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安传-第18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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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常德营左右二哨组成的阵营上。战场上的音乐也无法掩盖痛苦的惨叫。
还没准备好的方阵已经很快就被击破了,前方的队列被骑兵冲得乱作一团。骑兵后面的梯队冲锋速度明显减弱,因为被沿途大量死伤的人马阻碍了道路,但是他们还是陆续加入了战团,用刀枪和三眼铳弓箭等与朱雀军将士混战,常德营步兵死伤惨重。
靠近战团的另一个方阵用火绳枪和骑炮打击马队冲锋的侧翼,但依然无法阻挡官军骑兵扑向被破了阵的步兵。张宁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常德营第一个方阵被骑兵独自击败只是时间问题,而且用不了多长时间;不过他还能沉住气,就算被一个方阵被全歼也只损失约一千五百人,几乎影响不了全局,此时战场上除了中军也有六个大方阵,各自分开对立的布局。所以朱雀军的布置通常不会发生全军全部溃败的情况。
战场上嘈杂一片,张宁不断提醒自己保持冷静的判断。目前看来,官军的伏击战只有骑兵是无法得到什么战果的,他们击败一个较弱的方阵也付出了相应的代价,若是接下来要强攻其它拒止方阵,非得把整支马队都耗死在这里不可。
张宁再次回头看向左翼的山林,若是不出所料,左翼应该也会有一股伏兵到来,这样才算得上合格的伏击战……假如山上有重炮,他感觉情况就十分不妙了。
不过他又觉得:这种战术应该不可能出现在明初“土著”中,因为太先进、脱离了时代。
骑、炮协同作战,骑兵起哦昂风迫使敌方步军静止防御,以炮兵打击方阵;炮兵为骑兵打开缺口,再为骑兵主力破阵创造战机。相互协作,各为联系……这在战争主要还依靠冷兵器的时代,是实在不太可能突然出现的战术,因为战术都是实战发展出来的。
或许左翼来的是一股步兵,步骑协同才是明朝官军熟知的战术。张宁等待着局势的变化,那个带斥候去打探军情的邱队正还没回来,希望他尽快完成任务。
第二百七十八章 枪炮咆哮
负责到左翼观察军情的邱队正终于回来了,他禀报道:“敌兵在山上架炮!后面的山腰上全是人,往上面来了!”
不用他说,现在张宁自己用眼睛都看到山坡上出现了人影。那边是一片长着灌木的山坡,形势平缓并非要地,目测相距行军的大道超过一里,不过在地形高的地方炮击,可能朱雀军的阵营便会在射程之内。这时任永定营指挥使的韦斌又忍不住唾骂那斥候将领渎职,但被张宁暂时制止了。
他并不想推卸责任,此次中埋伏主要应该还是受决策影响:朱雀军追击南路官军急切,冒进奔袭百里。孙子兵法言“百里而趋利者蹶上将”,轻敌冒进本就是兵家大忌,只是张宁没想到较弱的南路军居然会迅速组织反击。
此时还不是懊悔的时候,张宁马上就说道:“必须要尽快拿下敌军的炮阵,否则这仗没法短时间结束。”
左右的人纷纷附和赞成,目前的状况,只有没法机动的官军步炮阵地才是突破口,而右翼的敌军骑兵如果想龟缩便不容易被追上。
据邱队正口述“后面山腰全是人”,但张宁认为左翼伏兵规模也不会太大,因为引诱他们深入的官军大营人马也不少;南路军一共就两万多人,情报比较准确,长沙这边不可能忽然再变出一大股军队来。
一向稳重低调的张承宗策马向前走了两步,抢着抱拳道:“末将愿往。”
