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狐-第19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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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东升咆哮着从睡袋里钻出来,用自己的家乡土话咒骂着某一个人,急匆匆的在仆役的帮助下收拾行囊。
孟元直的一口气足足响了一盏茶的功夫,等他从老羊皮上跳起来的时候,才发现整支队伍又要开始出发了。
因为这一声长啸的关系,四野狼嚎声不绝于耳。
既然野狼能够听见,那么,西夏人那里有听不见的道理……
孟元直见铁心源还在那里等候自己,心中一暖,捡起羊皮跨上战马,来到铁心源的身边道:“没想到今夜练气有了突破,本该庆贺的,没想到却又造成困扰。”
铁心源从怀里掏出一个扁口的铜瓶子,拔出塞子自己喝了一大口里面的葡萄酿,然后递给孟元直道:“自然是应该庆贺,现在先将就一下,等我们安定了再大庆不迟。”
第九章 再一次沦落
许东升见孟元直满意的骑着马去找穆辛显摆自己的突破,他很不习惯一个大高手的行为像一个孩子,更不能理解,一个像他那样的人,会非常满意铁心源这种近乎儿戏的庆祝方式。
“太势利了。”搞不懂形势的许东升对铁心源今天做的事情充满了嫉妒,然后开始批判。
“你拍穆辛的马屁我能想通,你讨好孟元直我也能想通,为何你不去满足所有的人呢?我知道你和你的六个部下驮马上带的全是食物,就算是不够所有人吃的,也能保证所有人在抵达伊吾州之前不会饿死。”
铁心源无奈的道:“给穆辛的东西属于上贡,给孟元直东西属于结交,给别人?你想多了,他们这时候还没到绝境,现在给了没人领情,我打算把这些东西的作用最大化。”
许东升瞅着远处的穆辛笑道:“你真的就那么确定穆辛允许你公然在这里的收买人心?”
“考验从一开始就已经展开了,不管是铁一他们,还是目前的状况,我觉得都是穆辛故意为之的。
我冒险收拢了铁一他们,穆辛一句话都不说,其实谁都明白,铁一他们即便是再没用,至少还能用两年的,他们的战力还是要强过很多的波斯人和阿族人。
还没有到可以随意丢弃的地步。
穆辛要我收拢他们,又防备着我,看来我的舒坦日子只有两年,或者说我有用的时间就是两年。”
许东升拍拍铁心源的肩膀笑道:“我帮助你也就仅限这两年,还以为你没有看透,谁知道你比我想的要聪明的多,也务实的多。哥哥给你一个保证,不论如何,哥哥我将是最后一个离开你的人。”
铁心源知道这个保证很是难得,许东升能够帮助自己已经是意外之喜了,能帮助两年,这是他没有想到的。
生到这个世上,谁都不欠谁的,大部分时间都需要自己独立奋斗,只有自己的能力大到一定程度,才可以或者说有资格借助外力。
而所有的外力,其实都是需要付出代价才能获得的,绝对没有平白无故得到的道理。
而有些外力是有毒的,有些甚至是带着刀子的,一旦自身不够强大,这些外力会在一瞬间变成致命的因素。
也就是古语所说的,福兮祸所伏,祸兮福所倚,所有的力量都要辩证的来看,好坏不定。
小恩小惠看起来不起眼,其实是拉近人和人之间关系的最佳手段。
这世上没有那么多的救命之恩让你去获得,也没有那么多的一见倾心,小恩小惠才是人和人相处的最重要的手段,毕竟,从一开始对你有好感的话,只要你小心的维护这种好感,时间长了之后,感情自然会得到升华。
走在沙漠上看日出绝对是震撼人心的。
驼队中的每一个人都像是从太阳里面出来一路西行。
这一次穆辛没有礼拜,而是在战马的背上唱起了一首有些凄凉的歌谣,声音依旧拖得很长,像是在诵经,又像是歌唱,多少有些凄凉。
骑在马上没有躺在食品篮子里舒服,铁心源把自己裹得厚厚的,离开东京的时候就答应过母亲保护好自己的身体,他执行的非常彻底。
后面有骑士高兴的来回报,说西夏人撤退了,并没有继续追赶这支已经没有了骆驼的驼队。
为此,穆辛下令休息,在黑暗中走了大半夜的路,不论是战马,还是人,都已经疲惫不堪了。
铁心源依旧熬好了米粥,这一次,米粥里面甚至还有风干的咸羊肉。
这时候有一碗粥喝绝对是一种非常奢侈的享受,他没有理会那些不但没有水喝,也没有粮食吃的波斯人,依旧按照昨日傍晚的规矩,送给了穆辛,送给了孟元直,剩下的自己这一群人喝掉,没有分给别人的意思。
许东升喝了一口米粥笑道:“那些人已经准备开抢了,你做好杀人的准备了没有?”
