倚剑立云沙-第4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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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尔等先不仁的。”
“呸!别一下子全抹黑,我和他们不一样。”
玉心翻了个白眼,鼻孔朝天。
“哼,刚刚我还觉得你高华尊贵,这会儿看你却如市井无赖,你怎么两重心性两张脸?”见女子面露不屑与不耐,秦长云不再哆嗦,“运粮的车马已在路上,说不定此时已到渠城大营了呢。而且押送粮草的,是你的熟人。”
少女终于动容,疑惑地看他。
秦长云以手指天:“君子不打诳语。”
少女又翻了一个白眼,意思明明白白:你是君子吗?
“你呢?你看看你这样子,你是淑女么?你是名门闺绣么?”
“不是,我是丹江边的野丫头。”一句话令秦长云气结,玉心不禁婉尔一笑,继而发问,“我的熟人?”
“你猜不出?鬼才信。”
少女眸光一闪,光芒大盛,如黎明前东方天际升起的启明星,璀璨夺目。秦长云呼吸一滞,但听少女惊喜说道:“修衍?一定是他。”
“哼,你还有脸提他?”
玉心可没心情理会他话里的深意,大步向外走去。
“你回来。怎么还走?”
“我没工夫和你闲磕牙,我得回渠城去。”
玉心真的着急,若是修衍押粮来,与祁风见了面怕会不愉快,她还是尽快赶回去好。可她越急,秦长云越不放她。他拉住她的手,往回一带,好大的力道,玉心差点撞进他怀里。不过如今的玉心早已经今非昔比,身子撞过去时,她反手抓、扣、扼腕、掣肘,借力一推,险险将人掀翻。
少年眸光一闪,心中起了争强好胜的心,竟在这主帅的大帐中与少女过起招来。两人身手敏捷,踢腾跳跃,顷刻间拆了十数招。而后两人齐齐后退,彼此在对方眼中都看到了惊讶。
“你师从何人?”两人齐声喝问。
而后,秦长云露出了然的神情。而玉心却狐疑地看着他,刚刚他们的近身搏击之术明显出自一家。秦长云的一招一式,都使她想起了那个人。
安澜院中,那白衣胜雪玉面如月的少年长身挺立一丝不苟教她武功招式的身影忽然出现在眼前。
少女那双烟波水眸忽漾起迷离的薄暮,原本清澄的眸光此时茫然愁怅,好似静夜里皓月下如镜的水面被人投下石子,碎了玉盘,幻化成万点粼光闪烁不定,明明近在咫尺又似远在天涯,抓摸不着,琢磨不透。
秦长云呆呆地看着,好像有些明白自己那傻哥哥是怎么陷进去的了。
“怎么忽然傻了?看你这样子,肯定是想男人了。”
他这张臭嘴总是说不出好话,玉心却没有理会,只问:“你不是云门俗世弟子吗?怎么你秦家的武功和贺兰家的相似?”
“哼,我生下来秦家人都死绝了,我跟谁学去?”
朝来寒雨晚来风 五
早就知道秦家厄运,但听秦长云亲口说出,玉心还是心头一震,一时顿住。
“嗨,少来,别拿这种眼神看我,小爷我用不着你们怜悯。”秦长云脖子一梗,有些气急败坏。
玉心静静地伫立,静静地看他,不言不语。沉默在大帐中散开,只有两人的呼吸声轻微起伏。
秦长云真的生气了,他最恨别人用哀怜的眼光看他这个秦家唯一的血脉。这种目光总让他感觉如芒刺在背,总令他觉得自己亏欠了谁。他亏欠了谁呢?他活下来,活到了今天,不是为了听别人惋惜嗟叹的、不是为了看别人扼腕痛哭的。他更不需要别人的抚恤慰藉。他不是为了秦家而活,他也不要活在秦家的光环荫庇下。他会活出他自己,让世人知道他是秦长云,而不是什么武圣秦枫第十五世孙。他会为秦家报仇,但他不是为报仇活着。这个少女的神情欠扁,他握紧了拳头想揍她。女人不可以欺负,但欠扁的女人可以揍的。
然而他又愣住了。她那是什么神情呢?她明明看着他,却又不像在看他,倒像透过他审视着一个熟悉的人。
玉心似乎看到了自己,那个终日只能坐在轮椅上、方向操控在别人手中的自己,她痛恨却无力改变的另一个她。那些或明或暗的打量的目光让她如坐针毡,那些同情的、怜悯的、慰藉的,或者鼓励的、敬佩的眼神都令她烦躁、令她心痛。似乎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她,你不是正常人,不是、不是、不是……
她唯有闭上耳朵,阖上眼睛,装聋作哑,那么多年。
而到了这个异世,她仍然不同于常人。她努力地忘记过去、隐藏自己的秘密,却发觉,似乎越来越藏不住了。
带着了悟的悠悠叹惜飘渺若无,她低喃:“是啊,谁希罕呢?”
