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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9章

平安传-第20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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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他仍然在隐约之中闻到了远处的气息。隔得那么远,风向是东风,或许那气息只是精神上的想象;可它们却那么清晰。硝烟的味道让人想起儿时的年节鞭炮,血腥的气味则非常重,叫人反胃,人的血或许是最腥的味道。这便是战争的气味?
  战争,一项极度奢侈的活动。
  张宁通过敲诈大户,向老百姓征税剥削,掠夺官府的府库仓库,以百万计的百姓积累的血汗、千方百计地把所有能用的资源绝大部分都用在了这一万多人的建设上。而当这一切派上用场时,“消费”的时间如此短,或许只是一天、两天,用挥霍都不能形容其巨大的消耗和破坏力。
  “轰!”一声惊雷把张宁的杂念都震得魂飞魄散。
  一枚铁球从空中落下来,正中中军的一辆偏箱车,顿时碎片和杂物乱飞,烟雾和尘埃腾地四散。旁边就是一队待命的传令兵,其中一匹靠得较近的匹马被惊吓几欲乱奔,被其主人拉住才控制住局面。张宁向前望去,只见右翼一大股官军步军已经斜斜地推进过了低地,前置的炮阵已然在大炮射程之内。刚才那一炮就是右翼敌兵发射的炮弹。
  很快又是前后不一的一阵炮击,朱雀军中军及右翼的步军阵营遭受了打击,估计有少量伤害,造成了轻微的局部混乱。
  官军重炮进行远程实弹炮击时只能以抛射攻击,精准是谈不上,但成队列的步军阵营是上好的目标。朱雀军不是没见过阵仗的蛮夷,绝大部分士卒都明白实心弹抛射杀伤很小,全凭运气,所以官军这样的炮击效果不会太大;加上装填速度之缓慢,击散阵营更无从谈起。
  接着朱雀军的炮阵也用野战炮进行了一轮还击,但几乎是浪费弹药。浓浓的硝烟之后,只见下面的敌军毫无损伤。
  辰州造长管炮肯定与官军的火炮存在时代差异,但仍然免不了黑火药滑膛炮精度差的缺点;就算配备了铳规制度和简陋的测距仪,在远程炮击时也只能打个大概位置,作用其实也是一样,对大型步军方阵有危险力,对小目标几乎没有任何作用。
  只见右翼进攻的官军步军后置,大炮前置;步军的距离太远,朱雀军的火炮无法有效击中其阵营。而官军的火炮呈点状分布,目标太小,在一里地外朱雀军的炮兵拿他们没办法,能不能击中其炮阵全凭天意。两军仅用大炮对轰是毫无意义的,等于浪费弹药。
  “王爷,这么任凭他们炮轰也不是办法,可否调一部步军从右翼推进,解决其前置炮阵,击退右翼进攻?”朱恒走上前来提了建议。
  朱恒的建议十分中肯,明显可以端掉的炮阵、哪有坐视被动挨揍的道理?
  但是张宁没有马上回应他的建议。他从这纷乱的两翼之中发现了几个疑点和不少线索,需要一点时间清理思路。而朱恒也很自觉,并没有催促他,因为俩人离得很近,朱恒确认张宁听到了刚才的话。
  张宁对自己的“线条”很清楚,就是从左翼推进,击败官军中路、至其全线崩溃结束战役。这也是他为什么在探明了官军骑兵主力在右翼的情况下、却把唯一的冯友贤骑兵团布置在左翼的用心。
  他认为自己的“线条”是正确的策略,原因有二:其一,在侧翼处于被包抄形势、后方还可能被优势骑兵攻击的状况下,他没办法使用全线平推的简单粗暴的法子;一旦这么做、大军一前进,不仅是辎重连所有的物资装备都会处于不设防状态被轻易摧毁,万一在官军优势骑兵的阻碍下一天内无法解决战斗,大伙失去了所有的东西连一天都坚持不住,难道要将士们次日一早饿着肚子没有弹药军械的情况下再上战场?其二,官军主动从侧翼打开局面,战斗开始侧翼就吸引了大量兵力,中央突进反而无足重轻了。
  但是他到现在还没完全弄清薛禄的“线条”,这种临阵应变的战术思路,只能靠战场上的表现来猜测,别无二法。“北路军”上万的骑兵在哪里,如何运用?右翼山坡下那股步炮要意欲为何,他们那样做有什么好处?
