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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3章

银狐-第48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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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您会杀他?”赵婉有些犹豫。
  “不会杀,只会剥夺他身上所有的官职,永不叙用,这是我容忍的极限。”
  “这样也好,他正好可以安心作画了。”赵婉拍拍自己的胸脯长出了一口气。


第三十八章 从天而降的史官
  尉迟灼灼送茶水过来的时候,赵婉一直盯着她看,看着她用行云流水般的动作把茶水,点心放在桌子上,又看着她姿势优美的倒了两杯茶。
  赵婉心满意足的端起一杯,啜饮了一口,放下茶杯对尉迟灼灼道:“大王不处置尉迟雷。”
  尉迟灼灼蹲礼拜谢。
  “微臣谢过大王!”
  赵婉笑道:“是我求的情。”
  尉迟灼灼再次蹲礼道:“尉迟灼灼谢过王后。”
  赵婉心安理得的接受了尉迟灼灼的谢意,挥挥衣袖道:“知道了好消息,就去告诉你的族人去吧,想必这些天一个个都把心悬着,可怜的……”
  眼看着尉迟灼灼婷婷袅袅的走出房间,赵婉立刻对一言不发的铁心源道:“我走之后不许你碰她。”
  铁心源叹口气道:“你没来的时候我也没碰她。”
  赵婉笑着亲了铁心源一下道:“戒骄戒躁!”
  铁心源一脸的不置可否。
  在哈密境内连续奔波了半个月,至今身体还很不舒服。
  粮食这东西实在是太重要,不亲眼看着粮食装满粮仓,铁心源根本就睡不着觉。
  好在今年的粮食收成不错,满足哈密人一年食用还没有什么问题。
  亩产量低的让铁心源都不好意思提起,如果没有广种薄收这个利器,哈密人想要做到粮食自给自足,问题很大。
  秋日的时候,哈密国就被浓烟给笼罩住了,所有的农田都在烧麦秸,杂草一类的东西还田,清香城也不例外。
  虽然整座城市烟雾缭绕的让人喘不过气来,却没有一个人抱怨,不论是高官大贾,还是贵妇美人,他们可能会抱怨清香城进城时繁琐的手续,却不会抱怨还田时弄出来的浓烟,在经历了上一年可怕的粮食危机之后,每一个人对粮食的重要性有了一个新的认识。
  酿酒作坊很讨厌,这东西运转起来之后就像是一个消耗粮食的无底洞。
  西域自古以来就不怎么产粮食酒,有的多是果酒,比如葡萄酒就很不错,一些少见的果子酒也不错,为什么一定要用粮食来酿酒呢?
  铁心源觉得有必要限制一下那些该死的宋人商贾,一个月之内在哈密,在清香城连开六家酿酒作坊这要干什么?再这样下去,哈密粮食又会不够的。
  自从富弼拿下了青唐,来哈密淘金的宋人商贾多如牛毛,这些混蛋来到哈密之后,赫然发现在遥远的西北还有一片属于宋人管辖的土地。
  这个国家出产极为丰富,还都是些值钱的货物,新奇的货物。
  玉器,玛瑙不算什么,最奇怪的是在哈密买到的丝绸竟然比在京兆府买到的还要好。
  至于老花镜,琉璃镜子,酒精,还有最近新出来的冰糖,哪一样不是宝贝?
  老花镜那东西人家哈密国一般不拿出来,只是当做贵重礼品给大宋送了一点,琉璃镜子一听就是高挡货,那价格听说能吓死人,冰糖好是好,就是太少了,哈密国今年一年的产量才六百多斤……
  酒精最好,拉一点酒精回去,只要往里面添点水……
  铁心源自然不允许酒精被这些黑心商人这样糟蹋,不准酒精在市场流通。
  所以,一夜之间,哈密国就多了六个酿酒作坊,还都是花了大价钱从将作营买来的器具。
  国家行为卖出去的东西,自然不好再收回来,这样做了,那就是抢劫!
  彭礼下令,不准宋人商贾大量的购买粮食,可是,那些狡猾的商贾们会给一些贪财的哈密人一点钱……然后这道禁令就没用了。
  铁心源和商贾们斗法斗得不亦乐乎的时候,从遥远的大宋来了一个穷酸!
  一个名头很大的穷酸。
  刘攽!
