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色生香-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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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为凶月,今日阴气最足,三月暴雨为天象异变,必定是尸变。”李阴阳立刻反驳。
柳承没理会李阴阳,而是对邻里行拱手礼,说:“各位邻里长辈,我家世代行医,绝不诳语。午后,秋娘被毒蛇咬,濒临死亡。我爹来为秋娘围了丝防蛇毒扩散,又割了毒血,敷了解**,喂她解毒丸,但是,发现她时,晚了一点,有一些毒一时攻了心,她没了呼吸,呈假死状态,大家误以为她死了而已。这雨水一冲,毒性减弱,秋娘就缓过来了,这不足为奇,更不是什么尸变。”
“假死?你小子可别诳人。”有人立刻反驳。
“我柳家世代行医,从来守得是‘救死扶伤、妙手仁心、刚正不阿’。”柳承年纪虽小,但从小醉心医术,向来典雅沉静,面对相邻的指责,他继续引经据典,“假死现象,在历史上也有先例。比如《难姑心经》里记载了假死现象。还有《河东异志》里也有记载一妇人上吊而死,在灵堂上自掀开棺木而起。再者,丧葬里,停尸七天设灵堂,不上棺钉也是医者与亲人防止假死的方法——”
李阴阳却是不干了,厉声问:“柳家小儿,我可问你一句,若是尸变,戾气横生,殃及周围亲人邻里。你敢不敢担这全村人的性命?”
李阴阳这一问十分狠毒,拿了全村的生死来压柳承。可柳承虽本着医者仁心与过硬医术,毫不犹豫地说:“我敢。”
“你敢?”李阴阳冷笑,说,“你柳家医者引经据典的为医术。可我师父传下的经书里,尸变则天下必大乱。”
“她有脉像、血色、呼吸、温度,必为活人。我可以用柳家的医者门楣名誉起誓,所言句句属实。”柳承到底是少年,与这群愚昧的人理论,到最后还是失了典雅,赌咒发誓,语气急切。
“这不怕一万,就怕万一的。”有人说。
有人附和:“是啊。你不想活,也不能拖着柳村众人啊。”
“难道你们想草菅人命?她是活生生一条命,若是你们的家人——”柳承义正言辞地反驳,却也不由得退后一步,以一种保护的姿态站在陈秋娘面前。
“是啊,毕竟是人命,说别人想自己。若是自家亲人,又当如何?柳承的医术也是得到了十里八乡承认的。就姑且相信了吧。”须发全白的老村长终于拄着拐杖来了。
“多谢村长。”柳承高兴地向村长施礼。村长不理会柳承,只对李阴阳说:“你也天天监视检查,秋娘有什么异动,及时来跟我说,虽然这兵荒马乱的年月,大家都吃不起饭,柳村还是能支付点香油钱的。”
“哪能的话呢。这捉妖驱邪,是我辈职责。”李阴阳倒是端了架子,理着髭须,拿腔拿调。
村长也没理会李阴阳,而是对正瑟缩发抖的陈秋娘说:“秋娘,若柳村因你有何灾祸,你就别怪我们狠心的。”
陈秋娘瑟缩着,嘴里发出“嗯,嗯”的声音,用力地点点头。
柳承看这事情总算圆满解决,就向旁边的胖女人施礼求助说:“二婶,请您帮我把秋娘抱到我家去吧。她这才缓过来,又淋雨高烧,需要静养。陈叔长期不在家,秋生秋霞还小,三奶奶腿脚也不便。”柳承向旁边矮胖的女子求助。
那女人尖声拒绝,说陈秋娘是不祥之人,谁沾染谁倒霉。柳承又向别人求助,众人也纷纷这样表示。