“如此甚好,张指挥即率永定营左哨、右哨向左翼推进,攻下炮阵。”张宁当机立断道。但此时冯友贤的骑兵团还没回来,步军进攻时侧翼脆弱,张宁只得再调遣陈盖等两员大将率两阵兵马分别位于张承宗的左右方向,安排三股人马成品字形发起进攻。
远处的“常德营”一股人马已经被骑兵杀得乱作一团,不少人四散溃逃。但骑兵也没法扩大战果,一些零星马兵在混乱中误冲近别的方阵,随即就被火绳枪打成了马蜂窝,人仰马翻的场面随处可见。
张宁所在的中军严阵以待,掩护前后的三个方阵转变队列。他希望张承宗所率的兵马能发挥出应有的战斗力,永定营左右二哨的基础是最开始起兵的老兵,是朱雀军最精锐的部队。
不久后,山顶上冒起了白烟,瞬息之后就听得炮响如雷轰鸣,肉眼都能看清半空中炮弹呼啸而来。官军使用的重型武器永乐造天字号大将军炮,实际上也算作臼炮一类,都是口径大、炮管粗短,因为明军无法制造出合格的长管野战炮,大将军炮的炮弹也只能抛射,因此速度较慢才叫人抬头就看到了。
一里开外的炮击只能用实心弹,在隆隆的“雷鸣”中,陆续有炮丸击中了朱雀军官兵的队列,铁球从空中砸向地面,将沙石击飞四溅,如同爆炸一般,没死的人叫得十分凄惨。
甚至有一枚炮弹落到中军位置,密集的人群中倒下好几个人,炮弹在硬土上跳起,附近的众人心惊纷纷弯腰低头。近卫队正王贤忙挡在了张宁的前面,不过张宁仍然面不改色稳稳地坐在马上……实心弹能用眼睛看到,场面恐怖,但威力有限,他不觉得自己的运气能差到恰好被打中;如果军队不是密集队形,而是成散兵布置,这样的远程炮击很难造成什么杀伤。
渐渐地从左翼直接攻击朱雀军的骑兵前锋陆续撤退,另一股马兵正向东面运动,可能他们发现了朱雀军几个方阵的动向,便欲从东面打击侧翼。张宁不得不承认,遇到的这支南路军指挥调度很迅速。
官道大路上的地形平坦,人们的举动以及鼓号声一目了然。永定营中吹起了牛角号,鼓声也富有节奏感地响起,三个方阵成空心矩形,缓慢向北推进;指挥官张承宗便在中间发号司令,四面都有密密的队列,他的危险只有来自头上的炮弹。
一轮炮击完全没能击破朱雀军的阵营,溃散更无从谈起,接下来炮声忽然消停了。估计山坡上的官军正忙着装填,得要好一会儿才行。
张承宗观察着东面的马兵,好像已经重新在那边集结好了,但并没有要冲过来的意思。也许马队在等第二轮炮击,如果在炮击中方阵正好被打开了缺口,骑兵就有一定的机会破阵,不过发生这种状况好像只能碰运气。张承宗趁压力很小的时机,下令各队向前行进,趁机推进了两百多步。
过了许久,果然炮声在意料中再次轰鸣,这回炮弹不再攻击大路上的人马,而主要是对付张承宗这股行进的军队。侧翼有马兵虎视眈眈,张承宗只能用密集方阵,将士们便无法避免被炮弹击中。突然一枚炮弹落进了队列,尘土弥漫中周围的人脸上忽然溅上了血迹点点,有个人“呕”地一声就吐了出来,原来不远处的一个士卒脑袋恰被砸中,脑浆血肉都飞了出来。后面有人推了那呕吐士卒的背一把,他才反应过来继续前行。不远处的地上还躺着一个人,被血水洗过一般的手捂着肚子蜷缩在那里,他的肠子流出来了,不知死了没有。
与此同时东面的马兵终于开始运动了。张承宗须要马上下令军队停下来准备抵抗骑兵的冲击,他作为中层指挥官也要在适时的情况下做出正确的判断,不然可能导致灾难性的后果。
他确实是这么下令了。远处的大股骑兵正在慢跑而来,攻击的方向是张承宗侧后翼的陈盖部。陈盖大声喊道:“为将卒者不怕死,咱们身为武夫勇士,等的就是马革裹尸那天,死了倒好!”
众军纷纷喊叫助威,各自拿好兵器准备迎敌。“前列长枪手蹲下,火枪兵准备……”各队武将还没喊完,士兵们已经各自做好动作了,永定营常备兵已经实战恶斗过几场,训练时间更多,因此大部分人都十分娴熟,大伙知道在什么情况下应该做什么事。但是队正们还是不厌其烦地吼道:“没见到命令,谁也不能开火,违令者斩!”
