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茧-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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岩洞里只剩下树枝燃烧和小虎啃骨头的声音。
也不知过了多久,那人站起身来,将叶其安丢在地上的水囊捡起,朝着洞外走去,边走边说:“将东西吃了,吃完睡觉,明早还得赶路。”
他的声音似乎不再阻人于千里之外,还参杂了些许不一样的东西,但是当他说“把东西吃了”的时候,叶其安盯着被自己丢在地上滚满了灰尘的肉块,飞速把刚刚培养起的一点点好感全部灭杀,心里的那股火又开始蠢蠢欲动起来。
……
……
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树枝,差点让她四脚朝天。
喘口气,眯眼看看前面不管她慢还是快始终保持着同样距离的一人一马,心里不知道第几次将那人用自己所知道的地球上各种语言里骂人的话咒骂了一遍。
清早被那人的剑柄敲醒,之后那人骑了马抱了小虎在前面走,她就在后面跌跌撞撞地追,到现在已经两个小时了。没有早餐、没有牛奶,加上这苦行军似的走法,再好的脾气也会磨没了。
为什么呢?为什么已经过了一夜,她却还在这个地方,没有像之前几次那样很快就回到自己的世界里了?如果是在自己的世界里,她又怎么会这么辛苦?
好象旧社会里没有妈的野孩子啊。
脚踝有些疼,好象是之前碰到树根还是什么了。
烦死了!就让他一个人去好了!干吗要追着他!
大黑马停下来,保持着距离。骑士的臂弯里探出个白白的小小的脑袋来,马屁股上运动背包在阳光下好刺眼。
——反抗的欲望被冷水浇熄了。叶其安认命地甩甩胳臂甩甩腿,继续不知道要持续到什么时候的苦行。
终于被树枝甩了个四脚朝天,她眼泪汪汪地爬起来,前面的一人一马已经失去了踪影。正想放声大哭,大黑马的尾巴却在远处一棵树后晃了两晃,等到她费力地再次看到整个马身时,眼睛里还多了一条清澈见底的潺潺的溪水。
大黑马不知是自觉还是被驱赶在靠下游的地方喝水。小虎站在水边,又惊又怕,被水和水里的鱼儿唬得一楞一楞。
那个人居然站在河对面,垂手眺望着远方。锦带束着的一头墨玉般的发,在阳光水光中荡漾。
没有精神去理会宽宽的水面他是怎么滴水不沾地过去的,她几乎是扑到水边,一个脑袋都埋进了水里。清冽的感觉从皮肤表面渗入了骨血,全身的燥热一点一点地散去,空虚的胃也被甜甜的溪水填满。
好舒服啊。她长长呼着气,抬起湿漉漉的头,任由水顺着颈钻进领口滑向胸腹。小虎在一旁自己吓自己摔进水里,惊叫着跳起来,跑得远远的。“笨蛋。”她哈哈笑着,爬过去将它抱进怀里,衣襟上袖子上身上又是水又是泥,糊涂一片。
袍角飘飞,那人站在面前,冷冷地看着她。
“你飞过来的啊?”她仰头看着他傻笑,“你才是神仙吧,长得那么漂亮,又会飞,还有那么漂亮的马儿——不过心肠不好,我又累又饿的,你也不管。神仙应该是大慈大悲的阿——不对,那个应该是菩萨啊哈哈……哎,你不要晃来晃去的啊,晃得我的头都晕了。你不给我吃早餐,现在我看人都是两个的了,真是可怜啊……你干嘛?你要牵我的手吗?呵呵……古人不是都讲究男女授受不亲的吗……哎呀,我的眼睛真的已经花了,还是你变成两个了?让我猜哪个是真的你吗?哈哈……”
“住口!”他握住她乱动的手,搭上她的脉门,眉头越皱越紧,“你碰到何物?”
