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心-第149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斛律琴心一怔,望了他很久才道:“你当然也喜欢我?不然你当初就不会冒险来张家救我?”
当初兰陵王在张家出现,却被张裕、李八百暗算的事情,她当然还记得。
兰陵王目光中的火焰慢慢淡了下来,转过身去:“可我未能救下你。”
斛律琴心直盯着兰陵王的背影,一字字道:“无论你是否救下我,但你为我出手,我一直记得。”
不闻兰陵王反应,斛律琴心又道:“更何况,这并非你第一次救我,我和你在响水集时曾经见过。”
兰陵王身躯似动了下,仍旧沉默无言。
“当初响水集外,你也曾救过我。”
那如霓裳轻舞的刀光,有着金戈铁马的豪迈,斛律琴心当然也记得。
可她旧事重提时,眼中却没什么柔情。
“当初你一刀为我力退裴矩的事情,我一直都记得。”斛律琴心突然有些激动地反问道,“你当然也记得?”
兰陵王缓缓道:“你为何突然说起这些旧事呢?”
斛律琴心脸色渐转苍白:“我想说……你对我的救命之恩,我一直很感谢。可是……感谢有时不是爱。”
兰陵王背负着双手,许久才道:“你累了,多休息会吧,有什么话,改日再说。”
他并未回头,声音还是低沉,似波澜不惊,但一双手却绞在了一起,指节都有些发白。
斛律琴心望着他的那双手,无力感又涌了上来:“我的确累了,我想歇息。”
兰陵王似想转身,终于只是点点头,缓步地走出了房间,轻轻地带上了房门。在疆场上,他杀气无俦,但脱下面具的他,总是儒雅温柔。
这本是无可挑剔的一个人……
斛律琴心见到房门关上那刻,无力地倒了下来,闭上双眸,长长的眼睫不停地抖动,似乎想着什么。
可她不过静躺了片刻,就从床上挣扎爬起,踉跄下了地,披上外衣,推开了房门。
有寒风涌入,凛冽如刀。
比寒风更冷的却是门外边站着的一个人,他负手而立,背对斛律琴心,如山如岳。听到斛律琴心的开门声,那人也不回身,冷漠道:“你要去哪里?”
天寒地冻,张仲坚只感觉寒意上身,向孙思邈望去,问道:“裴矩为何要出卖我们?”
当初他从张家密道出来时,曾受到裴矩的暗算,只不过那时候裴矩没料到他武功突飞猛进,让他逃走。
后来张仲坚和李八百联手,裴矩又掺和进来,因为众人大敌都是斛律明月,张仲坚暂时忍下这段旧怨。
可张仲坚没料到,事到临头,居然是裴矩倒戈一击,暗算他们。
孙思邈望向窗外,喃喃道:“是呀,裴矩为何要出卖你们呢?”
他也想不明白,裴矩一直跟随着杨坚,李八百若能暗算兰陵王,对周国来说,本是个好事,裴矩没有理由破坏他们的计划。
郑玄目光微闪,缓缓道:“这点我也一直想不明白,听王远知说,裴矩和李八百本来都是北天师道的人,北天师道和齐国这二十年来一直势如水火,裴矩怎么会做让亲者痛、仇者快的事情?”
孙思邈沉思许久,终于还是摇摇头。
郑玄又道:“更奇怪的一点是,李八百为何在那紧要关头暗算王远知?”
这的确是长街行刺最诡异的一点,郑玄提出这点时,双眉紧锁,显然百思不得其解。
“难道说李八百并非李八百?”张仲坚心中一动。
他这句话说得奇怪,郑玄却差点跳了起来,有些激动道:“不错,李八百可能被人掉了包,当初长街出现的那个李八百可能是斛律明月派人乔装改扮的,不然无法解释李八百为何要暗算王远知。”
见孙思邈沉默不语,郑玄道:“孙先生莫非不这么认为?”
孙思邈半晌才道:“灵光夺魄,鼓月取魂,这本是北天师道不传之秘,当初长街之上,灵光、鼓月均被使出,运用之人功力深厚,除了李八百,我想不出还有谁能如此运用。”
郑玄、张仲坚宛若有冷水当头,面面相觑。
孙思邈又道:“更何况李八百虽被刺杀,但他功力之高不容置疑,那把泼风刀使得出神入化,那人若不是李八百,还会是谁?”
顿了片刻,补充道:“而且李八百后来是被兰陵王所杀!”