铁心源回头看看后面那群已经慢慢围拢过来的波斯人笑道:“他们不是割开战马的皮肤喝过马血了吗?怎们还会觉得很饿?这才一天一夜而已。”
一个壮汉似乎是这群人临时选出来的头领,粗暴的掀开等待装饭的仆役,探出手准备把整整一锅饭都要搬走。
不等他的手碰到铁锅,铁一的弯刀就架在他的脖子上,刀锋上已经隐隐有了血迹。
大汉并不畏惧刀锋,抬头看着铁一道:“我们很饿,你们的粮食多……”
铁一并不认同这样的解释,铁心源说过只有自己人能够吃饭,那么,外人就不能吃。
大汉大吼大叫着神情激动,伸长了脖子准备继续往刀锋上撞,他不认为铁一敢杀掉他。
铁一确实不敢,铁心源也不敢,于是铁一飞起一脚将大汉踹了出去,就在这个时候,许东升的仆役们已经用最快的速度把铁锅里的米粥一抢而空。
铁心源放下手里的饭碗,指着穆辛他们所在的地方对依旧在咆哮的大汉道:“没吃的,你们应该去找他们,只要长老同意了,我就给你们吃的。”
大汉恨恨地看了铁心源一眼,回到自己那群饥饿的兄弟中去了,他好歹还知道铁心源是穆辛长老的学生。
铁心源叹一口气对许东升道:“穆辛积威甚重,这些人连讨口饭吃的胆量都没有。”
“那是他们还不够饿,真正快要饿死了,不要说穆辛,就算是他们的父母也照抢不误。”
铁心源咬咬牙道:“从这里到伊吾州还有十五天的路程,我就不信他们能扛得住。”
许东升摇头道:“穆辛会要求你给他们粮食的。”
铁心源摇头道:“穆辛不会这样做的,他已经准备离开了,这个烂摊子他准备甩给我了。”
“你怎么知道的?”
“刚才给穆辛端饭过去,他告诉我的,还要我保持一颗慈悲的心,还说神即是太阳,不论善恶,遍洒阳光。”
许东升的脸色立刻就变了,皱眉道:“驼队里一旦出现粮食不够吃的情形,分成几队走是一种常用策略,看看能不能找到足够的食物。”
铁心源的脸色也变了,在戈壁上找到足够食物的法子只有一个,那就是抢劫,没想到穆辛竟然会出此下策,丝毫不顾自己智慧长老的名声,不过一想到他准备离开了,也就没有什么好惊讶的了。
回头看着许东升淡淡的道:“你的意思是说穆辛准备要我们去抢劫?”
许东升吐了一口浓痰恨恨地道:“你以为呢?沙漠上多的是把脸蒙住去当盗匪的驼队,老子也干过几回。”
“我不介意当一回沙盗,问题是我们如今身在戈壁滩,抢谁去啊?”
许东升大笑道:“你真的以为戈壁滩上就没有人烟吗?告诉你吧,人是一种比骆驼还要有忍耐力的东西,只要有水他们就能活,放心吧,我们一定会找到食物的。”
铁心源拍拍许东升的肩膀就朝穆辛那边走了过去,还要铁一扛了一袋子小米,这是铁心源这时候唯一能够贡献给穆辛的东西。
已经收拾好行囊的穆辛见铁心源送来了小米,摇摇头表示不要,抱着铁心源的脑袋在他的眉心亲吻了一下,小声道:“把他们完整的带回伊吾州,我在那里等你。”
铁心源低声道:“为了生存,弟子如果做了一些不符合教义,不符合人情的事情,天神能够原谅我么?”
