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色生香-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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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怖。
陈秋娘死死地盯着那珠帘后面,但那珠帘后只有风盘旋着,一点动静都没有。刚才的一切似乎都是她的错觉。
但陈秋娘绝对不相信那是错觉,这屋里定然有另一个人存在。只是既然对方没有发难,那么就这样轻轻地退出去,互不侵犯吧。*镇这样大,总有可以躲避朱文康的。
她打定主意,便警觉地注视着那珠帘,慢慢往外挪步。好不容挪步到门边,松了一口气,一脚跨了出去,一回头却被吓了一跳,廊檐下赫然站着一个人。
那人一身脏兮兮的,头发打结,浓密的胡子拉杂,脸上黑乎乎的,眼眶凹陷,眼珠子浑浊。他站在廊檐下,与陈秋娘隔了一段距离,但风中还是隐约可闻到酸臭味。此刻,这人就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地看着陈秋娘。
“新月。”那人忽然开口,蜀中方言,吐字并不是太清楚。
陈秋娘认为他认错了人,在叫别人的名字,便回答:“大叔认错人了。”
他没回答,只是喃喃自语:“两仪转,乾坤变。新月。”
这人喃喃自语,到后来,一下子又快步走过来,盯着陈秋娘说:“新月,坤极。”
“什么?”陈秋娘后退了几步,与这人拉开距离。
“坤极,新月,新月,哈哈。”这人自言自语,继而又哈哈大笑,神情疯癫。
原来是个疯子,怪不得会到这有名的鬼宅来。陈秋娘松了口气,准备重新找个地方躲避一下,这才刚一跨步,那人却一下子跑过来,很兴奋的语气,说:“两仪转,乾坤变。新月啊,新月。”一边说还一边拽陈秋娘的衣衫。
陈秋娘没有跟疯子打交道的经验,一时之间不知如何是好。好在先前的少年已回来,快步跑过来,拉了那疯子,说:“回你的东厢房去,你来这里作什么?”
“新月,坤极,坤极。”他倒是放开了陈秋娘,却像是知道了什么高兴的事似的,对着少年拍手分享。
“回你房间去。”少年亦用蜀中方言呵斥。
疯子却像是没听到似的,又自顾自地往院子里跑,依旧在喃喃自语。
“据说他是相士,十多年前从外面回到*镇,忽然就疯了。平时,他住在东厢房一间屋里,从不出来,不知道他今天怎么到西厢房来了。”少年解释。
陈秋娘点点头,转了话题询问少年外面的情况如何,她可没兴趣去了解一个疯子的过往。少年这才告诉说那朱家老头竟然死了,朱文康正忙着肃清他的弟弟叔叔的,没多余精力来抓她,她是安全的,可以立刻动身回去了。
这真是个好消息。陈秋娘松了一口气,对他诚心底鞠躬说“谢谢”。少后退一步,摇摇头,固执地说:“不必,你救过我的。”
“那算什么。”陈秋娘笑了笑,又不是真的拯救他性命啥的,何况一开始,她的动机并不纯。
少年瞧着她,抿了抿唇,才低头说:“除了我母亲。没人对我好。”
陈秋娘心里一颤,顿时觉得惭愧啊。她最开始只是出于看不惯,又出于想找个人帮她迅速熟悉*镇,便**速完成自己的任务罢了。而他却认为她是对他好。她苦逼地在柳村生活,为温饱发愁,除了计算生活,算计人,她哪里有对人好的心思啊。
“我只是恰巧”陈秋娘实在不知该如何去应对,整个人都颇不自在。
“好了,走吧。”他似乎比她更不善于这种对话,急切地打断她的话,率先转身往屋外走。
两人出得院子,一前一后,穿过狭窄的巷子,从僻静的老街转入热闹的新街集市。人不如上午时分多,但却还是熙熙攘攘的,各种叫卖声、吆喝声不绝于耳。
“你去哪里。”少年询问。
“我去镇口,有马车回的。”她回答。周遭人来人去,不断将他们俩分割远去。
少年拨开人群,到她身边,说送她。秋娘摇头,低声说:“谢谢,但你不可再与我一起。再说,这里人多眼杂,朱文康会知道的,对你不利。”
“我不怕。”他固执地说,眉头蹙起来。
“萍水相逢。再者,若是正面对决,你护不了我。”陈秋娘斩钉截铁地说。她实在不想说这么伤人的话,但她必须这样说。因为这*镇是朱文康的天下,若是让朱文康知道他与她走在一起,那很容易联想到朱家的大火可能是他放的。朱文康一旦怀疑,这种财大气粗的公子哥怕不会讲究什么证据,一股脑就乱棍打死了。
“我——”少年一个字吐出来,然后紧抿双唇看着陈秋娘,沉静的神色迅速颓败。
“好了,我走了。”陈秋娘不忍看他,便一转身,走了几步,忽然听见少年字正腔圆的干净声音,他说:“你记得,我叫柴瑜。”
陈秋娘转身过去瞧时,少年已一路小跑,在熙然的人群里,跑出去很远了。
第021章 六合镇
陈秋娘跑到镇口,马四已经套好马车,正在整理为村里人带的货。他看到陈秋娘,却是一句:“娃子跑这么快做啥?”