阳光下骑兵队的黑影越来越近,军中鼓声停止,锣声两响,整排火枪手从容地把长长的火绳枪平举起来;队列中的小将也抽出了佩刀刚刚举起,以便手下的士兵都能看到他的动作。马蹄声在近处响起,地面仿佛都在颤抖,铁蹄之下十分有震慑力;而朱雀军这边却不动如山,仿佛所有人都停止了呼吸等待着,而炮弹仍然时不时落到头上,有人在惨叫,阵营却纹丝不动。
侧面的旗手把一面金黄色的朱雀方旗缓缓平放,马上又抬起,锣声也猛地响起。几乎同时只听得各处大喊:“放!”浓烟四起,铳声震耳欲聋。
前面几乎什么也看不见,不过很快就有不怕死的人马从硝烟中怒吼着冲出来。烟雾里来的马群已经没那么有声势,死了一些人加上半路倒下的人马尸体挡道会造成一定的混乱,官军建制稍微一乱前面便各自为战。
朱雀军制定的对抗骑兵战术通常是火枪兵只打一轮,然后长枪手就要准备接敌,来不及换队第二轮射击的。但在张承宗侧后翼的是陈盖部,陈盖这厮为人冲动又贪功,见官军冲锋减弱,马上就下令火枪兵换队。战阵之上,指挥官的命令必须遵从,不容许下面的人有自己的想法,就算是错的也要照搬,各队将领马上吆喝:“换!”
后排的火枪手走到前面,听着口令再次举枪准备齐射。一番准备后这时冲最前面的一些骑兵已经近到二十步了,瞬间就要冲到跟前,众火枪手瞪圆了眼睛,期待着发射命令的下达。
突然一支骑枪在爆喝声中飞了过来,正中一个站立的火枪手胸部,“砰”地一声,那火枪手在枪口扬起时放了一枪,随即就听得军官大吼“放”!顿时火铳声响成一片,只见马背上的一个骑士像发了羊癫疯一样乱抖,身上冒烟,血线飞洒,手里的长刀也飞了出去。
铳声过后,带着恐惧和激昂的喊声很快把痛苦的惨叫呻吟掩盖,更多的人马冲过来了,但速度被大量的尸体和死马阻挡已经大不如前,也许他们此时已经不想再继续进攻,但骑兵冲起来不太好停住,就算停下来也会和后面飞奔的马匹撞上。
在武将的吆喝呐喊声中,前面两排的长枪手站了起来,其中一排把长枪一头固定在地面上弯腰用脚踩住,交叉组成密集的枪林,长达一丈五尺的长枪布置起来,让方阵如同一个巨大的刺猬。冲到阵前的骑兵不得不勒住马头,少数几个人不幸撞上了长枪被刺下马去。
如同潮水一般汹涌的马队势头被挡住无法进展,一些骑兵开始点燃三眼铳对着方阵一顿乱打,或是徘徊在阵前拿弓箭射击,造成了少量杀伤但完全不足以打开缺口。很快后面的火绳枪装填好了,在长枪手蹲下后对阵前的游骑一顿齐射,骑士在闪光中纷纷落马。
官军的第一波攻击显然没能奏效,死伤惨重后自行向后溃逃。张承宗很快就下令继续向北推进,“向左转,齐步走……”口号声和鼓号此起彼伏。
第二百七十九章 一窝蜂
山坡并不高且地形平缓,不过在山顶上视线依然很好。于谦站在那里观望地面的情形,也不禁被壮阔的场面震撼了。骑兵、步兵都有阵型摆在原野上,空中硝烟飘荡,也有一些溃兵如沙盘上坍陷的沙子散落在大地上乱跑。战场无疑是一种宏大而古朴的活动,它耗费巨大,却没有华丽的表现,在大自然的绿意中军队兵器的灰黑基调显得肃杀而黯淡。
可是那种激动的心情很快就消失了,于谦意识到这次伏击战并不能对叛军造成实质性的打击。本来起初他就没寄希望于此战能歼灭叛军,如果弱势的南路军就能击败对手,那么人多马众的北路军又有什么意义?只是真正经历这样的过程,肯定是不好受的。
想方设计的安排布置、占据了天时地利、人马比对手多,而且算是用了诡计,还是免不了战场失利。年轻的于谦不禁感到有些羞愧。
但他很快就从这种不好的情绪中释然了,他坚信自己在做一件利国利民的大事,为了更早地迎来太平盛世,为了百姓安居乐业,为了如此正义的目标,就算是真用了什么见不得人的阴谋诡计、就算不择手段,他也能心中坦荡无愧于天地。
“抚台,贼军要上来了,您先离开此地,让末将等在此侍候他们。”一个武将在旁边讨好地说道。
于谦用随意的口吻说道:“我的性命并不重要。”
也许是他身上的一股正气外露,在场的诸将鲜有人怀疑巡抚这句话的本心,人们不禁肃然起敬。
“成国公曾上书习造新的火器,他说得很有道理,咱们的炮不堪使用了。”于谦又叹了一句。
他亲眼目睹了这次战役的整个过程,并不觉得自己犯了什么错,在伏击战中使用骑炮协同的战术构想也没什么不对,收效不大的原因:第一是叛军军纪整肃、极难崩溃,如果是一般的起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