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志远-第6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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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是一个个奋勇向前,不知后退。”
杨石说:“志远,你这话说得太大了,你杨石叔也就是一个农民,可受不起。”
杨志远说:“那就说点小的。我在县一中读高二那年,家父病逝,我准备休学外出打工,帮母度日,就在临行前,您知道这个消息后,马不停蹄地赶到县一中找到我。我记得那年新营下了好大一场雪,所有通往山里的班车都停开了,您为了急着见我,愣是带着广唯他爹走了近百里的山路找到学校,那天的您是个什么样子您可能没在意,可我一直记得清清楚楚,您头发凌乱,发梢都结了细小的冰凌,浑身上下都是泥巴雪水,因为冷,您一直搓着手、呵着气、缩着背,不停地走动。其实您到学校就为了告诉我一句话:娃儿,你放心读书,家里的事情用不着你操心,只要我们杨家坳的杨家人还有一个喘气的,就决不会让你娃儿休学。您把家里带来的熏鸡、腊鱼、腊野猪肉留给我,为了节省十块钱的住宿费,您愣是不愿在县城休息一晚,当天就和广唯他爹带着几个烤红薯就回去了。那天的雪虽然小了些,没前几天那么大,可你走出去没一会,头发还是飘上了雪花。那天我站在学校的走廊上,看着您离开,您不会知道那刻我的心里的感觉,那刻我为自己是一个杨家人倍感自豪,我知道自己不是一个人在面对苦和难,我的身后是一个群体,有着杨家坳几千号人,我在那一刻下定决心,再苦再难我都不会休学,我要读书,为自己也为我们杨家坳的乡亲。在好长的一段时间里,我的脑海里都是您佝偻着身子,顶着寒风在风雪中行走的背影。我又岂敢不努力不发奋不图强,我能考个全省第一,应该也与此有着莫大的关系。您说,这是不是您们这些族中长辈给了我们后辈以前进的力量?”
杨石说:“志远,这都是猴年马月的事情了,你怎么还记得那么清楚?”
杨志远的眼睛有些湿润,说:“对于您来说,这是小事,可对于我来说却是一辈子的记忆。天那么冷,雪那么大,上百里的山路,您来回得走多少天啊,我后来才知道,那四天三夜您是怎么走过来的,冷了就喝辣椒和酒,渴了就喝路边的雪水,饿了就吃挎包里的红薯,累了就在路人家的屋檐下借宿。要知道您那时就已是一个七十来岁的老人了,可为了杨家后辈,您全然不管不顾,严寒疲倦对于您来说,根本就算不了什么。”
杨石说:“志远,跟祖先们血战沙场,生死相托的情谊比起来,我这些小事又算得了什么。”
杨志远说:“我知道对于你来说,不知道什么是信念,其实祖宗遗训的‘忠义勇’三个字,就是您的信念,就是它支撑着您这么不顾一切地去做自己认为必须要去做的事情。其实就是这些您看似微不足道的事情,在影响着我们这些后辈们,一个家族的精髓才得以传承。”
杨石说:“志远,说一千道一万,这还是得怨我,让我这族长当的不称职,让杨家人受苦了。”
杨志远说:“这怎么能怪您,您要知道,有些东西是根本用金钱来买不来的,金钱可以买来许多物质上的东西,但是它永远买不了正直和勇敢、真挚和善良,更买不来风雪中那份赴汤蹈火义不容辞的情谊。”
白欣旺说:“杨石,志远这话说的对,我们杨家坳人以前虽然穷苦,可我们杨家人一直团结一致,从来就不曾抱怨过,就是因为我们这些人从你的身上看到了一个人做人在基本的品质,忠诚、平实、善良,我们当年选你当族长也是基于此。不说别的,就说三年自然灾害,来我们杨家坳避难的人那么多,可我们杨家坳有自己一口喝的,就不少外人一口吃的,我们没有让一个外乡人饿死在我们杨家坳,这是什么,这就是道义。你顶风冒雪去学校找志远,也是如此,当然对志远你不仅仅是道义所在,还有情谊所然。”