接着她又淡淡一笑:“管别人干什么?任他怎么看你,你都是你,独一无二无可替代天底下唯一的一个你。”
白苍苍的天幕下,红衣少年将那个很令他讨厌的少女送出了百里之遥。看着那雪衣白马融入苍莽天地间再辨不出踪影时,少年向来飞扬的眉不知为何打了一个结。这个结,扭在眉间,似乎,也扭在了心头。
怎么会这样?
玉心不知长云心里纠结什么?她着急赶路,既惦念着祁风和修衍两人,又回味着长云告诉她的一些讯息。
她问起军师周泽的家世出身,想不到连秦长云也不知。这么一个天姿卓绝的人身世必定不俗,可他为何要遮掩呢?
她又问起可有人见过军师的真容,长云再次摇头:“想必世子是见过的,但我等无缘得见。”
“不肯以真面见示人的人,我信不过。”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苦衷,难以对外人道也。我倒觉得军师此举并没有什么。”秦长云不以为意地摇摇头。
那是因为你也是胸无城府真诚待人的爽朗男儿。不过玉心没有夸出口,和秦长云这人还是不要太近乎,保持好距离,免得他癫狂劲儿起来,满嘴的胡言乱语。
周泽的底细,她再想其他办法查吧。
她星夜往回赶,祁风也在大帐外翘首以盼。他没想到玉心会瞒着他往绵城去。玉心留书说:“待向秦长云问明原委后,以定去留。”
祁风苦笑,原委何必再问?他遭人猜忌已是不争的事实。但他想不到的是,即使世子年轻不分良莠,不辩忠奸,睿智如军师也不查吗?还是说,军师和世子,都对他存有戒心?即使他献上了潜龙图,也无法消除他们的疑虑?他想着,父亲这些年又是怎么过来的呢?被世人唾骂的屈辱,难当啊。
雪已住了,天际灰蒙蒙,雾气缭绕。一挂挂冰晶如玉树琼枝,在火把的辉映下,闪着莹洁的光。雪景绝佳,无人共赏,又有何妙处?祁风眺望着绵城的方向,盼着少女回来。
耳边似乎又响起少女清越的歌声:冷风吹、冷风吹、只要有你陪。
方彪过来劝:“主人,请回帐吧。有暗卫跟着夫人随行保护呢,断不会有事。”
祁风点头,却一动不动。方彪苦笑,也只得一旁侍立。如今他们都知兰心对主人来说意味着什么?主人看那个少女比自己的眼珠子还宝贵,他们这些侍卫必要小心珍护着她。而兰心对主人也是一片真心,更兼她的本事,瑶川大地上有几个男儿能及?主人得了她,也是福气吧。只是,一个男儿怎么能把一个女人看得比自己还重?这点,不好,得想法劝劝。
这时,远处有人小声嘀咕,似乎在说“有事禀告夫人”、“夫人不在”云云。
方彪一蹙眉,祁风已然回首:“什么事?”
