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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6章

平安传-第19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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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头儿给我钱也是这么叮嘱的,要说老头对我还真不错哩,如果我不是干这行,真嫁给他也没什么不好,反正他那把年纪也活不得多长、又没儿子,家产还不是我的?”
  她不知想起了什么,突然又噗嗤一声笑出来,“他还想我给他生个儿子好好过日子呢,也不瞧瞧自己半截入土的人了,有人陪着睡几晚上还不满意。”
  “恐怕没那么容易。”陆佥事冷冷说道。
  巧娘收住笑容:“什么不容易,我不想干了还不行?我白给你们探到信儿,连一个铜板没要你们的,你们对得起谁?”
  陆佥事依然口气冰冷道:“锦衣卫办差从来没想对得起谁,只要对得起皇上就行。”
  “你……”巧娘的表情顿时僵了,转而出现了一些畏惧之色。
  陆佥事把桌子上的一双筷子单手折断,面露凶狠:“你要敢跑,就一定要跑出锦衣卫眼线之外,否则被我抓住,叫你哀求着求死!”
  一旁的于谦虽然对这个妇人毫无好感,却也听不下去了,终于开口道:“你的身份还没暴露,接下来探到重要消息对朝廷十分要紧。只要抓住或斩获了贼首,我就让陆大人放你一马,还会给你一些额外的银两,如何?只要办成最后一件事,总比你冒险和锦衣卫作对好吧?”
  “我能信你吗?”巧娘忽然变得十分无助和可怜了,叫人忍不住产生同情。
  陆佥事阴阴地笑道:“你可以不信我,但可以信于大人,于大人是君子。”
  于谦实在说不下去了,因为他根本就没法插手锦衣卫的事,眼前的合作不过是军情需要,得到了皇帝许可而已。不管怎么样,阴的阳的能用的都可以对付张宁,于谦坚信自己能坦然面对。
  巧娘怯生生地问道:“大人们让我办最后一件事,是要做什么?”
  陆佥事道:“很简单,你继续演自个的戏就行。明日你雇人去把徐光绉的尸体收敛了,然后在家里给他设个灵堂,当然我们要配合你当邻居的面把你抓走。在牢里委屈几天后再放出来,官府没把一个寡妇怎样也是合情合理。接着你就出城南下,去辰州找徐文君、就是徐光绉的孙女。那徐文君是贼首近身之人,你只要让她接受了你,便可做很多事了……怎么对付一个十几岁的小娘们,不需要本官教你罢?”
  “那徐文君本就知道我的存在,现在得知自己的祖父死了、我为他收敛还因此被连累,无依无靠去投她。此事倒也不难。”巧娘琢磨着沉吟道。
  交待清楚,于谦便道:“既然如此,不便多留,陆佥事要与我一起走?”
  陆佥事淫笑道:“别说巧娘真有两分骚情,于大人先回,我让她陪我玩玩。本官多日不沾荤腥想得慌,可那青楼窑子里的娘们也比巧娘干净不了多少,还要银子,不如现成的好。”
  “告辞。”于谦只说了两个字,心下十分不快,起身便走。
  于谦回到家里,立刻就被董氏质问,与那妇人是什么关系。于谦恍然道:“你竟然叫人跟踪我?”董氏也忽然意识到理亏,便不做声。
  “你知不知随我同行的是锦衣卫的人?”于谦一脸严重的表情,“你派的人跟踪锦衣卫,那些是干什么的?没被发现真是运气,要是被抓了,有他好受的。”
  董氏委屈道:“夫君和锦衣卫的人去和一个妇人密见,能为什么正事?”
  于谦踱了两步,只能解释一番,不然难消董氏的心结,“那妇人是个细作,我们要她混进贼首张宁的身边,为了大事只是利用她罢了。我还能与那等妇人有什么关系?你……唉!”
  “那我错怪夫君了好么?”董氏委屈道,片刻后她又小心问道,“真不是那个什么顾春寒的丫头之类的?”
  于谦道:“我还有些公务要回中军,晚饭就不用为我准备了。”
  “夫君……”
  于谦回到原参议部院子里,心情甚为不好。夫人真是麻烦之极,她也不想想:我于谦要是为了个青楼妓女休妻,或是为了攀附杨少保休妻另娶,士林会怎么看我?我是那样胡闹的人吗?