无奈之下,柳承只好顾不得那男女授受不亲的训诫,转身对陈秋娘说:“秋娘,委屈你了,我抱你回去吧。”
“嗯。”陈秋娘对他点点头。
柳承却是一愣,此刻的陈秋娘,眸眼眸晶亮,眼神如长天秋水,淡然从容。柳承心里没来由一阵慌,赶忙低头,脸却还是发烫。
他心跳得厉害,弯腰将陈秋娘抱起来,大步往家走。
这一刻,柳承不知道,他抱着的这具瘦削躯体已换了主人,不再是陈秋娘,而那位醉心美食的标准吃货江云。
第002章 秋娘
三月午后,日光和暖,山风微凉。
昏迷五天的陈秋娘终于醒来,施施然睁开眼,首先映入眼帘的是简陋的木屋,以及在窗下小方桌旁捧着看书的少年,淡青衣衫,头发绾结。正是救她于危难的柳承。
柳承看得认真,神情专注,面前的桌上还摆了一盆国兰,米色花苞在日光里呈半透明的纯美,与这少年相映,让这简陋的屋子都显得格外雅致。
窗外,院落里排着竹编的簸箕,晒着药草。篱笆院墙上满是葱茏的藤萝纠缠,更远的地方是落日映了青山,雀鸟纷飞。
这样美丽的山村景致,却不是自己的时空。是的,她不是真正的陈秋娘,而是自己不谨慎,贸然进入千年米酒酒窖考察,晕倒的江云。
那天滂沱大雨,她醒来,起初以为是做梦,后来才慢慢觉察到自己是魂穿到了不知名的时空,也可以换句话说是借尸还魂了。
她还来不及哀叹老天从来就喜欢对她命运进行恶搞,连出场方式都弄得惊天动地,就因为头疼、高烧在柳承怀里晕了过去。
之后,她在柳郎中家住了五天,才彻底清醒过来,也才更加笃定自己真的是穿越了,并不是做梦。
这五天,她也曾断断续续醒来,但立刻又因头疼头晕睡过去。不过,每一次醒来睡去,就会有许多陌生的记忆如同电影片段支离破碎地纷沓涌来。于是江云与陈秋娘的记忆融合,她看到陈秋娘的过往,明白她比江云的命更苦逼,也知道了这是怎样一个时空:
这是宋初,一段百年分裂即将结束,血腥野蛮横行的动荡年代。而她所处的蜀中,因其富饶,注定在后蜀被灭后,陷入水深火热的灾难里。
陈秋娘就是生在后蜀灭亡前夕。她是陈家长女,也是陈家养女。
起初,陈家本不在眉州二峨山柳村,而在青城县陈家庄。那时,陈秋娘的爹娘在青城县开一间小面馆,日子虽不富裕,但也有滋有味。
后来,陈秋娘的奶奶陈柳氏忽然从后蜀宫里回来,说是老了,宫里的费贵妃怜惜,就准她归乡颐养天年,同时赏赐了一些金银。
陈柳氏带回的赏赐,加上她的积蓄,陈家就在青城县陈家庄买了十几亩地,算是殷实小地主,日子过得很滋味。
陈家日子虽好起来,但陈秋娘的爹陈全忠与妻子陈方氏成亲十五载,不曾有孕,这事让陈家很苦恼,陈全忠和妻子恩爱,也不愿纳妾,或者娶旁人。后来经青城山道士指点,说要找个命贵的孩子带子即可。
翌年秋天,陈柳氏外出一趟,就抱回了女婴,取名陈秋娘。说是道士算过了,秋娘命虽奇,但贵,可带子。
果不其然,陈秋娘三岁时,陈方氏生了一对龙凤胎,男的取名陈秋生,女的取名陈秋霞。龙凤胎的来临,虽让陈家大喜,但陈全忠夫妇和陈柳氏却并没有冷落陈秋娘,反而是更加疼爱。所以,在陈家庄的陈秋娘当大小姐养着,生活幸福,无忧无虑。
就这样,陈秋娘长到六岁。有一天,陈柳氏接到一封信,说去锦官城喝喜酒,是从前一起做宫女的一个老姐们儿再嫁。
这本不稀奇,但等陈柳氏回到陈家庄,她就做了一个惊人决定:举家迁回她的娘家眉州五里镇。
全家人都惊呆了。莫说这五里镇是山间小镇,十分偏僻,跟陈家庄根本没法比。就是陈柳氏的娘家也早就没人了,这迁回去有什么意义呢?
