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狐-第63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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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二四章 雄鹰王的控诉
闭关锁国是哈密国接下来必须要经历的阶段。
一般情况下,闭关锁国这四个字代表着极度的保守和自抑,更代表着这个国家已经失去了上进心。
哈密国是不同的。
将作营在某种意义上就代表着这个世界最高的生产力,又经过这么些年的兼容并蓄,他更需要沉淀和消化,而不是敞开胸怀接续接纳。
一个人或者一个国家有一点改变是好事,如果持续不断地改变,就会失去本来的面貌,最终蜕变成异族人。
在这方面,不论是契丹人还是西夏人都给哈密人做出了一个个很生动的反面例子。
如果彪悍的契丹人能够一直彪悍下去,在这个世界上他毫无疑问将是最强大的存在。
如果凶狠的西夏人如果可以一直凶狠下去,他们毫无疑问的将会凭借自己不顾一切的凶狠与大宋,契丹,三雄并立。
只可惜,契丹人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忽然喜欢上了汉家文化以及衣着,语言,甚至做派。
当契丹人的皇后都能用汉话熟练地作出优美的诗歌,铁心源就觉得这个国家基本上没有什么前途了。
西夏人更是一个奇葩,西夏太后不允许本国百姓接纳宋人的那一套,希望百姓继续野蛮化,自己却对宋人那一套精细的生活方式羡慕至极。
当国王与百姓的生活信仰不能保持同步的时候,这个国家迟早都会毁灭。
西域的神教有多恐怖,没人比铁心源知道的更清楚了,一人信教,全家信教,全家信教就会导致全族信教,一旦开始崇信,将再无回头的可能。
即便是倔强的撒迦,也只会回到高原上发展信众,从不把自己的触角伸向西域。
截断河流让他们全部就近汇入菖蒲海,反正菖蒲海是整个西域地势最低的地方,就算是不开挖河道,让河流肆意的在荒原上流窜,只要用炸药炸掉一些简单的障碍,这些河流终究会流入菖蒲海。
在荒原上,水就是生命之源,没有水的地方,迟早都会都会被人们给抛弃,就像以前的楼兰。
制造无人区,制造一个巨大的无人区来隔断哈密人与神教的联系,这是铁心源用了无数办法在国内控制神教蔓延都效果不好之后的,唯一选择。
阿丹不是一个纯正的神教信徒,他甚至都算不上一个神教信徒,在哈密国倒霉的时候,他吃过这个世上几乎所有的高热量食物,比如猪油拌饭……
再加上这个人心中唯一的神灵就是他老婆,而他老婆又是一个早就看透神教本质的高智商女人,神权无可避免的会跟王权发生摩擦,以阿丹夫妇在喀喇汗的威望,他们有足够的力量避免喀喇汗成为一个神教合一的国家。
有这样的一对夫妻做邻居,在西域,对哈密国这个外来人来说已经是最好的选择了。
双王会盟的场面宏大的不像话,荒凉的博斯腾湖在三两天之间就变得人声鼎沸。
然而,在这场最盛大的会盟活动中,最惹人注目的不是有狡狐狸之称的狮子王铁心源,也不是以勇武著称西域的雄鹰王阿丹。
而是两位千娇百媚的皇后。
赵婉穿的衣衫需要六个侍女在后面托着,上面的金凤凰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几欲振翅飞翔,头上的金冠更是璀璨的如同一轮太阳,让人不敢直视。
阿伊莎的装扮也丝毫不逊色于赵婉,全身都被一袭轻纱裹着,露在外面的只有一双淡蓝色的眼睛,双眼上方的眉心,一颗核桃大小的蓝色宝石散发着柔和的光芒……
一个尊贵无匹,一个圣洁无双,很难分出高下来。
铁心源与阿丹不约而同的拒绝了跟老婆一起走上高台,眼看着这两个女人相互仇视着率先上了高台。
在一片寂静中阿丹与铁心源站在台阶中间的平台上,被绞盘缓缓地送上高台。
“那颗蓝宝石是我从天竺弄回来的,怎么样?还不错吧?”
阿丹的笑容很温和,似乎忘记了铁心源是他在睡梦中都想砍死的人。
“天竺是一个极好的牧场,而你,是一头最强壮的猎手,看来,你以后的重点会放在天竺,吸天竺人的血来强壮喀喇汗国。”
铁心源的话语非常的真诚。
阿丹俯视着高台下的人群笑道:“那么,哈密国是建立在什么基础上的呢?”