“哎,怕四爷爷久等呢。”陈秋娘脆生生地说。同时还观察了一下四周,看看这去柳村的必经之路口是否会有异常。拯救张赐的人是不是已经出发了。
“怕我不等你吧?”马四看了她一眼,语气暗沉沉的,满是阴阳怪气。
陈秋娘知晓这等孤独男人向来脾气古怪,便也不计较,却是笑嘻嘻地回答:“哪里的事呢。四爷爷说笑了。谁不知道四爷爷最是信守承诺之人呢。”
此等为人办事之人,最喜被人夸赞守信正直。陈秋娘这一顶高帽砸过去,马四虽只是扫了她一眼,就继续检查为人所带的货品,但那神色却是多了些许得意之色。
陈秋娘叉着腰,平复奔跑带来的不适感。马四慢悠悠地又检查了一遍货物,理好缰绳,让陈秋娘跳上马车,这才套了马,问:“这小镇没青城县好玩吧?”
陈秋娘抓好了马车边缘,系了绳子,才回答:“哪能呢。各有各的特色呢。我看这镇子风水不错,人也不少。””哟,娃娃还懂风水了?”马四拔高声音,扫了陈秋娘一眼,一脸全是“你就忽悠我吧”的神情。
“以前在青城县时,见过几个有名的风水先生。略懂,略懂。”陈秋娘顺势就往下接,脆生生的童音,让陈秋娘都觉得自己天真无邪的。
当然,她对风水还真是略懂。这要得益于前世是血学土木工程的。中国工程自古就少不得跟风水沾边。到她上学那会,系里更有个疯狂教授,人称“神棍”,除了专业课的知识之外,特别喜欢给学生讲述建筑特点与风俗、民俗。
这神棍大人基本上是将建筑民俗史都讲了。从古代建筑的材料结构、地域特点讲起,到建筑朝向以及照壁作用,以及诡异的活人奠基、残忍的婴孩灵魂镇宅等。到最后,他更是将风水学也扒拉了一遍,说建筑与风水学是密不可分的。也因此,凡是那位神棍大人的弟子,对风水多多少少都是懂一些。有些人还拿着神棍的知识忽悠得受到周围人的尊敬,有些无节操无下限的男生,还一脸严肃地拿着风水学骗妹子。
“那你说这*镇风水如何好了?”马四还是一脸不信。其实也难怪马四不信。以前的陈秋娘虽说大户人家出身,但在柳村这半年,木讷懦弱。留给大家的印象就是被端破碗按家按户要饭,或者被陈全忠打得鸡飞狗跳地哀嚎,整个村子就剩她的哭声了。哪里能是现在跟马四对话这机灵模样呢。
依山傍水,福气之地。”陈秋娘先煞有介事地丢出俩风水术语。
马四“哼”了一声,一脸不屑地说:“这话我都能说。我们柳村还依山傍水呢。”
“四爷爷这话没错。不过,这要看山怎么依,水怎么傍。你看这*镇依的山,半环抱*镇,挡煞气、聚福气。那水蜿蜒而过,却是碧玉带缠腰。这是天地四方之形,典型的聚福纳瑞的风水宝地呢。”陈秋娘进一步分析。
“这么说来,倒像那么回事了。”马四一甩鞭子,那马嘶鸣一声,奔跑起来。陈秋娘紧紧抓住马车横板条,对抗着颠簸,大声说:“这必须是真的呢,我见过的那几个风水先生,也是青城县的名家呢。”
反正青城县离这里也挺远。随便说说,也是无所谓。
“读书,倒是好的。”马四感叹一声。
陈秋娘“嘿嘿”一笑,心里打定主意要趁着这回村的这一路,跟这位孤独的老人闲聊一番。一则是可以通过闲聊了解*镇的情况,毕竟以后要在这里混饭吃。她是很想跟陈文正合作,从熟悉的餐饮业做起,改变苦逼生活的。再者,她也想通过这闲聊来拉近与马四的关系,便于以后来往于*镇。
“四爷爷,这*镇的名字是不是也是风水先生取的啊?”陈秋娘等马车平稳了一些,便找了话题跟马四闲聊。
“哟,你这娃娃倒比以往聪明了。”马四又一甩鞭子,催促慢下来的马儿前进、这才说起*镇名字的由来。
