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门恩-第14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马氏先听了林氏的话,心口滞着口气没发散出来,听戏又吃了点酥糖,武生换过,青衣台上咿呀的光景,马氏忽一阵烧心,呕出不少来。
丫鬟婆子俱是吓了一跳,沈寒香也忙跑去,将马氏扶着,朝沈平庆道:“爹爹陪奶奶坐着听戏便是,我服侍娘回去换身衣服再过来。”
沈母拄拐站了起来,隔老远看着,忽道:“找个大夫来瞧,莫不是又有喜了?”
马氏拿手绢擦嘴,忙道:“像吃坏了东西,别坏了老夫人的兴致,我回去坐会子便好。”
沈平庆扶着沈母,也点头称是,吩咐几个仆妇跟着,便如常看戏,又朝沈母说了几句马氏身子素来不好云云。
沈母担忧起另一事,遂道:“大夫来时,给马氏那个儿也看看脉。”
沈平庆应了。
这边马氏回屋便歪在枕上睡着,因说屋里闷,开了窗便把一应仆妇丫鬟都打发到院子里,叫她们想去听戏的都去乐乐,不用守着。
一时院里跑了个精光,只剩下个南雁去寻点酸嘴的腌果子来给马氏吃。
“老祖宗向你说什么了么?怎忽然叫写八字去?”马氏脸色发白,说话有气无力,一双眼倦极。
沈寒香回:“祖母替我看手,才向爹问八字,想来想看看自己说得准不准,逗个乐子。”
马氏欲言又止。
“娘有话便说,我听着呢。自己憋着,算什么意思呢?难不成我不是你的亲闺女?”沈寒香边说,给马氏剥了个橘子,去皮剔白筋,亲手喂到马氏嘴里。
“净胡说。”马氏骂道,想了想,坐起身来吃了三个果子,这才蹙眉愁道:“你林姨娘早上来过次,陪我说话。”
“林姨娘最爱搬是非,说的话娘听着就是,怎又往心里去?她说什么了,惹得娘心闷,回头我说她去。”
马氏手掌轻轻拐过去拍了拍沈寒香的脸,笑道:“数你没大没小,姨奶奶们也由得你小辈该说的?”
沈寒香松了口气,“逗妈妈笑一回,这不是笑了?林姨娘那儿我一年到头也难得去一回,不是拿东西,就是送东西,寻常遇不上人,遇上她也不爱找我说话的。我想说,这还瞅不上空儿呢!”
马氏精神这才稍好了些,南雁进来服侍着吃点酸果子,她爱吃酸,拣些与沈寒香分吃,揉了揉沈寒香的脖子,但见她连个围脖也不戴,遂问寒暖。
沈寒香道:“又不冷,见天热了。我那里年前大哥带回来的狐狸皮子,缝了个围脖,没处戴,待会儿拿过来给娘戴。”
马氏嘴角微翘,牵着沈寒香的手说了会儿话,不知怎的,眼又红了。
沈寒香这不知就里,问她也不说,只道林氏过来说了什么是非,遂宽慰道:“管林姨娘说甚么呢,等哥儿出息了,娘还有什么不得意气的。”
马氏笑:“又不为这些。”
“知道不为这些,那就是为爹近来不得空,不常来了。”沈寒香眼珠一动,竟寻思起主意来。
“也不为这个。”马氏截断她胡思乱想,只是摸女儿的脸,手指顿在她左眼角,叹道:“怀你那会,也不知吃了什么,弄得你这一只眼不好。”
“哪里不好了。”沈寒香拖鞋坐上床,将马氏两只手拢在掌心暖着,道:“旁人俱是两眼一个模样,偏我稀罕。不过娘平日里少想些稀奇事,过不得两年,我就嫁人了,娘只操心哥儿吃的用的,怎样上学读书,等哥儿娶了媳妇,多个人孝顺你,再便有人叫祖母,成日缠着你管要零用的。”沈寒香数语间已把马氏一生都看得美满团圆。
马氏笑骂道:“嫁人媳妇什么的都随口说的,有脸没臊这随了谁?”
沈寒香抿嘴不说话了,哄着马氏吃茶。请的大夫来了,只叫马氏少吃些酸,多了反胃烧心反不好,总归无大事。
沈母这边听戏,唱罢后叫留下个武生来特多赏了五两,那武生演的正是《打虎》,一身武袍,头顶帽子,脸上粉妆俱卸了去。是个娇滴滴的女儿,沈母看着越发欢喜,又叫她随性耍两个跟斗来。
谢过赏,沈柳德打发班子,将银锞子并些小物散给唱戏的。卜鸿早已不知去处,问人说唱至一半先出去了。
沈柳德遂问:“还回来么?”