  字贡父,号公非,清江县人。
  大宋庆历一年进士,历任曹州、兖州知州,一生潜心史学,治学严谨,著有《东汉刊误》等。
  刘攽学问广博,著述丰富,特别精于史学,受到时人的器重。
  欧阳修认为他“辞学优瞻,履行修谨,记问该博。”
  王安石在《送刘贡父赴泰州清水》诗中赞之:“笔下能当万人敌,腹中尝记五车书。”“才高意大方用世,能言奇字世已少。”还常说:“吾在京师心服者二人,贡父与吕公著是也。”
  曾巩称之:“广览载箱强记洽闻,求之辈流,罕有偏见。”
  听霍贤介绍,听欧阳修吹捧,铁心源就知道自己的大麻烦来了,而且是一个名声如雷贯耳的大麻烦。
  这家伙在兖州任上,被言官弹劾,说他放浪形骸,流毒乡里,懈怠公事,导致官职没了,现在赋闲在家。
  听说哈密能赚钱,就带着两个老仆骑着一匹瘦马万里迢迢的来到了哈密。
  估计穷酸的连土匪都不忍心打劫,这才平安的抵达目的地。
  有霍贤,欧阳修作保,铁心源自然不会怀疑此人的身份,更不会怀疑此人的学识。
  霍贤自从跳出丹药的禁锢之后,现在骄傲的已经快目中无人了,要他帮别人张目,还不如杀了他。
  不过,看吃相不像是一个大儒啊。
  大儒绝对不会用手抓着羊腿吃的满胡须流油,然后还抱怨羊腿上放的香料不够,不如在东京吃的香糯。
  更不会在一国大王的招待晚宴上,把自己灌翻,胡言乱语一通之后还有心情拉着美丽的胡姬跳舞。
  欧阳修在这方面就堪称大儒典范了,左手叉子右手割肉刀,割一块吃一块,既没有吧嗒嘴,更没有在吃东西的时候说话,没有让食物渣滓连同话语一起喷出来。
  铁心源看了霍贤好几眼,这家伙没有丝毫的羞愧,还在一边鼓掌一边大叫什么——唯真名士自风流!
  最让铁心源难以容忍的是,这个老家伙竟然还冲着躲在帘子后面偷看大儒的赵婉勾手指。
  这让人太难以容忍了。
  铁心源觉得自己脸上的笑容已经变得很假了,好几次想要用筷子夹一颗青豆吃都没有得逞。
  尉迟文是最了解铁心源的人,这个时候站了出来,一边跳着胡璇舞,一边把一杯酒敬献给了挥着袖子胡乱蹦跶的刘攽。
  这家伙对于酒来者不拒,一饮而尽,还摸着尉迟文的脑袋夸赞他有眼色。
  尉迟文身上从来就没有好东西!
  果然,这家伙喝完酒又蹦跶了两下,就一头栽倒在木地板上,鼾声如雷!
  耳根子终于清静了……晚宴也终于结束了。
  霍贤和欧阳修一起恭贺铁心源又获得了一位大才,这对哈密国招贤纳士非常的有好处。
  “你给那个老家伙喝了什么?不会弄死他吧?”
  “不会,掺了一点水的酒精而已。”
  “哦,那就没关系了,我哈密的酒精都是用粮食酿造的,少喝点问题不大。对了,这家伙来我哈密想干什么?你探听清楚了没有?”
  “探听清楚了,刘攽想在我哈密担任史官!”
  “史官?我哈密要史官干什么?”
  “微臣也不知道。”
  “那就算了,明天再问他,你派人去砂岩城把你叔爷接回来,多开导他一下,不要再用槛车押送了,他身上有伤,四百里地下来我怕他扛不住。”
  尉迟文咬着牙道:“国法大如天……”
  “滚!”
  打发掉尉迟文,铁心源回到了城主府,在水珠儿的伺候下梳洗完毕,就看到笑吟吟的赵婉。
  “夫君,这可是真正的大才啊,我父皇都说……”
  “准备把你嫁给他?我看见他冲着你勾手指了。”
  “呀,你这个死人!”
  赵婉在铁心源的胸口拍打一下,然后笑道:“我就是好奇,想看看被我父皇撵出大殿的人到底长什么样子。”
  铁心源顿时来了兴致,拍拍锦榻让赵婉坐下,连忙道:“说说,他干了什么事情?是不是调戏你父皇的妃子了?”