张仲坚头脑立即清醒,意识到自己推断有误,若是斛律明月安排的人手,那假李八百当然应该是一走了之,而不是死在街头。
只感觉无尽困惑,乱麻一样,张仲坚苦涩道:“如果李八百真是李八百,兰陵王还能杀了他,也让我疑惑。”迟疑片刻,又道,“当初兰陵王曾到建康,却不敌张裕和李八百的联手,何以昨日兰陵王能轻易地杀了李八百?”
沉默会儿,张仲坚推测道:“难道说兰陵王一直隐藏了实力?”
孙思邈缓缓道:“这只怕就是问题的真正关键所在。”他欲言又止,不肯轻易说出判断。
郑玄眼中却是精光一闪:“对于这个问题,我倒有个解释……”
北风呼啸,斛律琴心遍体生寒,不但周身无力,一颗心也软弱不堪。
斛律明月一直就如山一样,让人难以逾越。
纤手紧紧抓住门框,斛律琴心贝齿紧咬,许久才道:“义父以为我会去哪里?”
“我不知道。”斛律明月冷漠道。
他真的不知道?
他驰骋疆场三十余年,战无不胜,料敌先机,事事均在他的掌控之中,怎么会不知道义女如今想什么?
斛律琴心望着那厚重的背影,缓缓道:“女儿本来想找义父问些事情的。”
“你现在什么也不需要问,什么也不必去想。”斛律明月凝声道,“你唯一要做的就是,回去好好休息,等到病一好,立即嫁给长恭。”
“女儿也不想多想,可很多事情,女儿却没办法不多想。”
风中的斛律琴心忍不住颤抖,嘶声道:“女儿不想,只怕会变得和斛律雨泪一样。”
那如山的背影一震,有如山崩一样。
斛律琴心不堪压力,几欲跌倒,可她还能紧紧地抓住那门框,不想倒下。
当初她听张裕、张季龄述说斛律雨泪的选择时,深为感动,但只有在这一刻,她才明白当年斛律雨泪要承受的压力之巨,简直难以想象。
“你都知道了?”斛律明月问道。
斛律琴心“嗯”了声,几不可闻。
“你都知道些什么?”斛律明月又问。
斛律琴心长吸一口气,突然大声道:“我知道我很可能变成斛律雨泪那样,我如今这般模样,并不是中了李八百的毒余毒未清,而是因为我也中了孤独迷情蛊,是不是?”
斛律明月缓缓转过身来,目光如箭,只回了一个字:“是!”
斛律琴心本是猜测,但听到肯定的答复,还是心头震颤,感觉血液都要凝成了冰。
“但你方才说错了一点。”斛律明月冷然道,“雨泪是因为多想,才落得当年的下场,你只要什么都不想,绝不会和她一样。”
“可女儿是个人,怎能不想?”斛律琴心嘶声道,“这些年,女儿一直感激义父,若非义父,女儿还是个孤儿,说不定早死在街头。”
斛律明月静静地听,脸上却如凝了层霜。
“义父传女儿武功,让女儿自强。这些年来,义父的吩咐,女儿每次都会照做,就算赴汤蹈火,也是竭力完成……”
泪水盈眶,斛律琴心却竭力不想眼泪流淌下来。
“义父对女儿恩重如山,女儿本来死也无法报答的。”
“那你眼下还有什么问题?”斛律明月眼中冷芒消减,“现在为父不是让你去死。”
“可有些事,比死还要让人难受!”
斛律琴心拼尽全力说出来:“女儿不想做一个任人摆布的傀儡。”
斛律明月双眉竖起,缓缓道:“难道为父为你向兰陵王提亲,还错了吗?”
“错的都是女儿,义父没错。”斛律琴心一字字道,“可义父在响水集外,冒充兰陵王,为的又是什么?”