“班主叫我们先自回去。”从旁一人接道,沈柳德看去,正是方才的武生,也是那日练柔功扳腿吊嗓的姑娘。
他拢着手,将她从头到脚一番打量,道:“祖母看了很喜欢,说不得以后办戏还要请你来。”
她手里正擦一柄长枪,枪头银亮,正眼不看沈柳德,嗯了声便叫众人赶紧收拾东西。想不过十五六年纪,卜鸿不在时,戏班上下俱听她的,越发好奇到底她什么本事。
私下找人打听,问得姓公,单名一个蕊字。名字也起得别致,一连数日入梦俱是那武生扮相的公蕊,总想着找机会再见上一见才好。奈何沈平庆约束得严,老夫人入园算一桩大事,之后一月内却实在望不见还有什么用得上戏班的事。
沈柳德这才想起一人来。
一早在门上等沈寒香出来,见她一身鹅黄绫袄,头上还一顶小帽,脖子却露着,怕她冷,又打发丫鬟去取围脖。
兄妹两个在马车内对着坐,沈寒香尚未睡醒,不住掩口,眼眶被哈欠弄得发红,又有泪水盈眶。
“不知道以为我欺负你了,我还是上外面骑马去。”沈柳德说道,却并不起身。
“才鸡鸣就要出来,你自己着急,指望别人也像你一般着急,可不是没睡醒?”沈寒香拿话说他,抱着个手炉,肩缩成一团。
“怕冷又连围脖都不系,指望别人都似你哥心疼你,可不是也没睡醒?”
沈寒香略笑笑,见沈柳德坐立不安,不时自窗帘朝外看,便问:“还没问你,你们爷们儿说话说你们的,带着我个没嫁人的姑娘家,算什么?”
“……”沈柳德坐正身,扯沈寒香的帽子拿在手上玩,道:“叫你别成天把嫁人嫁人的挂在嘴上,怕没人知道你想嫁人?”
“……”沈寒香别过脸去,闭上眼懒怠和沈柳德说话。
到忠靖侯府门外了,沈柳德又叫马车转个头,兄妹两个先去吃早,热腾腾的芝麻元宵吃着,沈寒香眼睛骨碌碌转,想起来事,同沈柳德说:“你早上要去给祖母请安的,这么早出来,还怎么请安?”
沈柳德从碗里抬起眼来,“奶奶病着,叫今日不请安了。昨晚上我娘去看她时说的。”
“娷姐姐风寒好了未?要还不好,给奶奶请大夫来,便叫过去给她瞧瞧。”
“这几日似有点下不来炕,床上躺着,奶奶贴身用的老大夫叫去给丫头看病,不太妥当,从外面叫一个算了。”沈柳德原就要给枫娷请大夫的,只她不停推说没事,昨日浑身都痛,到早上沈柳德出门时,她还未起身。沈柳德免不得来她床上哄了会儿,待她神色稍好看些,才下地出来。
二人吃过早,向忠靖侯宅门这边来,门上已站着个锦衣华服的人,出来时身后簇着六七人,正是孟良清。
车马换了忠靖侯府上的,沈柳德带来的小厮先把马寄在这边,才过来伺候。沈寒香一个人没带,冷得搓手时,才记起手炉放在车上没拿。此时马车已驶出,不好叫停回去拿。
孟良清坐在对面,靠着车厢闭着眼。
沈柳德说先去戏班通一声,叫卜鸿把无关的人清一清,就在他那边院子里吃酒看戏,大家又都彼此认识,说说话就好。
孟良清的两个丫鬟子在隔板另一边,沈寒香叫茶,便递来一杯给她捂着。只不过忠靖侯府去卜鸿那儿远,茶又凉得快,孟良清一直未睁眼,都以为他睡了的,却在茶到五回上。他忽把手炉递给沈寒香。
沈寒香一愣,推拒道,“你用你的,你捂过的,我怎好用?”
孟良清笑:“原是嫌我用过?”