  张宁回顾左右的军队,无法在一个环节上迟疑,便对朱恒说道:“朱部堂说得对,需要派出兵力解决右翼的直接危险。”
  在紧张的战场上,王的一句话就是铁令,无须累述。朱恒随即策划了一系列军令,命令右方永定营一部从右翼出战,摧毁官军炮阵,逼退右翼进攻。
  此时此刻,张宁希望左翼的进攻能进展迅速,但看起来好像并不完美,哪怕冯友贤的骑兵已经是机动最好的进攻了。官军左翼步军似乎比想象中更有承受力。
  ……因为张宁已经决定从左翼发起进攻,所以姚二郎有幸得到了一整大队的野战炮队,十五门长管炮。
  “轰、轰……”朱雀军的火炮进行了齐射,隆隆的硝烟让炮击之后的战场上一团迷雾。长管炮对步军方阵的危险远大于官军的将军炮,原理都不同。
  两三斤重的滚热铁球呼啸着平行飞去,极大的初速带着无坚不摧的气势。一枚铁球直接命中了前端一名身披铁甲的士兵头盔,一声巨响,头盔连带半个脑袋都瞬间爆裂,周围的军士也在气浪和惊恐中倒地;接着后方又有血肉飞起,那铁球直接洞穿了两列纵深,终于落到了地面上,飞速的惯性依然没有停止,狠狠地砸在地面、随即弹起,再次有人沦为了牺牲品。
  官军队伍里倒下一片,惊恐的喊叫和嘶声裂肺的痛呼纷乱嘈杂。人声中还有人在叫“娘啊……”,人只有在极度绝望中才能喊出最亲的人吧。
  刚才那一枚炮弹高度十分准确,多半是因巧合,给官军造成了极大伤亡。另外的炮弹大部分就没那么准,有的击中了方阵前段的地面,弹跳而起飞进了人群;有的打得太高,直接命中了人群后侧,飞起时已经脱离了阵营;还有一枚干脆没打中。
  长炮的一轮齐射,官军伤亡惨重。但死伤的人数相对于一支七八千人的步兵军队来说并不是致命的,炮击的作用是在打击其士气和造成混乱,最重要的是为骑兵撕开了缺口。
  “哐!”一声锣响,如同催命的信号一般。骑兵团在一百余步的距离上朝官军正面冲锋,飞驰的马匹在弹指之间就突然到了官军的面前。明军步卒的主要兵器也是长枪、刀盾,差别不大,但是他们的方阵前方已经出现了几处混乱的地方,死尸和哭喊的伤兵仿佛一个个大窟窿,他们根本来不及在被冲锋之前重组队形。骑兵直接就洞穿而入,居高临下刺砍屠杀。
  成队列的步兵被生生撕破突入,洪流一般的铁骑如疯狂的野兽一般。骑士们手上明晃晃的马刀闪烁着太阳的寒光,“杀!杀……”怒吼呐喊叫人心胆具寒。许多人直接丢下兵器转身就跑,有的夹在人群中绝望地抵抗,混乱的步兵面对铁骑十分无助。官军中有个大汉暴怒之下,捡起一杆长枪发现被身边的同伴阻碍没法调转方向,只好拔出携带的腰刀想杀死迎面冲来的一个骑士;但是他只能仰视着等待那骑士冲来,待马匹冲近时,等到却是迎面寒光一闪,头盔上一声金属的碰撞震得两耳嗡嗡直响,人也不知怎么仰面摔了,接着腹部就被另外的骑兵刺了一枪。
  官军前军一片混乱,边缘四散逃跑者甚多,已经陷于崩溃。但他们人数很多,冯友贤无法完全垂直洞穿其全部;只见后军那一片人马还保持着队列,但已经被击溃的乱兵搞得有些动摇了。
  冯友贤拿到的军令是迅速击溃敌军左翼突出部,配合步炮向中央推进。眼前的官军剩下的人马依然有机可乘,可以尝试进击,但要在屠杀和驱散前方的乱兵之后。
  这时冯友贤看到了更南边的一股官军步军正在向这边移动增援;同时己方姚二郎的部队和其侧后的另一部步军也在跟上来。
  “吹哨,下令各队抓紧时机暂退。”冯友贤只是想了一瞬间就果断下了命令。他认为自己没必要用骑兵和官军的步军队列单独决斗;追杀乱兵在此时也意义不大,只要乱兵在短时间内不能再度阻挡朱雀军将士向中央推进就达到目的了。


第三百零九章 神迹
  仿若到处都在开炮,炮声如同雷鸣。电闪雷鸣的战场上一副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景象,偏偏太阳却挂在空中,晴空万里。纷乱的场面又好似有迹可循,张宁想到了时钟:双方的兵马都在朝着顺时针的方向运动。
