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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刺心-第3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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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早时分,他实在熬不过困意,倚墙睡了片刻,突然听到一阵人声嘈杂。
  以为是孙思邈和慕容晚晴回来了,冉刻求忙睁开眼,发现嘈杂声是从街外传来,推窗望过去,见到不远处的十字街口,不知在什么时候竟用土木建了个台。
  而高台四角,各站着四个身着葛衣、头戴葛巾的人。
  那十六人都是脚蹬草履,手持竹手板。人虽不多,可异常严肃,让人一望之下,心生尊敬。
  而在高台正中有一黑色香案,上供一木像。木像之前又摆放着木剑、令牌等。香案周围有一香炉内正燃着香烛,香烟渺渺。虽是清晨,神秘之气却极为浓郁。
  冉刻求也算走江湖的人物,见到这种阵仗,立即想到孙思邈说过,茅山宗要在响水集做场法事!
  茅山宗做法的第一件事就是建坛,而这个高台,显然就是他们做法的主坛。
  其实,冉刻求在此之前和两个兄弟也做过法事,不过那时行骗的成分居多,也没有这么多讲究。
  他不知道道家这种斋醮仪式古时也是简陋,是自茅山宗陆修静后才渐成规范。只感觉,怪不得茅山宗震得住场子,扩张得如此之快,原来是舍得花本钱,以后他如果要做生意的时候,一定要记牢这点技巧。
  可想到两个兄弟,办刻求心中又满是忧虑。
  不觉得这法事和自己有什么关系,他收回了目光,却望见客栈前一辆马车已经备好,那年老的车夫正坐车上,车前车后站了几人,正是张丽华的随从。
  冉刻求心中一动,立即推门出了房间,见楼下一点淡青的身影从客栈闪出,到了长街之上。
  他几乎没有犹豫,冲下了楼梯,追到长街上,就见到张丽华已上了马车,放下了车帘。
  那贵公子人在马车旁,神色中满是失落之意,正道:“小姐这么早就走吗?这里好像有场法事,不看看了?”
  张丽华于车中道:“妾身还要赶路。多谢陈公子相送。”
  陈公子道:“不知何日能与小姐重逢呢?小姐真的吝于相告名姓吗?”他直到现在还不知道张丽华的名姓来历,正因为如此,才觉得更加遗憾。
  “你我萍水相逢,相见一面已算有缘,若是真有缘分再见,那时再和公子畅谈不迟。陈公子请回。”张丽华说得客气,但也冷漠。
  那车夫抖动马鞭缓慢地赶动马车,陈公子若有所失地立在那取,强笑道:“那祝小姐一路顺风。”
  话未落地,冉刻求冲过来道:“小姐等等。”
  马车戛然而止,车中张丽华幽幽道:“冉公子有事?”不知为何,她对冉刻求始终另眼看待,比对陈公子亲切很多。
  冉刻求心中激荡,可话到嘴边,只是道:“你……自己小心,早点离开这里也好。”
  静寂良久,张丽华道:“多谢冉公子的关怀,妾身……”
  “等等。”冉刻求忍不住叫道,想起一事,压低声音道,“你去邺城,究竟要做什么,会留多久?”
  张丽华幽幽道:“妾身去邺城,却是想打听一人的下落。对了,冉公子久在邺城,可知道一个叫做张仲坚的人吗?”
  冉刻求嗓子立即哑了,嘶声道:“你找他做什么?他……他……我不认识他。对……对不住了。”
  “哦,冉公子太客气了。人海茫茫,妾身本没有太期望冉公子会知道此人。”张丽华淡淡道,“妾身要走了,冉公子自己保重。”
  马鞭声清脆,驱不散晨雾离愁。
  冉刻求见那马车缓缓地驶进朦胧雾中,心中只念着三个字:“张仲坚?张仲坚!”这名字他藏在心中许久,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会被人提及。
  提及时,又掀开他不堪回首的记忆。
  记忆流着血,带着恨,流浪的每一日无不吞噬着他的内心,让他痛苦不堪。
  等到马蹄声不闻时,他才想到什么,发疯般才要去追赶那马车,一人突然立在他面前,伸手道:“拿来!”
  冉刻求一怔,见立在面前的是萧摩诃,皱屑道:“拿来什么?”
  “今天就是明天。”萧摩诃道。
  这句话倒可说满是禅机,鬼神难懂,冉刻求却懂了。
  他立即想到,这个萧摩诃曾接过一封无赖的信,然后就向孙思邈要件东西,而孙思邈当时许诺:“东西明天会送来。”
  昨天的明天,就是今天!