“碰到何物?你啰,哈哈,呀,你把太阳挡住了啊?天要黑了?咦?你在摸什么啊?都说了男女授受不亲了……哎哟,你刚刚点我穴道吗?——原来真得可以点穴道啊……”
他终于在她脚踝找到一个不起眼的伤口,小小的,致命的,乌青的颜色开始袭上她的唇。她还在胡言乱语,声音却渐渐小了下去。他冷哼一声,从怀中掏出一把匕首,轻轻割开她脚踝伤的伤口,然后低下了头凑过唇覆上了那伤口。
第六章堕入凡尘
全身燥热难耐,空气里一丝风也没有。
腿上某个地方火辣辣地疼着,疼得仿佛身上着了火。
想要睁开眼,眼皮却老粘在一起。四周都是吵嚷声,忽明忽暗的光线像发疯似的变换着,有时变出夏萌萌嬉笑着的脸;有时是父母叫着吃饭、起床、扫地;有时是楚维季痛苦的表情……在这其中,常常有一双深如古潭亮如晨星的眼睛藏着令人不解的神情。
周围的景物在飞速的跳越,双腿轻飘飘的,又像飞又像滑行地前进着,没有起点、看不到尽头……
终于能睁开眼时,四周平静无声。
还以为几次惊吓过来自……己的神经已经足够坚强了,没想到又是晕倒。
身体一侧有股热源,暖暖的,侧头看去,自己躺在一张旧木床上,床板硬硬的,挭得她的背生疼。白色的小老虎挤在她腰际,肚皮朝上,睡得好香甜。
木床所在的房间看起来很简陋,没有任何现代物品。
木门边有个瘦瘦小小的身影,穿着样式简单破旧的古代布衣,小脸上更显得大大圆圆的眼睛带着惊恐悄悄看她。
叶其安撑起上身,头有些晕,闭了闭眼,朝那个瘦瘦小小的身影招手,却把他吓得往门后缩了回去。
小老虎醒了,打了个大大的呵欠,在她腰上蹭了蹭。
她身上一件自己的东西都没有,穿着洗得发白的补丁布裙,样式跟她的齐肩短发配来古怪得很。床边地上有双旧布鞋,看起来比自己的脚小得多。
有些心疼自己用最后一笔压岁钱买的彪马运动鞋——希望没有被当做不祥物给烧了。
木门吱呀一声打开了,一个衣衫破旧的老妇人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之前逃走的小小身影。
“姑娘醒了?”老妇人沟壑满布的脸上带着朴实的笑容,“可把人急坏了。”看到叶其安疑惑的表情,她又接着说,“姑娘不记得啦?姑娘在山里被蛇咬啦,幸好公子替姑娘把毒血除去,我家又存有蛇药,清了姑娘身上的蛇毒,只是蛇毒刚去身子虚弱,已经睡了一天一夜啦。”
叶其安撩起裙摆一看,果然右脚踝包着布,散发着浓浓草药味。怪不得梦里总觉得腿疼,原来是被蛇咬了吗?是什么时候被蛇咬的?
唯一能够确定的,是自己跟这里的蛇犯冲。
“这衣服是我儿媳的,小了些,不过还穿得。”老妇人也凑过来看了看她的脚,满意地点点头,“姑娘,饿了吧?去堂屋吃饭吧。”
叶其安应着,下床穿鞋。小很多,只好当拖鞋套着,起身抱着小虎跟着老妇人走出房间。那个小男孩怯怯地观察她,一发现她看他就忙着低头,紧紧拉着老妇人的裙摆亦步亦趋。
老妇人所说的堂屋只稍微大了一点,有一张破旧的木桌,几个草编成的凳子,另一边就是简陋的炉灶。
桌子上已经摆了几个残破的土碗,大一点的两个碗,一个盛着菜粥,另一个装了几个黄黑的饼子。
“姑娘坐。”老妇人盛了碗菜粥,又从灶上的锅里端出一碗肉来,放在叶其安面前,“快吃吧。”
真的又饿又渴,叶其安坐在桌边,捧着碗一气就将菜粥送进了肚,又撕了一块肉给小虎,这才发现老妇人和小男孩都站在一边。小男孩的一双眼直直地盯着小虎正努力咀嚼的肉。
“你们也来吃吧。”叶其安心里一动,朝小男孩招手。
小男孩看看她又看看那碗肉再看看老妇人,身子却一动不动。
老妇人不自在地搓搓手,笑着:“别,姑娘你吃。我们不饿。这些都是公子吩咐备下等姑娘你醒来后吃的。”
叶其安一再坚持,老妇人终于拉了小男孩坐下,却还是不动手。她只得动手拿了个饼子递给小男孩。小男孩不敢接,抬头望向老妇人。老妇人看看他,终于拘束地接过饼子一掰两半,将大的一半收起,将小的一半再一分为二,大点的一块给小男孩,小点的自己拿着。
小男孩大口吃着饼子,眼神还是往肉碗飘。
叶其安有些了悟地看着一老一小的举动,暗自叹气,将饼子和肉全都推过去,每人盛了一碗粥,又将碗中的肉强行分给两人。
老妇人推辞不过,只得难为情地接了。
吃着吃着,有些熟悉了,老妇人渐渐和她说起了家常。
老妇人家姓张,家中本有六口人,在山里打猎为生。几年前两个儿子参军至今渺无音讯,怕已是凶多吉少。两年前本地遇蝗灾颗粒无收,大儿媳也病死了,如今家里只剩下两个老人带着三岁的孙子。张大爷身体一天不如一天,出外打猎常常空手而回,就是这样,还得应付官府的赋役,一家人日子过得极为艰难,食不饱腹是常事。
望着满面菜色、瘦骨嶙峋的祖孙二人,叶其安心里一阵憋闷,想要帮他们点什么,又觉得无从下手,力不从心,只觉得嫌社会主义不够富有的想法变得那么苍白刺耳。
“姑娘,你吃啊。”老妇人见她不动,有些不安,“你不吃饱,公子怕是要怪罪我们的。”
“我不饿,你们快吃。”叶其安吃了十九年的饱饭,比起着祖孙两人来,偶尔饿上一次算是清理肠胃,“对了,张大娘,你说的公子是谁啊?”
