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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倾颓的花园-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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机选法、排除法、数手指法、偷窥法,数法并举,勉强混个及格。半期考试,朱开四处理不当,各法所得结果大异,他大吃一惊之下,英语亮了红灯。在英语考试方面有个故事:某君做英语卷子,喜用掷骰子法,1代表A;2代表B,3代表C;4代表D;超过4的都作C。某次考试,此君掷了半个小时骰子,做完了卷子,百无聊赖之下,突发奇想:何不检查一番?于是又掷骰子重头检查,哪知第一道题就于第一次掷的不同,连掷几把,每次结果都不一样,此君急得满头大汗,后面一个半小时都耗在了检查上,结果没填机读卡……这个故事是从朱开四的口中讲出来的,可信度为零,但如果是说他自己的话,李计然他们认为,可信度为百分之百,

  一班的英语老师是一个三十多岁刚离婚的女人,整天吊着一张怨妇似的脸,却对英语教学有无限热情,每日都会抽时间让全班练半个小时听力。此人为了显示自己的的口语,上课全用英语,一句话没人听懂,有人问:“What does that sentence mean?”英语老师立刻用英语解释一遍,解释更没人懂,有人又问:“What does that explain mean?”英语老师一翻白眼,用英语把刚才的解释再解释一遍……众人无语。李计然每每听到她磕磕绊绊的英语,往往会想起画眉鸟打架时有些惨烈的叫声。

  不几日,李计然的作文被严玉清打印出来,全班传阅,严玉清管理学生不在行,对作文的批阅却还颇有慧眼,看到李计然的作文时,不禁心里一震,这小子的作文不论是思想的深度还是知识的广度都是以往几未见过的,然后信手就要给他满分,转念一想,这篇文章也不是全无问题,换个角度,问题还很大——想得太多了,言语中又似充满悲哀,跟中学生作文要求完全不符,倒像是脂砚斋在评点红楼了。犹犹豫豫下,还是给了他高分,又自得地想:就算你是千里马,我也是伯乐,世有伯乐,然后有千里马。若不是我,你这篇漫天飞舞的草书谁有兴趣看下去。

  作文传到班上后,朱开四刚看到一半就大呼过瘾,叫着:“才子,才子。”刘浪努力做出看懂的样子,跟着点了点头。

  同时传阅的还有几篇被严玉清划分到第一层次的作文,传到李计然手里来的是一篇题目叫《做一朵孤芳自赏的小花》的作文,没有打印,李计然看到那篇干干净净的文章,竟不忍读下去,作文格里每个字都紧紧缩成一团,像是一个个孤独的灵魂。这次作文是关于对孤独的看法的,李计然刚看到开篇几个字“冰心有一首小诗,‘墙角的花,当你孤芳自赏时,天地便小了‘可是我们为什么不能把自己的天地变小一点呢?在一个小小的天地里,恬静地生活,安然地睡觉,对一朵小花悄悄说声‘我爱你’……”旁边的朱开四忽然一把抢了过去,他朝李计然眨了眨双眼皮,低声说:“这是顾师言的作文,难得啊。”然后将作文纸轻轻对折,放入一本笔记本中,不作多的解释。顾师言对人极冷,李计然除了记得她有好几次上课时流鼻血,冲出教室外,和她没有说过一句话,他的习惯是别人不愿说的,他绝不会去打听,所以他也没有再问朱开四,只是笑了笑,伸手拿起朱开四的作文看起来。题目叫《月?夜?人》:

  我喜欢于一天的悲哀在夏夜里沉淀。

  我习惯于在夜晚漫步于星辉之下,那月亮仿佛也颇晓人情,化作美丽的少女,在空中舞动着银白色的裙摆——春光乍泄。而我在下面痴痴地望着,萌发着无限而广阔的遐想。

  我曾努力想过,一个人与二个人的区别,后经我多番顿悟,也总算参透玄机,原来只是“一”和“二”的区别,我亦因此而悟到一种禅学的境界。

  一个人在时,我透望黑色的苍穹,总有些“意淫”的效果,也并不是大自然万物性本风骚,而在我那独特的视角,总是善于发掘那些潜藏的性感;而两个人在时,如果什么也不做,我总有一种浪费浪漫的遗憾,所以总有一股冲动,想化作电视情节里那浪漫的行动,但这股冲动却总像是海边的浪潮,一浪接一浪,然而终究也就仅是暂驻,没兴趣冲上岸来。