  刚觉得自己毫无杂念,就有随从上来,递了一封信说道:“有个女的此前在官署外想拜见抚台,小人本会通报,但那会儿抚台确实出门去了。那女的便留下了这封信,叫小人转交给抚台,请过目。”
  敬送、于侍郎。于谦只看了五个字,就立刻认出了笔迹是顾春寒的。心下便有些动荡,把方才认为自己心无杂念的想法抛诸脑后。
  顾春寒确在常德,而且之前就投了张宁,这些于谦都是知道的。
  她本就是建文余孽的后人,所以才会被送到旧院卖身卖笑;而张宁是建文之子。顾春寒投他,借此摆脱妓女的处境是情理之中;并且于谦认为她更多的是因为和张宁在戏曲上的一种相互理解,内行的人便能懂得顾春寒唱曲和舞蹈到了一定境界。
  以于谦的理解,张宁恰恰也是个文人,虽只考中过举人功名,但当初在南直隶豪言必中解元的自信不全是狂妄;作圣贤文章真有才华的文人,在诗词歌赋上也不会太差,而且会对风花雪月琴棋书画自有钟情。当初张宁为《牡丹亭》作词,江南大才子苏良臣作曲,顾春寒出唱,也是轰动过一时的,连朝中杨少保也对此曲有过很高的评价。所以顾春寒投了张宁完全是很正常的事。
  顾春寒本来就是个抛头露面的风尘女子,四处结交也没什么不对。她在常德,如今常德已非张宁势力范围,定然有些危险,联系上一个现在有权势的旧交自保,也是可以理解的。
  顾春寒留下的信中约了个地方,邀他见面。
  见与不见?以于谦现在的背景,倒也不担心被牵连,用他和一个妓女见个面的小事就能扳倒他?那也太简单了。念及往日的友谊,于谦很想见她一面。只不过这事儿得偷偷摸摸的,于某人平生光明磊落,却也免不得有这种时候……万一被夫人知道了,想想就很烦人。
  于谦带了七八个颇有武艺的随从穿了普通人的衣服,便乘坐马车出行。见识过陆佥事那些勾当之后,他的防范心也多了些,靠近约定地方之后又叫随从蹲守在附近观察了一番,却并无异样之处。
  他不禁自嘲心道:一个弱女子在驻扎有大军的城里能做什么事?我还能如徐光绉那般把军机大事对一个歌妓说道?与顾春寒相识多年,她还真不是那样的人,她也不是对朋友插一刀的人;如果顾春寒的人品有问题,于谦又如何能与她有那么久的交情?
  沅水岸,小小的垂柳、桃李林中有一栋竹制的小楼,建得颇有湖广少民的建筑风格,城里这么一个地方定然是十分有钱的官宦或商贾建造的。那小楼的梯子在外面,上面一目了然几乎就只有一整间屋子,其作用肯定不是用来居住的,多半是此间主人兴致来了的时候约好友吟诗作对消磨闲情的地方。
  一行人随马车沿道路缓行到楼前,回首就能看到沅水上的波光和河中的小船。楼上传来了一阵清唱,“最撩人春色、是今年……”一唱一叹之中,就把这深秋的景色唱成了春色。于谦仿佛看见了那桃树枝头绽开了花蕾,即将在春光明媚中慵懒绽放。
  不枉此行。
  最可惜没有竹丝管弦的配乐,不然会更好。单听声音也不能赏其妙处,于谦已经有些迫不及待要登楼一观了。
  当她唱到“恰便是花似人心向好处牵”时,于谦已经走在了竹制的楼梯上。一个精壮的大汉吩咐道:“你、你,你们三个跟抚台上去;李三,你们去后面;其他人留在这里。别他娘的被个娘们唱走神了,盯紧情况!”众人应道:“是!”