但陈柳氏坚持,陈全忠夫妇孝顺,于是就变卖土地,收拾细软,举家迁到了五里镇,在五里镇重新置业。
依旧是买十几亩地,买了个小型宅子,过殷实生活。陈秋娘起初在五里镇过的也是大小姐生活,衣食不愁。
陈家到了五里镇一年后,在蜀之外东征西战的宋军终于集结兵力咬后蜀这块肥肉。
蜀中的百姓、帝王、大臣、军队起初都不以为然,动不动就来一句: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
那时,陈秋娘跟着爹娘上街,偶尔去饭馆吃饭,都会听见有人在说:“怕啥子,蜀中地势险要,只要军队守住关口,就是千军万马都进不来。有道是: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嘛”
陈家人也认为这样的天险,根本不用担心。
可宋军在几个月后就攻入蜀国,且还是从蜀国最险要的剑门关而入。饿狼一样的宋军在蜀中烧杀掳掠,很快兵临国都锦官城。帝王城头竖起了降旗,十四万士兵齐齐卸甲,后蜀没了。
穷疯了的宋军拿着当初宋太祖对他们的许诺“若尔等破蜀,土地归国,其余皆可自取”,开始了更加野蛮的掠夺。这种掠夺以富饶的锦官城为中心,辐射开来,就连偏僻的五里镇也被波及。
当时,秋娘八岁,高烧不退。陈全忠去了庄子里看田地,陈柳氏腿脚历来不方便。因是秋收季节,家里的仆人也没几个走得开。又生了一对双胞胎儿子刚坐完月子的陈方氏决定自己出门请大夫,顺带出去走走。
陈方氏这一去就没再回来,陈家也毁在了这些兵痞手里。等陈全忠从乡下回来,找到陈方氏时,她已死去多时。据说是被调戏,抵死不从,跳了河死。
也因此,深爱陈方氏的陈全忠觉得若不是陈秋娘,自己的老婆就不会遇见那些人渣兵痞,更不会死。所以,陈全忠迁怒陈秋娘,打骂、罚跪是家常便饭。同时,陈全忠还迷上赌博,与几个逃难来的富商一起赌博,一把就输光了田地,家产。
陈柳氏老泪纵横,这才只得搬到她娘家老宅柳村来。但陈全忠依旧沉迷赌博,家里能输的都输的差不多了,而一输了就回来打陈秋娘。
也从这时起,陈秋娘不仅知道了自己是抱来的,还觉得娘是因为自己而死,日日内疚悲伤。与此同时,她还要料理家务,学着种那一亩薄地,照顾弟弟妹妹,想办法弄吃的。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大半年,陈秋娘上山挖野菜时,被毒蛇咬了,等被人发现时,已没气了。陈柳氏执意请柳郎中来救治一番,最终还是死去。
命运用战乱,把一个衣食无忧、父母疼爱的小女孩,瞬间打入地狱。
而她江云,不知道是老天对她命运的继续恶搞,还是内疚,让她魂穿千载成为陈秋娘。
这陈秋娘,除了年轻、有长成美人的趋势,别的条件烂到一塌糊涂。
但年轻是什么都换不来。这点上来说,上天对她不薄。
于是,就在江云彻底醒来的那个早上,她喝着柳承熬的粥,用了几分钟时间思前想后,就得豁然开朗,得出结论:既然上天赐予了这份儿厚礼,那么,她怎么好意思颓废呢。从今以后,就不做江云,做陈秋娘了。
第003章 陈家
“承哥哥。”陈秋娘喊了一声,喉咙干涩,声音沙哑。
正在看书的柳承一怔,立刻放下书就跑过来,十分惊喜地说:“秋娘,你醒了?”
“嗯。”她点头,看着这干净清澈的瘦削少年郎中。
“你先别说话,我去拿给你润嗓子的药。不然会坏了嗓子。”他一边说,一边就跑了出去。
不一会儿,们吱呀一声打开,柳承就端了托盘过来放在床头柜上。那托盘上放了润嗓子的药,温水和一碗米粥。
“来,先喝这药。别怕,我放了甘草,甜丝丝的呢。”他语气温和,将那碗药递了过来。
陈秋娘也不推辞,接过来喝掉,果然有甘草的甜香。柳承在一旁看着她喝完,又指导她轻轻抿那碗温水,直到抿完为止。
做完这一切,他才说:“好了,你现在慢慢说话。”
陈秋娘抬眸看着柳承,试了试,轻声说:“谢谢承哥哥。”那喉咙果然不疼,声音也清澈起来。
“医者仁心,应该的。”柳承有些局促不安,连忙将那碗米粥推过来,说,“你昏睡五天,得吃些东西才有力气。”
“嗯。”陈秋娘回答,便小口小口地咀嚼米粥。因为她上辈子不仅仅是吃货,还算是半个营养师了。昏迷多日醒来,若是骤然吃得太急、太多、太具备刺激性,都会伤了胃。
柳承则靠在窗边发呆,直到陈秋娘吃完,他都依旧保持着发呆的姿势,像是陷入了沉思中。
陈秋娘则是慢慢下床,对着柳承鞠了一躬,说:“谢谢承哥哥救我。”
柳承恍然回过神来,又叮嘱她要躺着,再休息一阵子。陈秋娘摇摇头,说:“我没事,得回去照顾奶奶和弟弟妹妹们。”
是的,江云与陈秋娘的记忆融合之后,便知道那是怎么样苦逼的家了。她这睡五天,也不知道那老老小小的怎么过。
柳承又劝她休息,说他昨晚送了一些米过去,够吃上几天的。
陈秋娘看着这个清澈干净的善良少年,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