  左翼是朱雀军进攻的方向,官军并未一触即溃。战斗已经持续到中午,张宁对左翼的推进速度很不满意。前线派人回来请求弹药支援,他便增调了永定营二哨兵马护送一批兵器弹药赶去增援,同时为久战的姚二郎等部提供兵力,容他们有喘息之机。
  张宁手里的兵力包括步炮军八部、中军卫队、骑兵团。此时他已在左翼的进攻方向上投入超过一半的主战兵力:前期姚二郎所率常德营二部步军,接着骑兵团近两千人参战,刚刚又增调了一股部步军;右翼为了剪除官军重炮危险,一部人马已经向前推进。现在中军左右还剩两个步军阵营;及后方的两个预备阵营,其中后军一股人马还需要保卫辎重营地的安全。
  当右翼(北)黑压压的马兵洪流出现在视线中时,张宁似乎从这纷乱的场面中找到了一条清晰的主线。
  他发现自己和薛禄在此战中的心理惊人地相似!张宁很急、力求速战速决,从一个地方直接攻破敌军中军是催促其溃败最见效的法子,所以他抓住左翼就投送兵力猛攻;而薛禄好像也很急,北方一大片骑兵尽数出动,张宁觉得他们是冲着自己的中军来的。
  朱恒转头望了北方许久,建议道:“恐怕咱们中军得提前准备防御骑兵了。”
  张宁也马上说道:“传令中军各部,成方阵四面布置……”
  话音刚落,忽然山坡下的烟雾中一通火光闪动,片刻后“轰轰轰……”的炮声才震响。张宁抬头看天,等待着马上飞来的炮弹,瞬息之间心里还有个念头,瞎放一通炮不可能就正好打到我吧?
  就在这时,突然不远处传来“喀”地一声爆响,张宁下意识转头一看,还没反应过来、就看见那根高高挂着方形朱雀旌旗的大旗杆正在倾斜。
  边上一个侍卫眼疾手快,忽然冲上去扶住了旗杆。但是旗杆断裂在下部,那侍卫扶住的也是下端,就如同一个杠杆原理,要在那个位置稳住高高的旗杆需要极大的力量,显然不是一个人能拥有的力气。旗杆断裂倾斜之后倒下的速度变快,瞬息之间,就“啪”地一声碰到了地面上。
  张宁一时间愣在那里。
  战场上的枪炮声仍然没停,战斗仍在继续;但是有一瞬间,因为许多人的目光投过来,张宁觉得天地在那一瞬间都安静了,时间也静止了一般。
  超过一里地外的炮击,居然能命中旗杆这么小的目标,当然是出乎所有人意料的、包括那些放炮的官军,难道这是天意?张宁不信天意,但是他信士气的影响。
  这个时代最有效的战争方式就是双方集中兵力在一个战场上分出胜负,几万人在方圆数里地的战场上,中军大旗就好像大海中的方向灯塔!中军大旗一倒,人心会恐慌,士气会受受到极大的打击……最玄的一点,古人可是大多没有受科学理性思维洗脑的,人们肯定相信一种奇怪理论:大军倒大旗是不祥之兆!
  连张宁自己一瞬间也觉得,上天是不是对自己愤怒了?就这个时代的火炮铸造技术,打出去能打中足球场那么大的目标就算瞄准了,居然一炮击中旗杆……此刻的情形就像一种神迹,一个人在前面拿着一把机枪在你面前乱扫一通,你周围的墙壁全是弹孔,偏偏自己一弹未中。
  山坡下的敌军大声欢呼起来,连同对面远处的官军横陈的阵营中也万众呐喊,远近的人声在张宁的耳边嗡嗡直响。
  张宁感到手脚有些冰凉,手里里滑滑的全是冷汗;北面的黑压压马队正像山洪暴发一样涌来。
  他不是没经历过惊险,被人拿刀逼到绝路的情况不止遇到过一次,但那种感受是完全不同的,那种时候你只需要担心自己的性命、控制自己的行为;而现在,几万人挤在这片旷野中,他忽然有种无法控制局面的无力感。
  “王爷,小的罪该万死!”刚才那试图扶住旗杆的侍卫伏在地上痛哭,“小人就是骨头被压碎了,也该扶住大旗……”
  张宁回过神来,冷冷说道:“你起来,罪不在你。快来人,把大旗重新竖起来!来人,备马!”
  这时才有一群卫士争先恐后地跑过来,他们先将大旗抬起来,团团围着抱住。然后有人取了铁具在地面上拼命挖洞,几个大汉抱住旗杆放进土洞里,又一起喊着号子用力往下戳,将旗杆下端牢牢地重新插进大地中,一个汉子咬着牙吃奶的力气都用出来,太阳穴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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