  我于夜色中,走到我过去常“意淫”的地方,不料被一队野鸳鸯给霸占了,我于是怒不可遏,苦等良久,孰料那对“俗人”好像有要在那儿过夜的意思,我靠过去,尽是些甜言蜜语,至多也不过是些“人生感慨”。我无趣,悻悻地走开了。

  终于远离了些“二个人”,于是我独自徘徊于宁静的操场,望着那河对岸的辉煌,想像着那或许便是辛弃疾的“灯火阑珊处”,我由此而想到,爱情是对孤独最大的腐蚀,那些臣服于爱情的“二个人”以为得到了世界上最美丽的东西,殊不知却在不知不觉中放弃了享受一个人美丽的孤独与寂寞。

  晚自习下了,铃声听起来特别刺耳。我独自躺在操场中间,望着漫天星光“意淫”。课一下,操场上一如往常地熙熙攘攘起来,无数的“二个人”拥了进来。我怒视四周的那些俗人,竟破坏了那茫茫月色和我那享受孤独的美妙心情。我忽然惊慌起来,发疯似的朝寝室跑去,也顾不得那月亮对我搔首弄姿,飞快地冲进寝室,胡乱地洗了一个澡,跳上床,死死地睡了过去。

  晚上,我做了一个梦,人们都成双成对地出现在我的面前,从此我不再那么愤世嫉俗了。

  严玉清的评语颇有新意:前面废话一筐,后面病句一箩,中间不知所云。李计然心下暗暗佩服,考场作文也能被朱开四写成这样。

  半期考试不久,大概是资金不足,学校的建设停了下来,有人传言,学校里一些老师因为几个月的工资被校方强行扣掉,已联合到市教育局反映去了。李计然不禁想起了小学时几个老师去县里讨工资的情景,老师们问:我看县里又配了几辆新车,科级干部都换了手机,可是我们的工资咋还没有着落呢?县长答:你们看XX县他们没有买汽车、配手机,不也是没发工资吗?我看你们这些教师啊,一个个都是忘了艰苦朴素的革命精神,马克思主义怎么说的,要立足平凡岗位,发扬艰苦奋斗的精神……众老师马列不如县长读的好,辩不过他,只得悻悻而归。这些人中间有一个是李计然他们的社会老师,社会老师回来后,在李计然他们的课上,详细讲述了这一次讨工资之行,然后深恶痛绝地将自己所教的课骂了一遍,他说:“以前读大学上社会学课就是上午去聊半天,吃过午饭,下午再去扯半天,毕业的时候发一张白纸自己填东西,原来早就预示了社会就是他妈这样一个东西,人人都他妈讲空话,完后,给你一张白纸,告诉你奋斗一辈子精神可嘉……”骂得下面一群二年级的学生一脸迷惘莫名其妙,社会老师接着又从上古的三皇五帝小国寡民,讲到近代的共产社会共同富裕,从罗素的“真正的伦理原则是把人人同等看待”,讲到尼采的超人主义,从美国的民主社会讲到瑞典的绝对福利。下面的小学生们一个个都坐得直直的,装出一副认真听讲的样子,社会老师最后吐出一口气问道:“你们听明白了没有?”台下一片整整齐齐地点头,社会老师又问:“还有没有什么要问的?”下面又是一片整整齐齐地摇头,从后面传来细细的声音:“老师,县长长啥样?”社会老师看着下面一片单纯的脸,叹了口气,转头走出教室,那是李计然最后一次见到他,第二天他就自己把自己开除了。

  六中的建设停下来后,各种各样机器的轰鸣声也跟着停了下来,学校的角落里四处散落着脚手架,如同匆忙败退的部队留给对手的战利品。几座没有完工的建筑物披着灰水泥的丑陋外衣,楼顶的钢筋笔直地戳向天空,触目惊心。六中三面环水,唯一的网开一面也是一排房子和校门,本来就可有可无的围墙,在不久后的校领导会议上以节约建设资金为由被彻底否决了。六中的男生宿舍在水边,学校的领导大概不会料到晚上会有人从水路出去,更不会料到到晚上居然会有船到这里等着载人过河,而且生意奇好,俨然成为一条黄金水道。

  宿舍管理员是个四五十岁的中年男子,晚上都是将宿舍楼一把大锁锁住,以为就万事大吉,然后躲在那个狭小的管理室里守着一个二十一英寸的小电视看《蓝色生死恋》,看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

