然熄灭了怎么办,对面几十步外一群敌兵拿着明晃晃的兵器正冲过来,自己手里却只有一根没法点燃的烧火棍,你想想,心里肯定要骂老天了。特别是有雾的天气或是刚下了雨空气湿润的时候,火绳上的一点火种极易熄灭。还有万一遇到夜战,黑漆漆的,点着火绳,有亮点的地方肯定有咱们的人,等于是给敌兵弓箭手指明目标的活靶子。”
  “如果能够改进发火机制,像这火镰火石一般,通过钢片摩擦燧石引火,许多问题都解决了,还能提高火器的射速。”
  周二娘认真地听着,因张宁说得清楚,她似乎也听懂了。要是换作别人给她讲这种话题,她肯定是没兴趣的,但因为是张宁说,她也便很愿意听。
  这时她的眼睛里露出一种崇拜的神情,好像觉得夫君很厉害。
  女人天生崇拜强大的异性,在外表上才喜欢长得高大的有肌肉的男人,所以那种所谓长相俊俏清秀的文弱少年郎虽然可爱,不一定能得女人的心;除此之外,像周二娘这种比较聪明理智的小娘还更看重内在的强大,上古时期的内在强大可以通过身体表现,但宋明以来文人地位抬头,文人在社会上的强势,有才华的才子无疑容易得到女人的青睐。才子佳人故事的流行,便是这样的背景。
  当初周二娘很快就接受了张宁这个素不相识的人为夫,也是耳闻他很有文才的缘故,如果换作另一个人就算被逼无奈恐怕很难叫她接受。
  不过她在耳濡目染军事技术才华取得巨大利益后,十几岁的她观念很容易改变,渐渐又看不上那种只在文章方面厉害的文人了,转而开始倾向张宁这样的真才实用的能耐。她的父亲周梦雄就在家里曾经说过,张宁能够起兵成功,很大程度上依赖新式火器技术。
  张宁微微有些感叹:“人生在世忙忙碌碌,也只有在这种时候,在宁静中稍停留脚步,才能思考一些容易忽视的细节。”
  周二娘仰头看着他的脸,随口道:“那夫君要抓紧时间差人制作用打火石引火的火器了,火镰火石随处可见,要是朝廷里有人先想到做了出来,我们不是要处于不利境地么?”
  张宁胸有成竹地微笑道:“天下似乎很难无端生出这种天才……朝廷官府,只能跟随我的脚步,在后面追逐。等他们想法获得新东西,再琢磨仿造、批量制造,起码发现之后一年半载了,而在此之前只能用落后的兵器对抗新东西;就好像以前他们用弓箭长矛几次大战对抗火绳枪一样。”


第三百六十五章 无心插柳柳成荫
  在周二娘身边留至傍晚,正巧徐文君回来了,此前她在官署内销毁前阵子张宁留下的资料。张宁问她:“书房里的东西收拾好了么?”见她点头,便将另外几张写着潦草字迹和乱画的图纸交给她,让她存放。
  “要去母妃那边一趟。”张宁回头对二娘说,旋即又解释道,“之前给你说的那件事,除了让你劝劝岳丈,我还得让母妃给舅舅带个信。”
  周二娘听罢有正事,便不好留他。张宁直言不讳,也是想间接让周梦雄知道:姚和尚都同意了,他没必要执拗放不下。
  张宁看了周二娘一眼,目光更是大胆地盯着她的胸脯,衣服下面坚挺的东西把布料都撑了起来,发育是和徐文君全然不同的。便小声对二娘道:“我去去就回来,一会儿你沐浴洗洗,在床上等我。”
  说得虽然小声,但就站在不远处的徐文君肯定是听见了的。周二娘脸上霎时一红,转头尴尬地看徐文君,不料她也悄悄看过来,两个小娘目光一触,一切尽在不言中,也不知道她们心里想着什么。
  姚姬住的院子里有不少白衣侍卫轮番当直,人们很难靠近,不过张宁是例外,招呼都不用打径直就进去了。
  进去就肯定能见到她的,因为姚姬纯粹就是个“宅女”,估计以前在山里隐居习惯了,现在也很少出门。一个人成日呆在宅院里不出去散心会不会闷?如果长年累月张宁觉得自己肯定会闷,但了解姚姬的生活,就明白她不会觉得闷。姚姬是个刻意追求完美的人,可能有点洁癖,因为她活动的地方总是特别整洁。加之妇人特有的细心,每天在意着每一个生活细节,精致到无以复加,然后还要与内外的人勾心斗角琢磨一番人的心思,就够她打发时间了。
  她的心情大部分时候是淡定而有条理的,偶尔会情绪失衡,但不会持续太久,因为她早已懂得如何调节心情。就像上次因为想报复马皇后的激动情绪,张宁相信她不会胡乱,事实证明她果然将此事按捺下去了,从此沉住气没有提及。
  张宁见到她的面时,发现她正在摆弄一些好像草药一类的东西,拿着戥子正在称重。那种戥子是非常精细的秤,带有砝码等专门工具,一般是用来称金银或贵重香料的量具。也不知她在捣鼓什么花花草草,要如此精细。
  “您何时做起郎中来了?”张宁玩笑道。
  姚姬提起笔先将什么东西记录在纸上,头也不回地说:“这么些天不见,我以为你早把我给忘了,今天倒舍得过来。”
  张宁道:“正有些事忙着,许久未向您请安,还请母妃别往心里去。”
  “我正有事要给你说。”姚姬轻轻将毛笔搁在砚台上,举手抬足之间有股子说不出的气质,真是骨子里都是女人。