穆辛笑道:“神会看见的,一定会看见的,只是神在我们的心中。”
孟元直并没有被穆辛带走,他有些不愉快,还好,现在,驼队里面是铁心源说了算。
穆辛走后,铁心源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把馕饼分给了那群一天一夜没有吃饭的波斯人,然后告诉他们,从现在,想要吃饭,就要靠自己去获取。
那个不死心的波斯大汉首先想到的就是抢劫铁心源,在他的眼中,铁心源到底是异族人,不应该享受那么多的粮食配额。
当孟元直生生的捏碎了一块鹅卵石之后,他们汹涌的怒潮就缓缓地退散了。
铁心源根本就不管他们的死活,也收拾好了行囊,离开这个宿营地,一支庞大的驼队,终于分成了三份。
穆辛不愿意看到自己人死去,也不愿意亲自带着人去抢劫可怜的戈壁牧人,把难题丢给了铁心源。
前面有车,后面就有辄,铁心源当然也不愿意看那群人死去,更不愿意去抢劫,所以他就把最后的选择权留给了那群饿肚子的波斯兄弟。
而他们只剩下一个选择,那就是去抢劫。
戈壁的边缘有很多的背风坡,在那里应该有牧人的冬季牧场,如果运气好的话,应该能在一场战斗之后找到足够的吃的。
在那些波斯人近乎绝望的目光中,铁心源一声唿哨,带着这支纯属宋人的队伍,沿着穆辛快速离去的方向,缓缓而行。
“我已经放弃了很多的东西,不想连宋人最后的骄傲都失去,我至少不会成为一个强盗。”
听着铁心源义正言辞的说法,许东升大笑道:“戈壁和大漠会教会你它特有的生存法则的。”
第十章 不一样的狩猎
许东升不知道的是,铁心源的底线远比他想象的要低的多,很久以前,这家伙就做过许多非常过分的事情,只是没有人知道罢了。
这也是铁心源自己的保护色,毕竟让别人把自己想的天真一些,纯洁一些没有坏处。
既然已经成了穆辛这个备受人们尊敬的长者的弟子,至少在品德上也做到无懈可击。
为了这个名声,铁心源一连三次打劫都宣告失败了,不但没有抢到一只羊,还赔上了两袋子粮食。
大宋时代的赤贫是个什么样子他终于算是见识到了。
黑山的边角处,确实如同许东升说的那样,有来这里过冬的牧人。
与其说这些人是牧人,不如说他们是一群一无所有的野人,为了六只瘦羊,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以及一个孩子,就敢向铁心源所在的骑兵队伍发起冲锋。
在这样彪悍的牧人面前,铁心源选择了后退,即便是他的胸口挨了一记小孩子的飞石,也不打算去追究了。
三个人只有那个女人身上裹着一件老羊皮,剩下的一老一少两个男人,浑身上下几乎是赤裸的。
他只要抬抬手就能用弩弓射杀这三个人,不知为什么,他死活扣动不了弩机。
以至于身上的披风滑落都不知晓,远远地退开之后,他看到那个小小的牧人举着自己猩红色的披风站在高高的土丘上呐喊,宣示自己的胜利,铁心源心底却生不出半点的郁闷之气来。
许东升瞅着一身尘土的铁心源大笑道:“上一次你为了在两个老女人的威胁之下逃生,丢掉了半袋子粮食,上上次你被一男一女两个小孩子打得狼狈而逃,丢掉了半袋子粮食,上上上次,一个白发老翁用棍子抽打了你的马腿,害的你从马上跌下来,最后还丢了一大摞子馕饼。这回倒好,你被两个手持木棒,赤身裸体的野人连披风都缴获过去了。以哥哥看来啊,咱们还是不要去打劫了,这样的打劫对我们半点好处都没有,我担心再打劫下去,我们本来能够支撑到伊吾州的粮食很可能会不够用。”
铁心源用力的揉揉自己被寒风吹得生疼的脸孔道:“这里难道就没有一个无恶不作,为富不仁的家伙吗?”
许东升指指远处还在咆哮的野人道:“他们一家三口就是,三个人有六只羊,堪称巨富。”
铁心源长叹一口气道:“怎么会这么穷啊?”
许东升摇头道:“兵灾,风灾,雪灾,再加上强盗和驼队的劫掠,你还指望这里能有多富裕?”
“这样的人多么?”
许东升指一下茫茫戈壁滩道:“都是这样的。”
铁心源苦笑着摇摇头对孟元直道:“我们还是省着点吃,快点去伊吾州吧。”
正要含笑点头的孟元直忽然怒啸一声,催动战马就向野人所在的山坡冲了过去。
铁心源回头一看,一脸的惨然,刚刚还在庆祝胜利的那个小野人,已经被人穿在长枪上,高高的被挑起来之后,再重重的摔在坚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