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山暝-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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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寒声问女店主,声音冷厉肃杀,带着无尽的压迫力:“这把木剑你是如何得到的?”
“这是今年开春,我家孩子生病,去南离教求来的镇宅之宝。”女主人惊魂未定,不停地喘息,断断续续地说道,“南离教的人说了,这木剑可除邪祟,避冤疾,保平安。”
“呵”,叶天然剑眉一挑,无情地讥诮道,“除邪祟谈不上,招邪祟倒是大有可能。”他似是心有不耐,不愿多说,蓦地长袖一拂,桌上茶杯、茶盅、茶壶轰然坠地,一地铿锵,砰的一声,竹桌倒塌,他看也未看,推开竹门,径直走了出去。
女店主愕然而愤怒地望着他,正想拔足追上去让他赔钱,却看到让她心惊胆寒的一幕——落下的碎片仿佛被无形的漩涡吸引着,渐渐聚拢到一起,凭空消失了!她额头上冷汗如雨,仿佛望见无形的血盆大口吞噬一切,桌子也慢慢向那张“嘴”靠拢,从桌脚、桌腿到桌面,须臾间竟被吃了个干净!
她咬咬牙,将心一横,扶着墙,小心翼翼地绕开漩涡的边缘,摇摇晃晃地推开门走了出去。门外,黑衣青年持剑而立,剑光凌厉,映着头顶上眩目的阳光,远处,依旧有女人和男人在澜沧江边相依相偎。
望见这样美丽的太阳,她心头一定,刚准备松一口气,然而,却很快瞪大了眼睛——他,已不见了!不过一眨眼的功夫,已看不到人影和头顶上的太阳!浓雾升了起来,覆盖了一切,她举起手来在面前晃了晃,却还是一片死寂的白茫茫,似有无数惊恐的尖叫声从远处传来,夹杂着怒骂声,嘶吼声,哭喊声,然而,很快,这些声音便消失了,如同快刀斩下,金帛齐刷刷地断裂开,再听不到一丝一毫,只是一阵死寂的沉默。
密林,浓雾——在这一片诡异中,沉默远远比人声更可怕,宛如死亡的脚步无声迫近。
正文 第13章 泛澜湘西泽其五
周围寂静如死,却有丝丝阴风吹过,仿佛背后有一个人立着,向她轻轻吐气,她大骇回首,忽然感觉到浓雾中,仿佛有一双看不见的眼睛正在窥探她,带着冷漠和无尽的杀气,仿佛是高高在上的神在俯视卑微的蝼蚁。
叶天然站在不远的地方,手中剑光如雪,穿透重重迷雾,清晰地落在眸中。她壮着胆,扶着身旁一株参天古木,战战兢兢地走了过去,颤声询问:“客官,为什么会这样?”
黑衣男子没有回答,只是用一种令人心悸的眼神打量着她,冰冷肃杀,仿佛第一次见到她这个人。她心中发怵,明明是白天,头顶上的浓雾深处明明有阳光,却有止不住的寒意从脚底一直上升到头顶,她紧咬牙关,打了个激灵:“这,究竟怎么回事?”
回应她的是一道雪亮的剑光——她愕然地望着面无表情持剑的叶天然,感觉到凌厉的剑气刮得脸颊升腾,“啊!”天性中的软弱和对死亡的恐惧在这一刹猛地爆发出来,她高声尖叫,挣扎着向后退去,一只手如钢箍一般紧紧抓住她的肩,用力之大,几乎要把她的骨头捏碎,女店主不敢有丝毫动弹,便听见耳畔有道声音冷冷地说:“叶将军,久违了。”那是一道男子的声音,厚重而深沉,飘渺莫测如从天边传来,语气平淡听不出情绪,却有一种不容置疑的威慑力。
“你是雪鸿?”叶天然剑眉一蹙,打量着对面白衣白发、脸覆铁皮面具的男子,他身在迷雾之中,一切都有如雾里看花,望不真切,仿佛随时会一振衣衫,御风而去。
“是,也不是。”白衣男子似是而非,望着他,慢悠悠地说道,“暂时你还不是我的敌手,但如果给你三年时间,你我谁胜谁负便是未知数了。”他一掌将女店主震落在地,目光灼灼地望着叶天然,似在惋惜,“天资如此绝顶的一个年轻人,偏偏为连轻鸿所用,可惜了。”
