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心-第5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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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说宫殿的主人离去时,曾下过符箓咒语,凡入他宫殿之人就会变成宫殿的守护幽灵,不得再出。”孙思邈脸上又有迷雾升起,“也有人说,所谓的宫殿不过是破釜塘里的水鬼流传到人间的传说,勾引那些贪婪的人入内,然后索取他们的性命以求转世投胎。”
慕容晚晴有些怔证。水鬼骗人入水,然后索命投胎转世的传说,她也知道。
可她思考的是,孙思邈和她讲这些做什么?
她想的远比一般女子要多得多!
沉默良久,慕容晚晴道:“我也听过破釜塘的传说,但和你说的有点不同。”
孙思邈眉微扬,有些讶然的神色。
“或者说,不是有点不同,而是有很大的不同。”慕容晚晴知道孙思邈望过来,但只是用手撩了下额头垂落的发丝。
风吹发乱,心似更乱。
远望天蓝湖清,慕容晚晴眼中却似有层迷雾,半晌没有下文。
孙思邈却只是静静地等待下文,没有半点催促。
不知多久,慕容晚晴总算接下去道:“传说中,这里的确有个宫殿,叫做清领宫,那是在东汉末年建立的,宫殿里也的确有个主人。这里本来叫‘富陵湖’,后来因为那个主人才被改名成‘破釜塘’……”
她说的这些,和孙思邈讲的大同小异。
孙思邈却听出些关键的不同,皱了下眉头。
他说的传说很是虚渺,若听的人不细心,不明原委,多半只是以为是个虚无缥缈的传说,但慕容晚晴却把一切问题落实在一个人身上,事情的发展也就脉络清晰起来。
这里改名为“破釜塘”,本来是因为一个人,是谁有偌大的魔力?
“那主人改名‘富陵湖’为‘破釜塘’,本意取自楚汉相争时,楚霸王项羽破釜沉舟的典故……”
“楚霸王破釜沉舟,终破强秦。清领宫的主人也想如楚霸王般,改湖名为‘破釜塘’,就是想推倒没落的东汉王朝,重建天下秩序……”
“只可惜,那人若论智谋,比起楚霸王有过之而无不及,但论行军作战、疆场武力,还远不如项羽……”
“那人带兵起义,纵横中原十数年,终究难遂愿望。不知为何,突然染了重病……”
“对了,我还忘记说一点,就是那人若论医术,好像和现在的你不相伯仲。他医术在那时天下无双,但他行医时,却借符箓咒语圣水之名蛊惑百姓肓从。从这点来看,你和他很有不同……”
慕容晚晴说到这里,终于顿了下,不敢去望身边的孙思邈,心中只想,他和我说的宫殿主人并非一类人,可他和这宫殿主人绝对有很大的关系。
该来的终究会来,难道传说中的符箓禁咒是真的,不然他为何执意到这里?
一阵心悸,她终究继续说下去。
“但他能医人却不能医己,患病后身死,他领导的起义军转瞬烟消云散。而在传说中,他死的那一天,破釜塘附近突然雷电交加、暴雨倾盆,然后淮水猛涨,灌入了破釜塘中,淹没了他亲手所建的清领宫……”
慕容晚晴一口气说了这些,终于望向孙思邈。
孙思邈也在看着她,眼中满是诧异的光芒。
他显然没想到慕容晚晴竟也知道这些事情,而且知道的远比他以为的要多得多!
他接触慕容晚晴伊始,并没有觉察她太多的与众不同,但到了今天,慕容晚晴却给他太多的意外,联想到那筒暴雨梨花,他突然也有分心悸。
不为符箓禁咒,只为一人的心机!
“清领宫的主人是不是本叫张角?”慕容晚晴不待回答地反问,看似平平淡淡,实则石破天惊!