沈寒香本想他身子弱,手炉不离身,她要过来他凉了那可了不得,毕竟金贵着。孟良清却想到一边去了,自袖中摸出条帕子来,将手炉包着,擦净,又让外头丫鬟添好炭,才递给沈寒香。
“这回干净了。”
沈寒香捧着手炉,不好解释,干脆闭口不言,免得说错话。
孟良清也不多话,又闭眼假寐着。车厢里偶或有一两丝光漏进来,他整个人已比前些年见脱了少年稚气,愈发雍容,脸腮被黑貂毛色衬着,愈发显得是个斯文清秀的人。
沈寒香心想,这样的人,大抵连同人红个脸子也少见。
那孟良清只要像要睁眼,她便去看别处,他一闭眼,她又总忍不住多看他两眼。本来他穿得格外华贵,身份又尊贵,话不多,说话声音温润如玉,这么个人,并处在一方车厢内,又是对面坐,不瞧他也没得可瞧。
越瞧越觉着大抵京中想攀这道门户的姑娘家,得排到城外去。
马车忽一顿,孟良清即刻便醒来,先自下车,替沈寒香拦着帘子,又只隔着袖子扶她下车,丝毫不逾礼数。
沈柳德早到了,卜鸿也在门口等了许久,见到孟良清来,他一时眼眶通红,强自按捺愁容,迎上来一作揖。
“早知道你独当得门面。”孟良清拢袖四顾,看院落不大,但别有情致,知道卜鸿也算痛下决心,不再与李珺混在一处,心里也算安慰了些许。此前他私账上支了八百两给卜鸿置办宅院,倒不知道他想自立门户。
于是一路行到后院,边听卜鸿讲院子来历,沈柳德心不在焉,落在沈寒香眼里,后沈柳德见到个行走似男儿一般的姑娘,便先叫卜鸿陪孟良清,又支沈寒香去到处逛逛,她才知道沈柳德来这趟是专为见女娇娥,自己和孟良清都成了遮掩陪衬。
她便杵在树下,揣着手,“偏不让你们两个一处,有什么话当着我说不成?”
沈柳德忙作揖着急,那唱戏的压根不曾迎上来,专心练她的本事,沈寒香心里不禁想起来枫娷,今日还在卧病。
一时间也懒看沈柳德同旁人套近乎,自己找了处桃树下坐着,心想着,天底下的男人,大抵都如李珺,俱是喜新厌旧,三心二意。连她大哥也不过如是,一时又想年纪又到十五,来日又要许人家,相夫教子伺候公婆,便烦不胜烦。
背后忽一声喝,拍得她肩上,沈寒香差点吓得一跳。
作者有话要说: 啊啊啊,本要求收求评的差点忘了!
嗯……这就是扑货的日常【
☆、香扇
来的不是别人,正是李珺,因出门,特换了身簇新的衣裳,松绿色合身。手里尚捏着条马鞭子,一身风尘仆仆,像才刚来。
沈寒香眉心不经意一拧。朝后退半步,冷笑道:“狗鼻子灵光,我们往哪儿来,你就往哪儿来。”
李珺讪讪,不答话,将帽摘下拿在手上,笑道:“不是我爹叫过去看望老太太,我必也不去。送完东西出来,找你大哥,又说你们往忠靖侯府去了。我就想,前儿小侯爷回来,德哥定是寻他去,可也不叫我。”李珺顿了顿,调笑道:“这瞧见你,我才知怎么个缘由,也就是你才寻得这好地方,桃花灼灼,盈满衣袖,好情致。”
七八年间沈柳德与李珺交游不断,知道沈寒香最不待见他,但李珺偏生这么个性子。平日讨好他的多,他不放在心上,越是懒怠理他,他反要赶着趟子贴上来。卜鸿与他割袍断义前他也没现在跑得勤。
沈寒香这么一想,心底里烦,便起身要走。
“好妹妹又去哪儿?”
沈寒香头不回,脚步飞快,冷冷道:“既是块好地方,就让给少爷了。”
李珺这才站住,摸了摸鼻子,口中吆喝“卜鸿”的名儿,要在院子里寻他。沈寒香转步回来,李珺揶揄道:“三姑娘不走了?”
“只是告诉你一声,凤来戏班这宅子,置办下来也不见哪个旧时客送点银子来花用。都说树活一张皮,人要一张脸。你要是真心疼他,念着他旧日好处,就别老缠着他。这边班子也算办起来了,能帮衬就帮衬,帮衬不了也是分内。今日瞧他瘦得厉害,定是被你缠的。原也轮不到我来说你,我也不是什么正经的主子,比不得你少爷家家的。但你成日带着大哥朝戏园子里跑,家里他还有好几个放在院子里的,心住在外头了,咱们家老太太回来了,准得找你的麻烦。”沈寒香心疼枫娷,李珺听得一愣一愣,不怒反笑道:“一会儿心疼卜鸿,一会儿心疼你大哥,倒是不来心疼我的。到底我才是你正经表哥,你大哥与妹妹也是隔着个娘的,怎么倒外头的男人都比表哥在你这儿吃香了?他们俩到底许了你什么好处?”
要换个人,被李珺一疑,脸皮稍薄些的恐要哭一场。沈寒香与李珺前世作孽磨的那些年,早已把她性子磨得没那么怯懦。加之她瞧四下无人,左右就李珺听见,不怕他到处去浑说。
“好儿多着。”
“什么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