“国士遇我,国士报之。”叶天然淡漠地说道,手中的剑映照得脸庞苍白如雪,“这便是传闻中的天子望气术?”他唇角泛起淡漠的笑意,如春水泛起微澜,“只可惜你还是猜错了。”他一振衣衫,气势陡涨,万丈高峰节节攀升,如云开雾散后,远处依稀可见的玉龙雪山,只可仰视,不可企及。
白衣男子眸光渐渐冷峻下来,隐隐有一丝莫测的笑意:“此时若你我刀剑相击,我已无必胜的把握。”他微微颔首,悠然神往,“我等了十年,终于等来了一个堪与我匹敌的对手。”
“你不是叶天然吧?”他目光锐利如剑,仿佛已经看破面前人内心的每一点细微想法。
“是,也不是。”叶天然重复了一遍先前他的回答,傲然冷漠。
白衣男子注视他半晌,蓦然间长笑起来,伸手拍拍他的肩,“好小子,果然是人中之龙。”
叶天然坦然受之,淡淡道:“阁下气度不凡,倒也很像我。”他眼里神光慢慢冷下来,一字一顿道,“下次再见面,我们必将一决生死。”
“你能有他那样的朋友真是运气。”白衣男子似有所指,淡淡道。话音未落,他已如一阵清风般飘远,消失在浩浩迷雾间,寻觅不到踪迹。
叶天然望着手中的长剑,剑尖处赫然有一点艳色——刚刚悄无声息的交手只在电光火石之间,兔起鹘落之际,胜负未分。对方的内功之精湛,反应之迅捷均为他生平所罕见,何况他掌控着武林中最是神秘的组织,雪鸿。自出道以来,雪鸿组织所做的无一不是惊天动地的大事,即便是武林至尊沙华楼也要对他忌惮三分,想必,雪鸿一定高瞻远瞩,谋略过人,恐怕是他这一生当中遇到过的最可怕的对手。
——只是,在这一局长长的棋局中,雪鸿又该被安放在什么位置呢?他现身于南疆,与和此地相隔不到两百里的湘西南离教又有什么关系呢?雪鸿组织在叛军中又扮演了怎样的角色?
叶天然倚着树,手指触及着周围的浓雾,看着氤氲的云气在指尖一点一点散开,感觉到纷乱的思绪如潮水般涌上来,陷入了沉思。
“啊!”忽然由尖叫声传来,在一片死寂中如此刺耳。先前被一掌震昏在地的女店主此时已悠悠醒转,见到叶天然松开缰绳,准备牵马离去。她望着周围的茫茫浓雾,心中寒意更甚,忍不住厉声尖叫,向他请求:“请带上我吧!”
“聒噪!”叶天然霍地抽出长剑,倒转剑柄,封住她睡穴,牵着马疾驰而去。不知道是不是神志即将溃散而产生的错觉,女主人望见,那个黑衣剑客骑马过去的地方,浓雾仿佛得到号令一般,向两边齐齐散开,让出一条道来,待他过去,复又聚拢在一起,迷雾茫茫,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正文 第14章 泛澜湘西泽其六
惊涛拍岸,轰然作响,猿啼阵阵,哀转久绝,两匹马在傍山而建的茶马古道上疾驰,前头一匹是南疆常见的家养马驹,后头一匹通体雪白,没有一根杂毛,马头方正,两耳棱角分明,眼睛炯炯有神,臀部浑圆,四腿短粗,竟是一匹罕见的神骏。
前一匹马筋疲力竭地狂奔,马尾激扬起的尘土让马上的人灰头土脸,哒哒的马蹄声惊落了枝头的鸟儿,后一匹马却悠闲地走着,不紧不慢地跟随在前一匹马之后。
“客官,再往前行二十里,就到了湘西。”蓦地,身旁的向导一拍马,转过头来望着来自中原的神秘客人,提醒道。
“湘西。”叶天然默默地重复了一遍这个地名,“是南离教的总坛所在吗?”他手指紧紧攥着缰绳,眸中闪过一丝异光,让人难以琢磨。方才在苍珈村落那诡异的一幕又浮上心头,那就是南离教威震江湖的幻术吗?想到此行的目的与这有关,叶天然微微有些头疼地蹙眉,手指慢慢扣紧了剑柄。
他此行任务事关重大,须得小心谨慎,于是,他在出了苍珈村落之后请了个向导,是在江边高脚屋中找来的朴实的苗人,纯真善良,全然不会武功,自然也不知道他带领的客官,只要动一动手指,便可在中原掀起滔天波澜。
向导讶异地看了他一眼,对中原客人登时刮目相看:“客官也知道南离教?”他眼中露出敬畏的神色,手按住了眉心,为一不小心亵渎了湘西神教的名号而惶恐,“南离教是我们南疆的神教,亦称拜火教,教主和祭司,都是我们南疆的守护神。”
“守护神?”叶天然略带讽刺地笑了笑,喃喃地重复了一遍这个敬称。