  他们刚走上楼梯,唱腔忽然戛然而止,一个小娘轻轻拉开竹门,说道:“大人请。”
  于谦神情自若地跨进门槛,只见里面是有乐工的。五六个年轻男女正拿着乐器跪坐在墙边,除此之外,就只见到为他开门的丫鬟和正面台子边上站着一个带着纸面具的女子。
  却不见顾春寒的人,只见那台子上挂着一幅画布,画布上只绣了两朵小黄花,除此之外空白一片。里面却有个婀娜的人影。
  一个似黄莺般好听的声音软软地说:“方才妾身只是练习,这就为于大人真唱一曲。”
  于谦也顾不上凡俗礼节,便拜道:“在下便洗耳恭听了。”
  “许久不唱,你别笑我哦。”
  于谦微笑着缓缓摇头,找了把椅子,四平八稳地坐了下来。


第二百九十章 如芒在背(3)
  “当、当”两声竹梆敲后,竹丝之声便起,那白的画布之上便出现了婀娜雅致姿态的影子,握着一把扇,唱声也很快响起。果真是顾春寒的声音,天下再无这般清音悦耳,音饱含情深。只可惜那些奏乐的乐工好像很生疏,影响雅听,有绝好的唱音弥补倒也就罢了。
  台子边上的一个女子细步前驱,走到于谦跟前放下两个杯子,斟满。她端起一杯轻声说道:“妾身替顾姑娘敬于抚台。”
  “主公……”一旁的精壮汉子立刻干涉,递眼色摇头。
  那女子轻笑道:“感情你是怕酒里有毒,要不你替于大人喝,不是说士为知己者死么?”其实她脸上的面具一直都是笑着的,面具上画的嘴弯弯,两边向上翘起的。
  精壮汉子二话不说,伸手拿起酒盏仰头就灌了。于谦看得眉头一皱,这面前的女子实在是来煞风景的。
  还好这时那白幕后的影子缓缓移向边上,顾春寒从后面走出来了。于谦便忘却了刚才的不快,转头去看那撩人闲情的温柔姿态。
  她穿着一身素裙,目光流转顾盼生辉,最好的是那移步之时的一举一动,仿佛有着无尽的风雅;又像是从诗经中走出的佳丽不染尘世烟气,如霜白露中在水一方的佳人。
  顾春寒缓缓展开手心里的扇子,眼睛里闪出光彩,正唱到一曲的情深处,那二胡也拉得连绵不绝如泣如诉。“原来春心无处不飞悬……”听得这词儿,于谦只见她的素手轻轻捏住那扇那手的衣袖,纸扇则遮住小半张脸,似犹抱琵琶半遮面般带着点点羞涩,眼神中有含笑若有春心动荡。
  此情此景,别说是在深秋,就是在隆冬也得春风满园开出花儿来。
  顾春寒一脸深情地侧目看向竹窗外,只见楼下前后共五个持械的汉子几乎同时倒下,从竹楼的下方奔出几个持短剑的戴面具的人来急冲冲地把尸体往房屋底下拖行。
  稍许她的一曲也唱完了,余音微微在屋子里颤动。于谦坐着没动,好似仍在回味之中。
  “于大人好似很怕夫人知道你到我这儿来了。”顾春寒轻轻说道。
  于谦回过神来,坦然道:“在下与顾姑娘不过是知己朋友,夫人不解,在下也无计可施。”他虽是很有地位的人,但还是懂南京风月之会的规矩的,对名妓要以礼相待,故自称在下、反而显得不是那俗夫。
  “哎……”顾春寒幽幽轻叹了一声,“于大人有才有貌有品,本该是天下女子的如意郎君才是,倒不料拿夫人没辙了。你想知道怎么对付女子能手拿擒来么?”
  于谦摇摇头。
  顾春寒展开白衣袖遮在嘴前,轻笑道:“有两个法子呢。一是有才有貌还得舍得花心思,巧以手段,一般的女子如何抵挡得住?二是要有真情实意,所谓以心换心,那倒简单,却也更难。于大人却好似一样都做不到,您自不是那花言巧语的登徒子、您是君子,也不能把女子放在心里,哪怕曾经有过放在心里,您的心里只有天下。我说得、对与不对?”
  “在下惭愧。”于谦尴尬道。
  不多时,于谦身边的精壮汉子直觉哪里不对劲,便径直跑到窗边一看,顿时失色道:“咱们的人呢,咱们的……”说罢意识到了什么,怒目望向顾春寒:“抚台,这娘们是刺客!”随即招呼同伴,“给我拿下!”
  于谦也愣了。
  就在这时,两个随从“唰唰”从刀鞘里拔出腰刀来,他们穿着布衣,用的兵器却是军中常见之物。两个身强力壮的汉子直扑柔弱的顾春寒,不料她却一动不动并不惊慌。
  说是迟那时快,台子一侧的纸面具女子手里忽然变出一把长剑来,裙裾扬起,人已快步冲到顾春寒前面。只见刀剑挥动,风声丝丝作响,两个汉子叫都没叫一声脖子上的血就飚了出来,陆续如麻袋一样沉重地倒在地板上。照面几招,他们的刀连那女子的剑都没碰到一下。
  “李三,骡子!”剩下的一个精壮汉子慌张地向窗外喊了一声。
  “你喊破喉咙都没有用。”刚杀了人的女子笑道,她手里的剑尖上还在滴血,另一只手扯掉了脸上的纸面具,脸上只见一道蝴蝶面纹,不是桃花仙子是谁?
  这时那些乐工也从墙边拿起兵器围过来了,果然都不是真正的乐工,难道他们一弹奏音乐就让于谦觉得太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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