铁心源道:“自力更生,努力生产。”
阿丹强忍着要揍铁心源的冲动,吸了一口气道:“原本自由快乐的龟兹城现在已经破败了,原本是以生产白叠子著称的焉耆,现在只剩下一些无助的牧人,昔日烟波浩渺的博斯腾湖现在成了一个大水塘。哈密王,这难道不是你哈密国带给西域百姓的灾难吗?”
铁心源嘿嘿笑道:“身在福中不知福啊,龟兹艺人如今遍布哈密国,甚至远到宋国开封,契丹临潢府,西夏兴庆府,他们的表演被亿万人推崇,我觉得,这样无论如何也比守一座破烂的空城要好。至于焉耆种棉花的人现在基本上都在楼兰种棉花,生活也变好了,这些都是一些可喜的变化。至于博斯腾湖,没了就没了,随着它的消亡,菖蒲海却焕发了新生,一鸡死一鸡鸣,这就是天道轮回。”
阿丹闷哼一声道:“你可知道自从哈密国兴起之后西域之地人口减少了多少吗?”
铁心源奇怪的看看阿丹道:“你们喀喇汗人不是从来都没有统计人口的习惯吗?怎么现在这么有兴趣?”
阿丹看着铁心源的眼睛认真的道:“五年以前,百姓与我如草芥,五年之后,百姓与我如父母,是你教会了我将目光放在何处,是你让我知道我的权力源泉来自那里。
就这一点我对你万分感激。
只是,随着你哈密国变成西域大国,并没有造福我西域人,带给我西域人的伤害远比好处大得多。
因为你,四十万户回鹘人如今不足五万户,五年前天山北面还是西域最繁华的地域,如今,那里只有你的军队与无数的马贼。
你的军队与马贼沆瀣一气,吸食马贼的血肉,而马贼却在无情的嚼食回鹘百姓的尸骨。
如果说,我了喀喇汗人是在吸食天竺人的血肉,你哈密人就是嚼食着回鹘人的血肉活到现在的。
昔日庞大的回鹘一族如今烟消云散,世人只知道你清香族人,已经没有多少人记得回鹘一族。
你用烙铁将清香族这三个字烙在回鹘人的肉体上,难道就真的能把回鹘一族埋进黄沙吗?”
铁心源丝毫没有动怒的意思,指着自己的臂膀道:“我的胳膊上也烙着清香族这三个字,就连我老婆的胳膊上也有,我们的前身可都是标准的宋人。哈密国既然建国了,我们就要有力一起使,都要抛弃旧有的种族,将所有的种族全部打破,形成一个新的种族,抱团在残酷的西域大地上生存。”
平台缓缓地上升到了最高处戛然而止,阿丹率先走上了平台瞅着平台中间最显眼的那座铁鼎道:“你祖先的英灵能感受到这么远的献祭吗?”
铁心源笑眯眯的道:“我的祖先无所不能。”
阿丹用力的拍着铁鼎发出一阵轰响,然后用低沉的声音咆哮道:“五年间,西域之地少了一百六十多个部族,他们的尸骨都被你装进这座铁鼎,敬献给你的祖先了吗?”
铁心源无奈的坐下来,看看站在高台边上如同姊妹花一般观看风景的赵婉与阿伊莎。
再瞅瞅穿着一身华丽衣袍的迪伊思与霍贤,最后把目光放在一身戎装的乌利尔与孟元直,最后无奈的对阿丹道:“说实话,这些事关你屁事,你不要总是做出一副悲天悯人的模样成不成?
这里都是明白人,你装给谁看啊?
是,老子是祸害了很多回鹘人,并且处心积虑的准备把回鹘人这三个字从世界上抹掉。
老子起家的时候就是一个马贼,烧杀劫掠是我的工作,不抢劫到足够的物资和钱财,我拿什么来建设哈密国?
你起家的过程就很伟岸吗?喀喇汗王是怎么死的?他的遗嘱是怎么来的?
那些追随你去天竺抢劫的喀喇汗旧勋贵为什么全部战死在天竺?
你接收了老师穆辛的全部遗产,得到了全部好处,却不远万里的派人去临潢府刺杀他,这就是你这个雄鹰王干的事情?
另外,听说你还在觊觎你岳父的皇位……”
“闭嘴!”阿丹低声喝道,还有些心虚的回头看看站在远处的阿伊莎。
铁心源不耐烦的指着阿丹低声道:“这又没什么好丢人的,我就在窥伺我岳父的皇位,全天下的人都知道。”
阿丹恨不能捂住铁心源的嘴巴,咬着牙道:“我没有你那么无耻!”