孙思邈无语,只是缓缓点点头,脸上又有沧桑浮现。
“张角本是东汉时期太平道的领袖,习《太平经》,奉黄老之道,医术无双,亦会道法。当年张角凭《太平经》教化天下,却用医术夹杂道法蛊惑民众。十余年间,传徒数十万,势力遍及长江黄河两岸,发动了震惊朝野的黄巾起义!听闻他极具魄力,一夜间,竟号令天下三十六万人跟从,有青、徐、幽、冀、荆、扬、兖、豫八州响应。黄巾军纵横天下二十年,张角可说功不可没。张角自号‘天公将军’,以天为师,说是天师座下第一弟子,自那后,太平道徒均称天师门下。无论北天师道的寇谦之,还是南天师道的魏华存,听闻都和张角很有些关系。”
慕容晚晴寥寥数语,就勾画出张角起伏跌宕的一生,神色却没有什么尊敬,反倒带分厌恶之意。
“不过,后人都说此人是乱世之首恶。他死后,跟随他的数十万信徒被杀戮殆尽,鲜血几乎填满了这破釜塘……那数十万人,可说是因他一念而死!更有数百万人因为他而流离失所、骨肉分离。”
孙思邈眼角跳动了下,却终究点点头。
“你如何知道这些的?”
慕容晚晴一怔,半晌才道:“慕容家一直筹划复仇,自然会寻找和齐国对抗的一切力量。黄巾军虽烟消云散,但太平道还在。这些人虽被齐国暗中绞杀,但一直到现在还隐在江湖中蠢蠢欲动,我们当然会留意他们。因此……才对他们的情况很熟悉。”
她说到这里,垂头望向了脚尖,意识到自己方才有些冲动,她本不该说这些的。
可她并不后悔。
她虽冲动,但很多话她早就想说了,在她拉着孙思邈的手臂跳下悬崖、落入淮水的那时,她就想说了,她希望孙思邈能明白。
她虽已经做了决定……可这决定却是不能对孙思邈说的。
“原来这样。”孙思邈沉吟道,“可他们既然和你是同仇敌忾,你为何说起他们竟有厌恶的感觉呢?”
他显然很是细心,感受到慕容晚晴今日和往昔很是不同。
慕容晚晴滞住,扭头望向湖水:“或许是因为你说这湖下宫殿的故事,勾起了我的厌恶吧。如果我猜的不错,湖下宫殿可能还有太平道的弟子出没,因为不想消息泄漏,这才妖言惑众,蛊惑人心,说什么张角有符箓禁忌留下、水鬼索命,他们就是不想有人靠近清领宫。这世上,就是因为这些人才乱的。”
孙思邈沉思道:“你为何突然对我说出这些?”
慕容晚晴咬着唇,抬头瞪了孙思邈一眼,“因为我看不惯你自大、自狂,一切都知道却不说的样子。我说这些,是想告诉你,很多事情我也知道的。”
她莫名地又激动起来,狠狠地望着孙思邈,眼眸一霎不变。
孙思邈亦没有避让。
慕容晚晴目光如火,他的目光却如海。
火光一点,闪烁在深邃的海上,有如流星划破了那蔚蓝的夜空。
“其实你说出这些,是想警告我,不要轻易去水下的清领宫?”孙思邈脸上迷雾尽去,露出本是纯真的面容。
他心中想问的是,你如何知道这些秘密的,难道说你真的和这件事情也有关系,只是这种关系你不能对我说?
他没有问下去,因为他始终认为,想说的才会说,慕容晚晴若不想说,他就不会逼问。
慕容晚晴眼中的火变成了水波,她反问道:“你为何要和我谈起这个传说,是不是因为你早决定去清领宫了?”
她心中想的却是,为何你到现在还在瞒着我,难道说你根本不信我,还是我想的一直都是错的,你跟张角没什么两样……
她没有想下去,只因这想法就和她在流星前想起那多年前的愿望一样——不是愿望,而更像是种折磨。
孙思邈沉默下来,终于点点头道:“是。”
清领宫有什么秘密?
为何孙思邈执意要去?
那船夫怎知孙思邈的想法?他将孙思邈带到这里,是不是就是为了这个秘密?
慕容晚晴脑子如同要爆炸般想着这些疑问,突然灵光一闪,想到了什么,失声道:“我明白了。”
不闻孙思邈回应,慕容晚晴目光坚定,坚持说下去道:“‘七月十五,妖魔再生。天公重降,大道太平!’你执意要去清领宫,是不是因为这句话?”
孙思邈脸色微变,再次发现眼前这女子远比表现出来的还要聪颖——她知道很多她根本不太可能知道的事情。
慕容家的人虽然不差,可如何会知道这些?
“传言中,张角虽死,但会重生!”慕容晚晴一言落地,湖面似有幽风阵阵。
人会重生?那怎么可能!