寒风呼啸,雪地梅冷,斛律明月那一刻,如同凝结成了冰——一座冰山。
“女儿刚才和兰陵王谈过,故意说响水集对女儿不利的是裴矩。”斛律琴心一字一顿道,“他根本不知道那事,也不知道要对女儿不利的是李八百,只是含混带过,因此女儿已知道,响水集外,救女儿的不是他。天底下能一刀击退李八百的人,只有义父了。”
她那一刻,前所未有的虚弱,但也前所未有的清醒。
这个困惑埋在心头许久,她和兰陵王述说往事,只为了一个求证。
“为父救你有错吗?”斛律明月双拳微握,遏制住少有的怒意。
他这么一说,当然就是承认了响水集外,那惊艳不可一世的一刀,本是他使出。
斛律明月枪箭双绝,但谁都不知道他使刀之霸气,绝不让兰陵王。
“当然没错,相反,女儿还要感激义父。”斛律琴心涩然道,“可义父太想把一切都掌控其中,包括人的感情,因此当初在破釜塘上,谎称是兰陵王救的女儿。”
“因为我那时候知道你对孙思邈已动了情,我本不应该让你继续跟着孙思邈。”斛律明月眉如刀,话如刀,“你跟着他,改变得可怕。”
“义父错了,孙思邈从未要改变过我什么。”斛律琴心反驳道,“他只是让每个人不自觉地去寻找本来的自己,没有人天生想做个傀儡,兰陵王也一样!”
斛律明月眼角跳动了下,本是凝重的声音带分异样:“你说什么?”
“我想说的是……”周身颤抖,斛律琴心声也是颤的,“兰陵王也是你的傀儡,他的大多荣耀,都是在你操纵之下。当初长街上慕容家行刺一事,你早就知道,那次慕容家的行刺,本在你的控制下。”
斛律明月当然早就知道,不然他也不会那么快派义女假扮慕容晚晴接近孙思邈,亦不会在金水河畔铲除慕容家最后的余孽。
“你故意不对慕容家提前下手,并非心软,只是要借此事树立兰陵王的威望,但你可曾想过他的感受?”她并非无的放矢,她看到的兰陵王虽高贵儒雅,但却像个木偶,她有着女子特有细腻的心思,感受到那儒雅高贵的背后丝丝的隐痛。
没有人天生愿意接受控制,她斛律琴心也不愿意。
斛律明月脸如凝霜,一言不发。
斛律琴心却一口气说了下去:“既然响水集外那一刀是义父代兰陵王劈出,那昨日长街杀了李八百的人,也很可能不是兰陵王。你虽要树立兰陵王的威望,却要保证兰陵王的绝对安全,因此有时候太过险恶的行动,你不放心他亲自出马。”
见斛律明月面无表情,缓缓转过身去,斛律琴心一字字道:“这天底下能一招刺杀李八百的只有一人,那就是义父。”
顿了片刻,斛律琴心得出了惊心的结论,破了那曾经的神话:“因此长街之上杀了李八百的不是兰陵王,而是义父!”
第十三章
别情
夜漫长,没有穷尽的模样。
郑玄脸上带分神秘,话说一半,瞥了眼孙思邈。
孙思邈未语,张仲坚却想一把抓住郑玄的脖子,将他要说的话挤出来,幸好郑玄终于再次开口:“斛律明月雄霸天下三十余年,如今已老,道中人本有些庆幸,不想齐国又出来个兰陵王,锋头之盛,还过斛律明月。”
“你说的都是废话。”张仲坚不满道。
蓦地心中一动,感觉脑海有个场景闪过,张仲坚失声道:“道中人都怀疑兰陵王本是斛律明月扶植起来的傀儡?”
他本没有这么想,但他自得张裕醍醐灌顶后,很多张裕生前所知,他也知晓。
方才那片刻,他脑海中闪过的却是当初在建康,张裕和兰陵王对阵的情形。
郑玄有些意外,半晌才道:“原来张大侠也这么想。”
“兰陵王武功绝不弱。”张仲坚缓缓道。
郑玄道:“当然,可也绝没有到了可一招杀了李八百的地步!”顿了片刻,分析道,“这几年来,兰陵王崛起之快,简直让人难以想象,或者说——根本就是个神话。”
顿了下,看向孙、张二人,郑玄有些神秘道:“两位对此难道没什么更好的想法?”
孙思邈看着油灯,不置一言。
张仲坚略作沉吟,缓缓道:“长街上的兰陵王一直戴着面具。”
郑玄击案笑道:“张大侠一语说中要害,面具不变,但人是可以变的。面具后可能是兰陵王……”
“当然也可能是斛律明月?”张仲坚有些恍然。
郑玄目光闪动,一字字道:“不是也可能,是只可能是斛律明月!天底下能一招刺杀李八百的枪,只有定军枪,能用定军枪的,就是斛律明月!”
窗外寒风呼啸,张仲坚打个寒颤,他那一刻,想到太多太多,只感觉这背后的隐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