方霁走了过来。他的旧伤在羽瑶的医治下快速痊愈,功夫已恢复至原来的五成。他早就想如以前那样服侍在主人身边,但祁风怕他劳累影响治疗,一定要等他完全恢复才行。可他闲不住,方彪也会给他安排一些事务。今晚,他就在帐外职守。
“主人,有属下从羽城来,说是奉夫人之命查访什么事的。”
“哦?”祁风一听,就知道何事,立刻吩咐,“进帐来。”
玉心派去丹江边的长风卫曾有消息递回。冉家江边茅屋已成一片废墟,没有什么物件留存下来。村中询问消息也不得要领,冉家大火前后也没有人见到什么可疑的人。玉心命:“挨家挨户去问,总会有些线索。”
进羽城去睿安王府找寻阿勇的人称,安澜院戒备森严,水都泼不进去。
“那就想办法将水泼进去。”务必见到阿勇,即使说不上话,确认人活着也是好的。
而奉命去找仵作的长风卫递回的消息是最坏的:那个姓曹的仵作不明不白暴毙,已有一年之久。玉心咬牙:“寻访他的家人,天崖海角也务必找到。”
她深信,仵作之死,大有文章。
这些,祁风都知道,他也了解少女心中的疾痛,为她痛、为她心疼。今夜有人回来,或许有什么消息,兰心不在,让他帮她分担。
人很快被带进大帐,见是祁风连忙见礼。
“有什么还不快说?”祁风直入主题。
那人左右看看,有些不安,却仍道:“主人,夫人有命,我们既跟随她,只以她为尊,此事不可对其他人说知。”
祁风气乐了:“夫人连我也不许说?你脑子被狗咬了吧?”
“属下不是这意思,只是……”他又左右看看。
方彪怒了:“方青,你防到我头上了?”
方青是个敦厚汉子,那日把他们派给夫人时主人说了,从此只听夫人的。那,他就只听夫人的。夫人说,消息回来绝不能告诉她以外的任何人,他绝不说。当然,主人例外。
祁风明白了,看看左边的方彪,又看看右边的方霁,笑了:“夫人的话要听的,你们两个都下去吧。”
方彪气啊,方霁则不言不语地跟着他下去了。
“方霁,你说主人是不是太宠着兰心、呃、夫人了?有些过了吧?”
“主人和夫人自幼相识,情分非同一般。”
“那也不能这样宠着,都快骑到男人头上去了,这还了得?”
方彪和方霁本不认识,事实上,因为当初方霁出事,负责一路暗中接应的方彪才到了明处,顶了方霁的职。方霁回来,两人倒不相争,相处得还不错。这两人咕咕哝哝远去,帐中祁风问:“有什么重要讯息么?”
方青立刻上前:“属下找到了那个仵作的老婆,从她手上得到了一件东西。”
“哦?是什么?”
方青立刻呈上一个黑木箧子,祁风打开一看,里面是一枚飞镖。精钢打制榆叶大小薄厚适宜的菱形暗器,棱角锋利,在烛光下闪着幽幽的冷光。此利器绝不是普通人所能拥有。
“仵作的老婆说,这是她男人从冉大的心口取出的,原本凶器都存放在衙门的库房中。但她男人出事前,有人出重金想要这支镖。那仵作贪财,却留了个心眼。原来他从死人身上共找到两枚这样的飞镖,但他对买家说只有一枚。当日他带了飞镖去换钱,回来时真带了一袋子金珠子。谁知三天后,人忽然腹中绞痛,请的医生都看不出病因,一个时辰后就死了。她老婆有些见识,男人发丧后,她立刻领了孩子躲到了乡下娘家。这枚镖一直带在身边。属下也是费了很多力气才找到她,又想尽了办法让她相信我们不会害她。”
“那她有没有见过想买这镖的人?”
“没有。”
祁风点头,若是见过,必定早死了。他有些累,伸手在自己的眉心揉着。
方青小心地看他:“主人?”
祁风挥挥手:“你们按夫人的吩咐继续查吧,有了消息立刻禀告我和夫人。”
方青领命去了。祁风蹙紧双眉拿起那枚飞镖反复端详。镖的锋尖上泛着点点蓝芒,因沾了血污时间久了呈乌青色。明眼人一看便知此镖浸了剧毒。男人小心翻看,发现镖的中央有指甲盖大小的隐形图形,手指抚过,纹路精细。举起对着案头的火烛端看,丝丝烛光隐隐透了过来,形成一朵凤凰尾羽的精美图案。
手一松,那枚镖掉在了桌案上,发出轻微的一声,啪。明明那声音极低,却震荡在祁风心头。
男人瞪着飞镖上的凤羽图案,有些呆。
朝来寒雨晚来风 六
祁风盯着那枚飞镖上镂刻的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