“那可未必。”他冷冷地打断了向导的话,“成神成魔,不过一念间,神,有时就是十恶不赦的魔头。”
南疆百姓大多信奉南离教,对教主敬若神明,甚至不敢直呼其名,向导也不例外,听到心中的神明被人如此抨击嘲讽,他登时感到一种难以抑制的愤怒,然而,对方的语气平淡至极,一字一句,不容反驳。向导只是哼了一声,涩声道:“教主和祭司是近乎天道般的存在,可以同时化身亿万,拯救万民于水火……”他硬生生地把“岂是你这样的普通人能够理解的”几个字给吞了下去。
出乎意料,他这次没有反驳,只是喃喃地说了一句:“化身亿万?”他忽然全身一震,临行前,那个人的叮嘱忽然从澜沧江底浮了上来,清清楚楚地在耳畔念着:
“南离教的这一任教主名为孤光,据传,他可以不用结印而施展法术,也就是说,人和他在一起,随时随地会陷入幻境。”
他知道,幻境是一种极为高深的术法,不可用寻常武功来拆解,唯有凭借着一颗冷静从容、静如止水的心,丝毫不为外界所动,方才有可能看破幻境。
然而,心中却似有一层不安的阴云一直笼罩,沉重得让他喘不过气来。他岔开话题,扬眉问道:“茶马古道修建多久了?”
正文 第15章 泛澜湘西泽其七
“大概两三百年,从岱朝开国的时候便开始修建咯。当时整个南疆几乎出了三分之二的壮年劳动力,修了整整十年,才把这栈道修好。”向导对于家乡的历史掌故颇为熟稔,娓娓道来,“你别看这栈道是竹子筑成的,可结实了,也挺宽敞,能容得下五马并行。咱们南疆一大半的经济都在这条道上哩——往来于别国和东南沿海富庶之地、繁华京都之间的客商,都要经过这条道,它可是咱南疆的经济命脉。”
叶天然虽常年南征北战,是军中战神,他早年却已文官身份入仕,对茶马古道亦早有所耳闻,他微微一笑:“能够想出在这里修建栈道的人,一定十分了不起。”
“在这么高的地方建栈道,可不容易哟。”向导目有自豪之色,向他竖起了大拇指,夸赞道,“下面就是万丈深渊,稍有不慎,失足跌落,便是粉身碎骨。我们南疆的好儿郎,个个悍然不畏死,修好茶马古道,造福后人。”
他说着,慢慢停下来,回望叶天然:“客官,你也瞧瞧。”
叶天然欣然同意,勒马停步,向下看去,即便在腥风血雨中历练这么多年,见惯了生死,早已冷定如铁,也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幽幽深谷,云雾缭绕,一眼望不到底,唯有一簇险峰凌厉如剑,从谷底直直地插上来,划破密云,卓然耸立,然而,更多的云涌上去,恍若潮水般将峰顶包围,那露出的一线顶尖,如同一只深色的眼睛,冷冷地注视着每一个经过的人。
顺着那“眼睛”望着的方向,他也不由得抬头,陡峭悬崖,千丈峭壁,一路栈道弯弯曲曲,像一条长蛇盘旋而上,最窄的地方,仅能容一人贴着峭壁侧身通过,栈道曲折绵延,蜿蜒向远方,终于隐于云雾中不可见了。
他由衷地赞叹这神奇的自然造化,瞬间感觉到自己的渺小,一时间,这一段茶马古道上又寂静了下来,只有哒哒的马蹄声响彻在这一方天地间。
向导想和自己的客人交谈几句,然而,侧眼看去,对方只是望着幽幽深谷,怔怔出神,恍若一尊亘古的雕像。他身后斜背着的长剑,虽然隔着厚厚的雕花剑鞘,却依然有种凌厉肃杀的冷意扑面而来。
向导他虽是淳朴热情的化外之民,不知道中原的情况,也能依稀从这位客官身上夺人的气势中,感受到一点睥睨天下的霸气。这位客官,在中原一定不是简单人物呢!
想着,向导好奇心陡起,不可抑制,忍不住问道:“客官,你在中原是做什么的啊?”话一出口,对着叶天然冷漠淡然的眼眸,他已微微有些后悔。
叶天然冷冷一笑,目露不愉之色:“你最好不要问太多。”
向导尴尬地笑笑,提醒道:“前方栈道最是陡峭,客官,当心了。”然而,话音未落,“嘶”,蓦地,胯下的马一声长鸣,猛地跃起,几乎要将他掀下马来,向导猛地一惊,听见身旁的叶天然冷声道:“有杀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