慕容晚晴好像也有些发冷,但仍继续说下去:“天师弟子每在张角死后一甲子的中元之夜最后一刻,就会聚在一起,等张角重生,重尊《太平经》之预言,建立道中秩序,让天下重归太平,我说的对不对?”她问得有些急切。
“的确是有这个传言。”孙思邈目光投远,笑容带分苦涩。
“而一甲子又将到了,是不是?今晚月圆之夜,就是张角重生之日,是不是?我虽不知道你的来历,但你就算不是寇谦之的弟子,恐怕也是天师弟子,是不是?李八百、王远知他们也算是天师弟子,今晚都会聚集在清领宫,等待张角重生,是不是?”
她一连数问,每个问题都让她自己一颗心悸动不已。
很多事情,她虽早知道,但这几个问题,她亦是刚刚想到。
转瞬有个困惑,如果按照她的逻辑,这件事就应该是大师弟子的纷争,那个无赖呢?也是天师弟子吗?
孙思邈脸上沧桑又起,只回了一个字:“是。”
慕容晚晴一怔,一时间反倒无语。
答案来得突然,让她好像一时难以接受消化。
片刻后,她又问:“如果你和李八百同为天师门下,他为何对你下这种毒手?他是为了阿那律?世上真有阿那律这个东西?你……”
她本想问孙思邈是否见过阿那律,如果见过,那阿那律是否在孙思邈的手上。突然见孙思邈目光如电般望过来,慕容晚晴立即收声。
她记得孙思邈曾慎重对她说过,他从未见过阿那律,还问她信还是不信。那时候她回答是信的,这次再问这个问题,明显还是在怀疑孙思邈。
怪不得孙思邈是那样的目光。
目光中没有责备……只有些许的失望。
慕容晚晴读懂那里的含义,顿时歉然。
“兄弟阋墙之事时有发生,更何况天师门下。”孙思邈终于移开目光,若有惆怅道。
慕容晚晴只感觉这句话含意万千,有着说不出的沧桑,沉默片刻,才试探道:“你是想说,你和他们走的是不同的道路?”
“我只知道,他们走的路,我不会走的。”孙思邈苦涩道,“可世上总有许多人,一定要旁人走他们的道路,这就是祸乱纷争的源头。”
慕容晚晴心一颤,不知想到什么,竟有些痴了。
有鹤舞清空,自由自在。风吹湖面,波纹荡漾。
望着天空那白鹤的自由自在,慕容晚晴只是在想,“我这一生,走的不也是别人给安排的道路吗?难道我会反抗?不……不会的。”
有些慌乱地摇摇头,不敢多想,慕容晚晴立即回到原来的话题,“你受了伤,现在虽能动,似李八百与那无赖和桑洞真等人若在,他们绝不会放过你,你眼下不是他们的对手。你若去了,只怕活不过今晚。”
孙思邈“嗯”了一声,叹了口气。
慕容晚晴心中一喜,立即道:“因此不论如何,不管张角会不会重生,你最好的选择是先养伤,等到你伤好了,再找他们也不迟。你说……好不好?”
她语气突转轻柔,满是商量之意,很是期待地望着孙思邈。
衣袂飞扬,孙思邈立在那里,却有着少见的沉重之意。
“不好。”
慕容晚晴一颗心沉了下来,脸上的温柔瞬间凝结成了冰,她的一颗心也沉了下去,似乎沉入那深不可测的湖底。
孙思邈转过身来正视慕容晚晴,诚挚道:“我多谢你为我考虑。我知道,你今天说的一切是为了我好。”
慕容晚晴轻咬贝齿,心中不知是喜是忧,只是在想:你若是知道我是为你好,为何还这么执著?
“可有些事情,一定不能回避。解决问题的方法是面对,而不是躲避。”孙思邈凝望慕容晚晴的眼眸道,“我出昆仑后,曾对自己说过,我若用剑,就要问问自己是否做错了什么。”
“你没有错,错的是他们!”慕容晚晴忍不住道,“你若早些出剑,他们就不可能伤害到你!”
孙思邈一阵唏嘘:“用剑和用兵一样,均是使用不祥之器,不得已而用之。我希望你明白这个道理。”
慕容晚晴茫然摇头,显然不解孙思邈说的深意。
如果不用剑,那学剑做什么?
孙思邈为何突然对她说起这个呢?
她从不介意用剑,受到威胁时更会毫不犹豫地拔剑。在她看来,这世上很多事情一定要用剑解决的。
这个观点对她来说根深蒂固,怎能轻易改变?
“因此我这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