杨志远说:“其实正是从这些小事上可以看出一个人的品质,而一个家族的品质和良莠,从一个家族的族中长辈身上得以体现,一窥究竟。这正是您杨石叔所言的小处,而往大处说,一个家族,由一个个家族成员组成,一个民族是由一个个家族组成,一个国家又是由一个个民族组成,家族就是一个国家的基石,如果一个个家族都坚持做人的基本准则,都像杨石叔您这样的做人,那我们的国家肯定可以繁荣昌盛,稳定富强。”
杨石说:“志远,不管怎么样,你杨石叔的能力还是有限。志远,你这人为人诚实重情重义,头脑灵活,做事有章法讲道义,具备许多做人的优秀品质。我知道对于你来说,杨家坳的这片土地必定太小,你迟早还是会走出去,不管你今后做的事业有多大,也不管你今后的官当的有多大,我都希望你牢记一点,做任何事情只要问心无愧,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对得起杨家的列祖列宗,那就成了。”
杨志远严肃地点了点头,说:“杨石叔,我记住了。”
第28章 福星高照(2)
白欣旺说:“杨石,既然小辈们一番心意,我看你也别推辞了,生日这事就由志远他们去操办,我们不操那份闲心了。”
杨石说:“我觉得这事情由我起头总是不好,老白,你比我小十一岁,要不明年从你七十大寿开始。”
白欣旺笑,说:“七十和八十能是一码子事吗。志远,我看这事也不必跟杨石商量了,你们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反正这是全族人的意思,他同意不同意都是一回事,甭管他。”
杨志远说:“杨石叔,您就按大家的意思办吧,要知道您总是只知给予,不求回报,对于杨家坳的乡亲们都是也是一种心理负担,让大家都觉得亏欠了您。”
杨石笑,说:“志远,你这是哪门子歪理。”
杨志远摇摇头,说:“这可不是什么歪理,它属于心理学,有一定的道理。”
白欣旺说:“我可不管什么心理学不心理学的,我就觉得你杨石再推三推四的,会让大家心里憋屈的慌。”
杨石一笑,说:“怎么我不按你们的意思做还不对了,你说这算个什么事。”
杨呼庆说:“杨石爷爷,你就答应了吧,你看我们现在都等着喝完你的寿酒再出去,你要不答应,大家都耗在杨家坳不走了,那多耽误事情啊。”
杨石一摆手,笑,说:“行了,我看你们这个阵势就是不达目的不罢休,算了,就按你们说的办,现在你们该干嘛去干嘛去,别耽误我晒太阳。”
杨志远一笑,觉得杨石这话有些哲理,世事再纷杂烦扰,可太阳每天还是会升起,该享受阳光的时候就得享受阳光,这何尝不是一种积极的生活态度。
杨石寿宴的一切事宜,杨志远都交由白宏伟去负责安排处理,用不着他去操心。但有件事非得杨志远自己出面才行,其他人自是无法办到,那就是请向晚成来参加杨石的寿宴。这件事杨志远没有和任何人商量,请向晚成参加杨石的寿宴还只是他的一个想法,这一年里向晚成到杨家坳不下十余次,但都是因公,很多的时候都是陪相邻各县的领导来杨家坳视察工作,尽管杨志远极力撇清自己和马少强之间的联系,但是上次市长胡捷和姜慧到杨家坳那么走了一趟,官场之人还是不免把杨家坳和马少强、胡捷联系在一起,官场之人不仅需要谋事还要谋人,能走到一定位置的,无一不是人精,对领导的一举一动都会仔细揣摩,加以分析。胡捷上任伊始,什么地方都还没去,他下县视察的第一站就是杨家坳,官场中人虽然不知其中奥妙,但都会很自然地把杨家坳与胡捷联系到了一起。本市是辖县市,下辖区、县若干。一天,某县委书记突然心血来潮,想到杨家坳来参观学习,官场讲究对等,兄弟县的书记来临,向晚成自然得亲自相陪,以示重视。官场是有蝴蝶效应的,一人先动,众人跟风,于是一段时间里光临杨家坳的县级领导络绎不绝,且不说杨志远深感其烦,连向晚成也是苦不堪言,私底下,向晚成没少向杨志远抱怨。杨志远明白向晚成的苦衷,向晚成现在手头上的事很多,他正在不声不响地按照当初和杨志远的商议的事项,在新营进行农村金融改革试点,这来新营的领导一多,不免要影响他的工作。可人家要来,他向晚成又不能拒绝,除非他不在本市,但向晚成外出学习,人家不可能不清楚,人家要来肯定要趁向晚成在家的时候。同处一市之官场,大家都是低头不见抬头见,官场的礼数向晚成不能不遵守,人家来了,向晚成该陪的自然还是得陪,该喝的还是得喝,不然人家会认为他向晚成自命不凡,一旦向晚成显得与官场格格不入,那向晚成这官就怕也就当到头了。