  冉刻求一时头大,望着那马车再也不见,心中暗叹,我跟上去能怎样?我早就发誓,不到功成名就的时候绝不承认自己身份的。我是个灾星,父亲都能忍心丢弃我,跟着别人只能给人带来灾难。先生估计也是被我所克,整大被人暗算。
  思绪回到现在,见萧摩诃目光森然,冉刻求道:“不错,今天就是明天。可今天还没过,是不是?”
  “何时?”游摩诃话虽少,但懂冉刻求的意思。
  孙思邈只说今天交货,似今天不到子时还是今天。现在是清晨,离子时还早。
  冉刻求心思飞转,实在不知道这人要什么,应付道:“先生昨晚就出去拿货,现在还没有回来。不过你放心,先生既然答应你了,就不会失约。谁都不会见钱不要,是不是?”
  萧摩诃神色狐疑,但终究未说什么。他才退后,陈公子迎上来,拱手道:“兄台好。”萧摩诃神色不悦,缓缓走开。
  冉刻求一见陈公子无事献殷勤,知其用意,说道:“公子要问那姑娘的事情?”
  “兄台果然是雅人。”陈公子喜道。
  “我是粗人。”冉刻求心情不佳,冷冷道,“我是知道那姑娘的事情,可我为何要对你说?”说罢,他拂袖向客栈内走去。
  陈公子的手下见状,就要上前,陈公子竟是好脾气,摆手方要阻止手下动武,突然听到身后一声大响,差点跳了起来。
  冉刻求也是全身一震,霍然回头望去,只见长街的尽头推来了一辆大车。
  那大车古怪非常,无马无缰,无车辕车厢。看起来只是四个轮子上放了一块方木板,而木板之上又像放个方形的大笼子。
  不过木板上究竟是不是放着笼子,无人知晓,只因为那车子外边蒙着厚厚的红色粗布,比人看不清究竟。
  大车四角各有两个茅山宗的弟子,手中均是拎着一面铜锣,口中念念有词。
  那八名茅山宗的弟子每走几步,就同时敲动手中的铜锣,动作齐整一致,方才那大响就是锣声齐鸣所致。
  那大车没有马拉,竟自行向前滚动,好似被施了咒语魔法般。
  冉刻求见那大车古怪,忍不住止步观看,陈公子也是好奇,一时间忘了张丽华的事情。响水集的百姓见到茅山宗斋醮,胆小的只敢在门后偷看,有些胆大的却到了街边对大车指指点点。
  就见那大车缓缓行来,直到斋醮主坛之上,这才止住。
  又是惊天动地的一声锣响,就见一葛衣道人上了主坛,手持桃木剑,正是茅山宗的姚正一。
  姚正一神色肃然,手中桃木剑一挥,主坛立柱上挂着的油灯倏然燃起,火焰竟是碧绿之色。
  百姓见了这种场面均是啧啧称奇,但不敢惊扰姚正一施法,只是私下议论。
  就听姚正一高声道:“有请宗师首徒、三洞弟子桑道长为响水集驱邪祈福!”手中桃木剑一划,主坛上竟闪过一道闪电。
  众人惊诧,却见电光过后,一人出现在姚正一的身旁。
  那人身着白衣,头戴羽冠,神色飘逸不羁。主坛周围多人,竟无一人看清他是如何出现的。
  姚正一单膝跪地,双手奉桃木剑于头顶,恭声道:“请大师兄施法。”
  那白衣之人正是桑洞真。
  场间神秘离奇、变幻极快,倒让人目不暇接。这时周边又是一声锣响,响水集那一刻都静了下来。
  有虔诚胆怯之人不由自主地跟随跪倒,早把桑洞真当作神仙般看待。
  冉刻求冷眼看戏,喃喃道:“三洞弟子是什么玩意儿?”
  一旁的陈公子听了,有意讨好冉刻求道:“冉公子不知吗?茅山宗自陆修静宗师以来,将天授神书、道家经典按三洞四辅十二部分类,自号三洞弟子,因此,茅山宗的人都自称三洞弟子。”
  冉刻求哼了声,点头示意知道。他本对陈公子没什么好感,但见他除了开始有些架子大,后来倒也和善,略改对陈公子的看法。
  主坛上的桑洞真一伸手,接过姚正一手上木剑,回望主坛前方百姓,沉声道:“王宗师虽远在茅山,但一直垂怜天下百姓,数月前掐指推算,知妖魔兴起,响水集百姓要有一个极大灾难,若不做法应对,只怕全集百姓难以幸免!”