“咦?就是和你一起来的那个公子啊。姑娘睡迷糊了?”张大娘笑得眯起眼,“我这辈子可都没看过这样贵气的公子呢,人长得俊,对姑娘又体贴,姑娘几世修得的好福气。”
“那他人呢?”叶其安脑中立刻浮现那双深潭般的眼睛。
“姑娘一直未醒。昨日公子打了两只野兔吩咐我备好,骑着马往北边走了。”
“走了?”叶其安皱皱眉。放过她了?
张大娘却连忙安慰:“姑娘别急,公子原本是要带姑娘一起走的,可那时姑娘身上的毒还没拔清,不便劳动。安心住着,公子办完事准回来接姑娘。”
小山子吃完后,一直乖乖坐在一旁听她们讲话,眼睛却盯着玩尾巴的小老虎。叶其安将小虎抱过来,递给他。小虎也不咬他,一人一虎很快就玩熟了。
“姑娘这只小虎可真稀罕。”张大娘看着小虎,有些害怕,“山子他爷爷的曾祖小时候也曾经在山里看过一只白色大虎。听祖上老人们说,这虎是神物,可不是寻常能见到的。怕也只有公子和姑娘这样的人物才镇得住吧。”
有些书上还说白虎是煞星呢。心里这样想,叶其安却没有说出来,跟着笑了笑。
这样说着话,转眼日头已经偏西,去集市的张大爷还没回来,张大娘有些慌,几次出门去看都怏怏而归。
“大娘,别慌,说不定就快回来了。”叶其安忙着安慰她。张大娘听了劝,点点头坐下,不一会儿又开始往外跑。
又一次无功而返后,一阵喧嚣远远地传了过来。张大娘变了脸色,急急奔出门去。叶其安忙拉了小山子跟在后面。
远远地,七八个人正往这边走来。近一些后可以看清走在前面的几个人穿着统一的服装,其中一人手里拉了根铁链,铁链另一头拴在最后一个身穿布衣的老人手上。老人被铁链扯着往前走,跌跌撞撞几乎摔倒。
“老头子!”张大娘已经奔了过去,不顾衙役的阻拦,扶住老人,惊慌地哭喊,“这是怎么了?这是怎么了啊?官爷官爷,求官爷们行行好,放了我家老头子啊!”
“放了?哼!”拉着铁链的衙役朝地上吐口痰,“你男人犯了律,要我们哥儿几个放了他,去等着砍我们哥儿几个的头吗?”
“犯律?这是怎么说的?啊?老头子?”
张大爷满面凄苦,连连叹气:“我哪里犯律,分明冤枉好人!”
“啪”的一声,张大爷身上已经挨了狠狠一鞭。
“还敢嘴硬!”打人的衙役骂道,“若不是偷抢,你怎会拿着白花花的大锭银子?难道是天上掉下来的?”
“官爷……”张大爷不顾疼痛,连连求饶,“我……我已说了几遍,那银子是……我家客人拿给我去集市换米的,不是……偷来的。”
“对对对,”张大娘连忙说,“那银子的确是我家客人拿的。官爷明察。”
这时叶其安也带着哇哇大哭的小山子赶过来,听到这里猜想可能是那黑马的主人拿的银子,忙说:“那银子是我拿给张大爷的!”
几个衙役转头看来。
这几人在集市上绑了张大爷,听张大爷辩解银子来历,有心细的让锁了张大爷来家里察看。此刻发现只是叶其安一个女人带着个小男孩,两人穿得破旧,哪里有给得起那么多银子的样子,自然怒气横生,直觉得白白跑了一趟。拿鞭的人恼怒地举起鞭就朝着张大爷挥了下去,老人脸上立刻多了条血痕。
“住手!”叶其安大惊,血往上涌,也不管脚上的疼痛,奔过去一把将那人的手推开,“凭什么打人?还讲不讲理!”
“讲理?老子就是理!”那人不及防被她推开,恼羞成怒,一掌将她打倒在地,唰唰唰就是几鞭。
叶其安咬了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