“敢做不敢说才无耻,把你的想法告诉你老婆吧,我知道你们家的大事都是你老婆做主,我可以保证,她一定会非常赞同你的想法,并且会全力帮助你。”
第一二五章 水虱的滋味
“女子嫁人之后就是夫家的人,虽然可以兼顾一下娘家人,立场却要站在夫家的立场上。”
赵婉这句话说的很轻松,就像是在说一件皮袄归属问题。
阿伊莎笑道:“王后,我们登台已经有一段时间了,我觉得你们应该先祭天,我们也该祈祷了。”
赵婉掩着嘴笑道:“我家的天,就是铁家的列祖列宗,都是我的亲人,就算是一时怠慢了,列祖列宗也不会怪罪,您是神教的圣女,与天神的关系应该和我差不多,早点晚点祭拜关系不大。”
阿伊莎奇怪的看了赵婉一眼道:“你这是对祖先的不敬,我也是在渎神。”
赵婉抖抖袖子,伸出皓腕双手合十道:“我夫君说过,这个世界上奴隶可以信天神,农夫,牧人可以信天神,哪怕是勋贵们也能信奉天神,唯有皇家不成。”
“为何?”阿伊莎的双眸平静无波。
“因为天神或者佛陀他们都是王的敌人,我和夫君闲聊的时候,夫君就给我评论过穆辛这个人。
他确实是人世间的智者,他的智慧如同太阳一般灿烂,论到博学多识,他学贯东西,论到进取心,他即便是年届七十,也没有停止过学习,堪称世间第一智者。
不论是我夫君,还是阿丹王,都曾在他的门下修行,他们同样的崇敬穆辛智深似海。
不论是我夫君,还是阿丹王,应该算是智慧之王最骄傲的两个学生。
可就是这两个学生,他们先后都背叛了智慧之王,您知道原因吗?”
阿伊莎笑道:“不知!”
赵婉轻笑一声道:“你怎么可能会不知道,只是不愿意说罢了。说起来奇怪,我这个原本应该内敛的宋人女子,却干着你们奔放活泼的喀喇汗女人的事情,你这个无拘无束的塞尔柱女子却比我更像是一个大宋国的大家闺秀。”
阿伊莎笑道:“我确实感到奇怪,您身为大宋长公主,如此直白的说一件事,不应该。”
赵婉点头道:“确实不应该,这样说话不但无理,还非常的粗俗。
可是啊,我夫君说了,这一次与阿丹王的会盟关系重大,能用最简单的话语说清楚的事情,就千万不要拐弯,能用最直白的话表达含义的,就不要用书面语言。
所以,王后大可不必在我面前再掩饰什么。
如今,我们都站在天台上,能听到我们话语的人都是我们最信赖的人。
要一个王说真话的时候不多,王妃千万不要错过。”
“王妃确定哈密王站在这座天台上,就一定会说实话?”
“确定!”
得到赵婉确定的回答之后,阿伊莎就跌坐在天台上瞅着那座巨大的铁鼎思考起来,她总觉得铁心源这人天生就是骗子,根本就不会说什么真心话。
实话有时候非常的伤人。
比如孟元直和乌利尔之间的谈话就非常的让乌利尔受伤,他只不过礼节性的问了孟元直一声好,收获的却是无穷无尽的羞辱。
当孟元直一句:“我从来不和奴隶说话”出口之后,暴怒的乌利尔就再也忍耐不住了,悍然向孟元直发起进攻。
霍贤笑呵呵的给迪伊思倒了一杯茶道:“上次与夫人一唔,不觉已经一年有余,却不知夫人过的可还平安?”
迪伊思拱手施礼道:“感谢霍相动问,老妇人有我家大王,王后宠信,日子的过的很好,恨不能粉身碎骨为报。”
霍贤捋着胡须笑道:“古人有得英才而育之为人生一大快事,对你我而言,得雄主而伺之,何尝不是一件幸事。”
迪伊思抱着茶杯笑道:“既然我们侍奉的都是雄主,那么,就不该在他们之间分出一个高下,主从来是也不是?”
霍贤郑重的点头道:“确实如此。”
迪伊思却苦笑起来,放下茶杯道:“老妇人这样一说,却已经暴露了阿丹王不如哈密王这个事实。”
霍贤重新给迪伊思倒满茶水道:“夫人何出此言?”
迪伊思瞅着站在另一处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