  坛下百姓议论纷纷,有恐惧,有怀疑。
  桑洞真神色肃然,又道:“宗师悲天悯人,不顾危险,派本道前来祈福消灾。本道七日来一直斋戒静心,不想一时不察,被妖孽提早下手,昨夜害了乡正全家。如不今日做法,只怕受害之人更多……”
  众百姓均是凛然,低声议论。
  昨晚乡正家着大火,一家人竟没有一个活着逃出。众人都认为古怪,不想竟和妖孽有关。
  桑洞真道:“今日本道……”话音未落,脸色突变,喝道,“何方妖摩,竟敢前来干扰本道做法?”
  他身形一转,倏然一剑叫身后劈去。
  众百姓大奇,只见青大白日下,桑洞真身后哪有什么东西?
  可桑洞真一剑劈下后,身形暴退,再次喝道:“三洞弟子在此,妖孽还不伏法。”他一句话的工夫,手一翻,已有几张黄色的符纸撒了出去。
  那几张符纸轻飘飘的本无分量,但被施法后在空中倏然分开再合,形成一个尺许的圆球。风遗尘整理校对。
  而圆球之内,竟似包裹着什么东西,左右冲突不休。
  虽在白日,众人见到这种怪异的情形,也不由毛骨悚然,真觉得符纸内有妖孽被困!
  桑洞真撒出符纸,脚踏七星,刹那间到了香案之前,伸手抄起案上的一个海碗,一仰头竟将碗中的水一口吞下去。然后断喝一声,又将水喷在桃木剑上。
  手掐道诀,桑洞真口中念念道:“天师赐我旨,符箓救众生,鬼邪敢不伏,押入丰都城。急急如律令!”
  话才毕,他手中桃木剑就劈在了符纸之上。
  就听到符纸形成的圆球内突然传来一声极为凄厉的惨叫,随后,圆球被桃木剑劈成了两半。
  桑洞真一剑劈出,似耗费了极大的心力,口中竟有粗重的喘息之声。
  事发突然,惊心动魄,众人听到那声惨叫时,早就心魄俱动。突有人向坛上一指,叫道:“血,有血。”
  众人哗然,均向坛上望去,就见到半空飘落的符纸上竟血迹斑斑。桑洞真手上的桃木剑也有鲜血斑驳流淌,顺着剑尖一点点地落在地上,触目惊心。
  这时日正升起,冲散了清晨薄雾,照在主坛上,却显得煞气森森。
  主坛四周茅山宗弟子纷纷跪倒,齐声道:“鬼邪伏法,已入丰都。天师符箓,造福苍生。”
  响水集百姓本有不信之人,见到这种情况,也是心惊胆颤,不由自主地跪了下来。
  一时间长街静寂,伏倒一片。
  陈公子叹道:“三洞弟子,果然名不虚传。降魔除妖,造福百姓。冉兄,你说是不是?”他向冉刻求望去,见他嘴角带分不屑,不解道,“冉兄,你怎么了?”
  冉刻求摇摇头道:“没什么,陈公子说的是,三洞弟子果然名不虚传。”
  他内心笑翻,却竭力装作肃然的样子。若说方才他还有点好奇,此刻却是哂然。
  方才,姚正一点灯之术、桑洞真现身之法都很是古怪,冉刻求不算了然,可最后木剑斩鬼的诀窍,他偏偏知晓。
  斩鬼出血,奥秘均在那碗水和符纸之上。那水并非寻常饮用之水,而是添加了一种药剂,而那符纸亦是用姜黄熬制,只要那添加药剂的水一遇符纸,自现血色。
  百姓看着炫目,冉刻求明白原委,看了自然觉得一文不值。只是那符纸成球,其中能现鬼迹,在冉刻求看来,倒是让人难以琢磨。
  但他绝不信真有鬼被桑洞真一剑劈死了。
  他知道桑洞真装神弄鬼,却不揭穿。毕竟在他看来,人家也是凭手艺混饭吃,“今日留一面,日后好相见”的道理他还懂的。
  想斩鬼结束,恐怕就是要钱了,冉刻求萌生退意。
  果不其然,有一年迈的长者恭敬上前道:“道长做法为百姓祈福,劳费心力,我等都是感激不尽。法事完成后,这响水集的百姓自会准备孝敬,还请道长笑纳。”
  桑洞真平息收剑,却道:“这位老丈此言差矣,我等行法,只为天道除魔,绝不会收响水集百姓分文。若违此意,天道难容!”
  坛下百姓见他说得斩钉截铁,不容置疑,忍不住议论纷纷,但多是钦佩敬仰,那长者更是颂声不绝。
  冉刻求皱下眉头,心道,装神驱鬼竟不收钱,实在是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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