杨志远知道向晚成这人虽然是土生土长起来的干部,上层资源不足,但他颇有政治抱负。在本县,对私有企业向晚成该护的护,该帮的帮,但向晚成从来就不喜与本县的私有企业主私底下来往,一直保持应有距离。这一年多里,尽管向晚成和杨志远走得比较近,杨家坳的公司从性质上来说,应该还属集体股份制,但他从来就没有因私到杨家坳来走过一趟。杨志远对于是否请向晚成来参加杨石寿宴的事情还真是有些举棋不定。凭他和向晚成这一年来的交情,他一旦开口,向晚成肯定会来。可他毕竟是一县之书记,这次杨家坳既然是大宴宾朋,以杨家坳现如今的影响力,杨石生日那天肯定会有四乡八邻的乡亲赶来赴宴,县委书记亲自来给杨石贺寿更是会引起轰动。
杨志远自信他与向晚成之间的关系坦诚,经得起考验,但一县之书记无缘无故地到乡下给一个老农祝寿,就怕另有用心的人从别的角度去揣想做文章,因而给向晚成带来不必要的麻烦。作为互为欣赏的知交,按说杨志远既然知道自己此举可能会给向晚成带来麻烦,他大可不必再有此心,但杨志远从心里希望向晚成他能来,他不但希望向晚成能来,而且希望张开明、洪然、伏涌军、延平也来,而且希望来的官员越多级别越高才好。
杨志远的心里一直有个结没有解开,他相信这个结同样也在杨石的心里,在杨家坳的乡亲们的心里压着,纠结着。杨石不同意做寿也与此有着莫大的关系。
十年前,杨石七十岁,尽管生活并不富裕,杨家人还是要给杨石做寿,大家上山去围猎了几头野猪、打了野鸡、野兔,为杨石准备了几桌寿宴,邀请四乡的宾朋参加,也邀请了乡里的书记、人民政府干部之类的与杨家坳有过接触的吃公粮的人,现在看来杨石此举有些深意,杨家坳穷,杨石大概是想以此为契机,想加强与公家人的联系,让杨家坳得到一些适当的照顾。结果那天到宴的除了几个至亲,可以说是寥寥无几,吃公粮的人一个都没来,整个场面冷冷清清。那天,杨石一直守在大樟树下,吧嗒吧嗒地抽着旱烟,直到时辰早过,知道再无人来,杨石叹了口气,让杨志远他们这些围观的小孩入席饱餐了一顿。杨志远那年十四岁,不太明事理,和其他小孩子一样吃得不亦乐乎,心想这些公家人不来最好,我们正好可以饱餐一顿。杨志远那时还不明白为什么大人们一个个耷拉着头,在一旁唉声叹气。记得那天他还问了父亲,父亲只是摸了摸他的头,苦笑着说你现在还小,说了你也不明白,等你长大了你自然就会明白的。杨志远后来慢慢地明白了,这是因为杨家坳穷,人穷自然也就让别人看轻了,来不来参加杨石的寿宴无所谓,人家犯不着为了一个无关紧要的人搭上一天的时间,走上二十里的山路来吃上这么一顿饭,只怕有人还会说杨石这人不知轻重,以为平日里送了点山货就以为和人搭上了关系,真是不自量力。
杨志远知道杨石也是被逼得没法,心里急,改革开放都快八年了,人家都多多少少都有了那样一些变化,唯杨家坳还是一穷二白,穷得叮当响,保持原样。为了杨家人尽早富裕,杨石才会放下面子,一次次地提着山货,求人帮忙。杨志远后来就想这件事对杨家坳只怕是影响深远,尽管当时在场的所有杨家人都没说什么,但这件事对于当时的杨家人来说,却不异于给了所有的杨家人一记耳光,虽然这耳光没有打在杨家人的脸上,却是深深的烙在了杨家人的心里。这十年里,杨家坳但凡有重要的事情,都是闭关自守,杨家坳人自娱自乐,从不主动邀请外人参加,有客来了欢迎,没人到也无所谓,反正杨家坳虽然贫穷,但还是人丁兴旺,自家人还是可以把气氛闹起来。应该说,杨家坳此举与杨石七十寿辰的事情关系重大。上千年来杨家人一直都是自尊自强自傲,什么时候这么窝囊过。杨石自此之后再也没有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