  张宁只好先把自己的话忍着,先听她说叨。
  姚姬微微侧头看了一眼近侍小月,侍女知趣地屈膝致礼,便倒退着向外走去。那小月是服侍姚姬起居的近侍丫头,连她也给支开了,不禁叫张宁留神起来,估计是什么要紧的事。
  她转身走进暖阁,拿出一份卷宗来放在桌子上:“你瞧瞧。”
  在张宁阅读上面的名单时,她又接着说道:“酒桌上有一种酒令,叫虎棒鸡虫令,你不觉得很有意思?我挑选了一批人,分批布置在各地打探消息,这里边有个联系号令,就像酒令一样……
  每一个地方的布局主要由四种人组成:第一种自然是密探,负责打探军情消息,密探在最前面也是最容易被抓的,但他们彼此之间互不知情,所以就算有人被抓也危及不到旁人;第二种是定期派往当地与密探单线联络的使者,只有使者能找到密探,反过来就不行;第三种便是据点,负责派出使者收集消息,以及向内侍省禀报等诸事;第四种是监事,直接向内侍省负责,其它人都不知道他在哪里,因为监事不用自己去打探情报,故风险较低,目的是为了在使者被抓时及时向据点预警,除此之外在更糟糕的情况、据点被官府查获时,可以让内侍省及时知道消息。各部分之间层层节制。”
  张宁听罢一时间感到十分欣慰,因为上次川军到荆州的军情迟迟不知,他就在姚姬面前提过一次,不料她就上心了,开始实办此事。
  姚姬看了他一眼,说道:“不过这些人一年半载只能探些路人皆知的大事,更多的消息恐怕是无能为力。再能耐的密探,要混进公门,肯定是需要时日的,或者诱降有价值的人也是细活;我们的人刚刚向天下各府铺开,暂时很难有所作为。”
  张宁点头称是:“凡事都只能循序渐进,您说得很有道理。”
  姚姬不动声色地小声道:“不过建文君手下的人,控制着好些隐藏很深的据点和细作,这些人如果为我所用,便是现成的了。”
  这时张宁忽然想起一个人来:王狗儿。
  他左右踱了一个来回,稍作犹豫,便对姚姬说出来:“我知道朝中有个大太监叫王狗儿,是‘父皇’安插在宫里的细作,不知道藏了多少年了,现在王狗儿高居司礼监掌印,参与朝廷军机。”
  “司礼监掌印是建文君的人?”沉静如姚姬也顿时露出了惊诧之色。沦落如朱允炆这样的皇帝,果真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树根长得还是非常深的。
  张宁点头道:“我知道王狗儿的身份,是三年多以前,那会我还在朝里做官。当时仁宗(永乐的长子洪熙帝朱高炽)刚刚驾崩,宣德登基,对其皇祖父永乐帝之死存疑,认为是被内奸毒害。而宣德的亲信太监海涛想借机整死大太监王狗儿,便欲栽赃嫁祸;正好我正在胡滢手下对其中暗查知道内幕,出于一些迫不得已的考虑只好勾通王狗儿,帮了他一把。在此过程的中我便判断出此人是建文布置在宫里的人,或许是无心插柳柳成荫,王狗儿后来竟爬到了高位……当时王狗儿却不知我的底细,但现在我打旗号起兵天下皆知,他肯定已经想明白三年前的事了。”


第三百六十六章 宋和
  王狗儿作为一个无家无后的太监,在一个更加合法的朝廷里做了二十几年宦官,现在又身居掌印之职,很容易揣测他的心思,恐怕已经不想做卧底了。
  他没法摆脱建文的控制,最大的顾虑应该是建文帝掌握着反制措施。双方一旦闹翻,这边极可能将王狗儿的底细公诸于世;因为王狗儿起初是从建文宫里挑选出来的人,可能还有一些真凭实据握在建文的人手里。就算这些凭据因为时间太久无法准确证明他的身份,但王狗儿作为宣德帝身边的重要人物,甚至关系到皇帝本人的人身安全,信任是极其重要的因素,一旦他真正让宣德帝产生了怀疑,下场也是灾难性的。
  可见如果一个人的背叛行为没有相应的代价和威慑,可信度就会很低。
  张宁思虑了稍许,便用寻常那种口齿清楚但语速较快的说话方式开口道:“王狗儿这个人因为身份关系对我们的价值非常之大,但是要拉拢他有两个难以解决的问题:其一,不容易与他联络上,就假设母妃身边某个近侍是别人的细作,身居内侍省,外人要见您的人很难有途径……”
  姚姬笑道:“我身边可不会有王狗儿这样的人。”
  只是假设类比而已。张宁继续道:“其二,王狗儿之所以没有完全投靠宣德皇帝,是忌惮建文君的人握有他的把柄。而咱们虽然知道他的身份,却完全无法威胁,宣德帝还没有昏庸到仅凭造谣毫无凭据就怀疑自己重用的大太监的程度;毕竟王狗儿还算在上层有名的人,要针对他造谣过于容易。”
  姚姬不置可否地看着他。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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