  “没你说的那么下作,刘攽本来就是史官,我父皇有一年看傩戏看的欢喜,就赏赐了一些绫子给那些戏子,结果刘攽跑去找戏子核实绫子的数量,还说我父皇重戏子,轻贤才,好端端的一篇治国策得到的赏赐还比不上一个戏子的一场傩戏。”
  铁心源奇怪的道:“这种丢人事,你父皇没少干啊?我从皇宫出来的时候也把赏赐藏在怀里。”
  赵婉笑的快要背过气去了,趴在铁心源的怀里喘着气道:“我夫君在皇宫偷芭蕉的事情现在还是皇宫里的大笑话,你没见我母妃听到这个笑话时的脸色,哈哈,她总觉得我嫁给你是一件非常丢人的事情。”
  铁心源把笑的发软的赵婉扶正道:“:赶紧说,你父皇为什么会把刘攽撵出大殿,如果只是一句风言风语,以我泰山大人的肚量还不至于如此。”
  赵婉擦拭一下笑出来的眼泪道:“风言风语父皇自然不在意,可是刘攽把这件事写进《起居注》里面去了。还故意告诉我父皇,差点把我父皇气死。”
  铁心源皱眉道:“这个家伙不但喜欢干史官,他准备连言官的事情也一起干掉?”
  赵婉点点头道:“你以为,那些言官为什么总喜欢揪住他不放?放浪形骸你以为是个什么罪?”


第三十九章 被忽悠了
  “故天子听政,使公卿至于列士献诗;瞽献曲,史献书,师箴,瞍赋,曚诵,百工谏,庶人传语,近臣尽规,亲戚补察,瞽史教诲,耆艾修之,而后王斟酌焉,是以事行而不悖。”
  这一段话是赵婉从大宋皇家禁苑里偷来的一本书上的原话。
  根据赵婉的解释,这是皇帝守则中的一部分,也就是说,那本书是一本专门教人如何当皇帝的书。
  在外面如果流传,会被砍头的。
  铁心源当然不愿意在自己处理政事的时候,身边站着一群瞎子,聋子或者别的什么奇怪的人。
  可是史官是逃不掉的。
  假如铁心源是一个有雄心想要把家业传给子孙的人,史官就绝对少不了。
  古道热肠,铁笔如刀,记天下事,著帝王史,明兴衰,知成败,即为史官。
  他可以毫无顾忌的记录国家发生的任何事情,不论是好的还是坏的。
  帝王一般拿史官没有多少法子。
  当年,崔杼杀了齐国国君准备取而代之。
  齐国太史公如实记载了这件事,崔杼大怒,杀了太史。太史的两个弟弟太史仲和太史叔也如实记载,都被崔杼杀了。崔杼告诉太史第三个弟弟太史季说:“你三个哥哥都死了啊,你难道不怕死吗?你还是按我的要求:把庄公之死写成得暴病而死来写吧”。
  太史季正色回答“据事直书,是史官的职责,失职求生,不如去死。你做的这件事,迟早会被大家知道的,我即使不写,也掩盖不了你的罪责,反而成为千古笑柄”。
  崔杼无话可说,杀的手软,只得放了他。
  太史季走出来,正遇到南史氏执简而来,南史氏以为他也被杀了,是来继续实写这事的。
  司马迁在《史记》上为李陵说了两句公道话,暴虐如汉武帝者也只能对他施以腐刑,极尽羞辱之能,却不敢直接杀了司马迁。
  但凡是杀了史官的皇帝,名声一般都不会好听,好多甚至成了亡国之君。
  因此,史官一般在国朝中混的都比较厉害,至少帝王很少去招惹这群滚刀肉。
  “你说,我们俩敦伦的时候,刘攽会不会站在一边秉笔直书?”铁心源一脸郁闷的对赵婉道。
  “记录帝王床帏房事,那是内侍王渐的职责,不是史官的职责,夫君若是有兴趣,妾身是无所谓的。妾身小时候洗澡,身边就有内侍伺候。”
  “这么说我亏大了?以后有机会把那些混蛋的眼睛全部弄瞎。”
  赵婉赶紧捂住铁心源的嘴巴道:“以后可不敢胡说八道了,要是被刘攽听了去,您会多一个暴虐的名声。当年唐皇的太子李承乾说了一句‘我作天子,当肆吾欲,有谏者,我杀之,杀五百人,岂不定……’就这一句废话,葬送了自己继位的可能,最后也送掉了自己的性命。”
  铁心源皱眉道:“也就是说,这个刘攽来到哈密,其实就是来监视我的。”
  赵婉笑道:“这也不一定,史家记录天下事,这是他们的天职,不记录就是他们的过错。我哈密自轩辕庙取走一支香火,就说明我们也是华夏正朔,史官岂能不记录我们的事情。妾身还等着跟随您一起上我华夏史书本纪呢。”
  临睡觉的时候,铁心源才猛然想明白,天下非一人之天下,这句话的意思。
  这句话不是仅仅拿来说说的,而是有切实可行的监督执行方式的。
  比如史官就是其中的重要一环。
  名缰利锁没人能够逃脱,帝王也不例外。
  秋风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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