说是唐朝初,蜀中有名的风水先生陪益州都督来眉州山区,遇见大雾迷路,最终到了*镇,顿时说这里有*之形,与青峰镇这个名字相冲,那益州都督就当即题字更名的。
“不过,那风水先生没说啥聚福纳瑞的风水宝地啊。”马四不由得看了陈秋娘一眼,那眼神简直就在直接询问“娃娃,你真懂风水么,莫不是在骗我吧”。
“四爷爷,风水先生肯定有所保留的啊。若是说了,指不定多少人来这里找寻所谓的福眼,或者迁居祖坟,或者修筑宅邸,想要飞黄腾达呢。那位益州都督说不定就是悄悄找到福眼,移了祖宅啥的。”陈秋娘立刻回答。这一点,她还不需要风水知识就可以立即回答了。人性自私,大抵如此。她是农村长大的,那些年,邻里因为祖坟被谁弄得缺了一块石头,或者是谁家的辟邪镜子对着自家了,又或者谁家的房屋脊太高,压了自家的,都是邻里罅隙的来源,仇恨滋生的温床。轻则各种九曲回环的对骂,重则打得出人命的事。
这种事,简直太常见了。当年,陈秋娘还拿这些事做文章,挑拨离间,收拾贱人的。
“这倒是。”马四爷颇为赞同。
陈秋娘就更加大胆地猜测:“四爷,那位风水先生暴毙了没有啊?”
“咦,你这娃娃莫非听过这*镇的事,这会儿拿这事来跟我套近乎?四爷爷可不吃这一套,我生平最讨厌虚伪的人。”马四冷哼。
“哎呀,四爷爷,我可真没听过。你也知道,我从前在青城县,之前住在五里镇,半年前才来了柳村。虽说,只有几次要饭到四爷爷家门口。但我在村里过的生活,我爹是啥样的,四爷爷是知道的。谁还愿跟我家多说一句话呢。至于我那奶奶,是别人童养媳,刚会走路就被抱到青城县了,这都娘家没人了才回来,哪能知道啥呢。再说了,四爷爷见多识广,我就算骗,也不敢骗四爷爷呢。”陈秋娘从小到大,虽然狠戾跋扈,但大多数时候还是智慧取胜,拿她的话说“能动脑子解决的,绝不动手”。所以这表演天赋绝对不差。
马四听她说得这么情真意切的,也是哼了一声,说:“谅你也不敢。”
“嘿嘿,当然不敢。”陈秋娘笑着说。心里却是嘀咕:我为啥不敢,我想忽悠谁,我就忽悠谁。只是看有没有必要而已。
马四大约是十分受用陈秋娘的态度,便端着个架子,清了清嗓子,勒慢了马,这才问:“那风水先生确实没多久就暴毙了,娃子,你怎么想到的呢?”
陈秋娘换了个坐姿,这才说:“那都督肯定怕他说出这是风水宝地,也怕别人抢了他的福眼呗。权贵人,玩心计,那心啊,很脏的。”
马四听陈秋娘这么说,沉默了好久,才像是颇有感慨地说:“不只是权贵的人。所有玩心计的,心都是很脏呢。”
陈秋娘听出马四语气里的无奈,料想这孤独的老人定然也有无奈悲剧的故事。但她没兴趣去探听,今日主要是说*镇,便又问:“那风水先生暴毙后,那都督没做啥别的么?”
“这倒不知道。毕竟是唐朝初年的事了,这又不是啥值得说的。”马四回答,却忽然“咦”了一声,然后恍然大悟地说:“怪不得,怪不得。”
“咋了?”陈秋娘看他似有所得,顾不得马车颠簸,立刻就凑过去询问。
“你这娃娃这么一说,我倒是想明白了这*镇的古怪了。”马四若有所悟地点头,连马儿偷懒停下来也顾不得催促。
“啥古怪。”陈秋娘直觉会有些疑惑会被解开,连忙询问。
“当然古怪。这*镇处于眉州山区,交通不便,又不是军事险要之地,但这小镇却很繁华。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