  开学伊始,学校召集住校生,教授遇火灾时从高层建筑物逃生的方法,譬如顺着下水道管爬,利用床单被子等,受此启发,以后每晚都有人学着爬墙超人顺着宿舍楼后面的下水道管一类的东西滑到地上,然后乘船进入城区上网,李计然每晚临近入睡都会看到一个个鬼魅般的身影从窗口飞下。此事被发现后,学校起初增加了一个管理员,每晚加强巡逻,就差没拉电网设哨岗,牵出巡逻犬安装电子眼了,但百密一疏,仍有漏网之鱼,此时我们不得不佩服六中校领导们的魄力来,他们高瞻远瞩,聘请了一个女管理员来管理男生寝室。这个女管理员长发飘飘,人送外号“观音姐姐”,好心的让人受不了。大概是听说了李计然是个高材生,天气刚转凉,就跑来问他:“你准备了几床铺盖啊?”李计然答道:“一床。”“一床怎么够呢?”她摇摇头:“至少要两床,一床五斤的,一床十斤的,天热的时候盖五斤的,天气不冷不热的时候就盖一床十斤的,天冷的时候就将五斤的铺盖和十斤的铺盖合在一起盖,要是又觉得热呢,就把五斤的被子取下来,把十斤的被子叠成两层盖在身上……”

  观音姐姐对工作兢兢业业,每晚入睡前都会拿着花名册到各寝室点名,对那些到了某个特定时候就异常兴奋的人或者是第二天早上双眼红肿摇摇晃晃地站在宿舍楼外的学生,观音姐姐都是采用攻心战术,多是一对一促膝长谈,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如此过了月余,寝室里的诸君个个都是疲于应对,晚上飞檐走壁的人也渐渐绝迹。众人一致得出结论,观音姐姐肯定是在家里经常遭受诸如“不准和陌生人说话”类的家庭暴力,因此才会出现如此的逆反心理。传言道,有好心的某君劝观音姐姐去找心理医生,被观音姐姐拉着聊了两个小时后,此君自己去看了心理医生。

  观音姐姐来了之后,那间管理室里的21英寸电视机里不再出现撕心裂肺的韩剧了,观音姐姐对电视剧毫无兴趣,李计然常常通过半开的门,看到她在织毛衣,或是翻着旧报纸,脸上挂着微微的笑。某日中午,他和朱开四回寝室的时候,从门缝里偷眼一瞥,居然看到观音姐姐手捧着一摞照片,眉头紧锁,眼圈红肿,几丝早生的白发在灯光下熠熠地闪着冷光,李计然和朱开四对望一眼,都吃了一惊,可是他们没有多看,很有默契地悄然离开,从此再也没有提起过此事。

  哪一个现在活得好好的人,没有一段不可言说的过去呢?

  天气渐渐冷了,冬天开始向这个城市下最后的通牒,六中的学生向来有出早操的制度。高一时到了这个时候,朱开四就开始采取各种手段逃避早操,自诩为“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操。”高一时朱开四的班主任热心炒股,毫无管理学生之心,整个冬天,朱开四几乎从未出过早操。但现在朱开四只试了一次不出操,就被严玉清叫到办公室训了整整一节课,第二天早上正准备破罐子破摔,观音姐姐热情地打开门告诉他,严玉清已经请她每天敦促他出早操了。朱开四勉强挨了一个星期,黑眼圈都快传染到整个脸部了,苦不欲生,开始寻思着搬到校外去住。

  朱开四的家在外地,他平时每个周末都是去住在C城城区的舅舅家,这个周末,朱开四到他舅舅家的第一件事就是痛诉早操害人,末了小心翼翼地企求让他搬到校外去住,朱开四的舅舅脸上阴晴不定,过了一会儿,看了看朱开四包公似的黑脸,非洲难民似的眼神,心里一软,答应帮他问问。

  朱开四回到学校后,顿觉有了盼头,心想这早操和他是见一面少一面了,还是不要太冷落它,这样想着又连着出了两个星期的早操。哪知这两个星期坚持下来后,朱开四脸上的黑眼圈居然尽去,脸色也渐渐红润起来,朱开四大吃一惊,心里却暗暗叫苦,他当机立断,变每日出操为隔日出操,后来又改为隔两日出操,观音姐姐一来,就转移到隔壁寝室继续睡。然而黑眼圈却是再也可遇不可求,朱开四每个周末回舅舅家的前一天晚上都要减少睡眠时间,在他舅舅面前都是垂着脑袋耷拉着眼皮,以保护早操的“犯罪现场”,好提醒乃舅搬出去住的事十万火急,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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