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真剑侠录-第23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俞和一看,这彭明浑身道袍破破烂烂,靴子少了一只,发髻也散了,湿漉漉的头发凌乱的垂着,似乎受过什么大磨难。不过终究是活生生的回来了,俞和心里一宽,收剑道:“那通辰道宗的两位师兄呢?”
这彭明刚要开口分说,忽然他身后的水潭中,又有轻微的水声一响。俞和赫然发现一大股黑sè的头发从潭水中悄然探出,分作两缕,一缕朝彭明的脖颈间缠去,另一缕朝双脚绕来。
俞和心里腾的一跳,惶急之下抢前一步,左手扯住彭明的衣领,竭力把他从水潭边拉远,右手执剑,翻腕就是一篷剑光如白莲花绽放。
“嗤嗤”的几声轻响,那两缕黑发被俞和一剑搅成碎屑。俞和执剑横在胸前,却发现彭明似乎没了动静,侧头一看,登时吓得魂魄yù飞。
那彭明脸上苍白如蜡,犹自带着诡异的笑容,他满头湿发如万千毒蛇乱舞,更可怖的是,从他口中、眼中、鼻孔中,全都伸出黑sè的发丝来。
俞和全身寒毛倒竖,整个人都僵住了,眼看彭明的身子一扭,胸口裂开,却没有血肉纷飞,而是涌出一大团漆黑的头发,好似噬天巨口,一下子把俞和囫囵包住。俞和只觉得眼前一黑,周身上下仿佛被数不清的皮索牢牢捆缚住,那皮索中更生出许多细小的针尖,朝自己每一个毛孔中刺进去。
耳边水声一响,身体湿冷,俞和知道自己被拖进了潭水中。
心里极度惊恐,脑中一刹那转过了无数的念头,俞和试着挣动手臂,可身体只要稍微用力,就似有无数小针深深刺入皮肉中,剧痛难当。想提聚真元,催发无形剑气,由内部斩碎黑发,可真元甫一运至经脉,就会立刻会从周身毛孔散出,这黑发似乎具有吞噬的真元的功用,甚至可以直接通过毛孔抽离真元。
俞和使了他所能想到的各种法子,无一生效,心中渐渐感到一片凄然,泼力挣扎了几下,一身雄厚的真元也被那黑sè发丝吸去了小半。
脑中不自觉的浮现出陆晓溪的样子,胸中酸疼,口里发苦。俞和心有不甘,一缕神念兀自遥遥摄住自己的飞剑,存了最后一线期望。
俞和浑浑噩噩的,杂念纷呈,也不知道在水中过了多久,耳边忽听到巨大的落水声,似乎是左近有瀑布,这才发现自己已经被黑发拖出了深潭下面的水道。
缠着身体的黑sè头发一松,只剩下双手手腕、脖颈、腰间和脚踝处绕着几股发丝,脸上的遮盖去了,眼睛便又能张开,看见周遭的事物。
这是一个百丈方圆,近乎半球形的地下空穴。
头顶石壁间有缝隙,一共七道瀑布垂下几十丈高,落入下面的一潭水中,那潭水清澈之极,可看见水底下有一道星河似的璀璨光流,蜿蜒贯穿过整个空穴的底部,潭水中随处可见发出熠熠灵光的石块。
这景象给人一种强烈的错觉,就是将一穹夜空倒置在了脚下,只不过多了一层潭水,少了月亮和云彩罢了。
俞和被黑sè头发缚着,悬在水面上约仈jiǔ丈高,隔着几十丈远,与他摇摇相对的,是一张漆黑的巨大蛛网,完全由这种黑sè的头发织成。蛛网的边缘还分出无数股头发,刺入这空穴的石壁中,不知伸向何方,也有许多头发垂在潭水中,围着那水底的一道星河飘飘荡荡。
这漆黑的头发蛛网中间,是一个穿着米白sè长袍的人形,垂着头,黑发遮面。谢年生猜的不全对,这些黑发的确是被炼成了法器,但它们却是这白袍人身上长出的头发,乃是一件肉身法器,根本不可能夺走,白袍人用头发织成了百丈大的蛛网,把身体悬在这空穴zhōng yāng。
那白袍人面前,还有一具身体,悬空平躺着,也被黑发缚住手脚,身上裹着杏黄sè的道袍,分明就那是正玄观的彭明。
在俞和的身边,缚着通辰道宗的谢年生和吴华,两人面sè惨白,有一团青黑sè煞气在额前淤积。吴华四肢摊开,被黑sè头发紧紧缚住手腕脚腕,他的颜面七窍中,全都有干涸的血迹,那把桃木剑便插在他右肋下,刺进去足有半尺,剑柄犹在淌血。谢年生身上没有明显的伤痕,只是嘴角鼻尖有少许血迹,他身上一套紫缎云纹道袍全被撕成了凌乱的破布条。虽然他也被黑sè头发牢牢的缚住,但这谢年生还保持着盘膝打坐的样子,双眼紧闭,双手合拢在下腹丹田处,有一团金灿灿的光,从他手中一圈圈如涟漪似的放出,似乎是祭起了什么保命护身的法宝,在做最后的抵抗。
俞和觉得手腕脚腕的黑发骤然收紧了,勒得筋骨剧痛,似乎有尖利的发丝破开皮膜,刺进穴道中,沿着经络血脉探入身体,庞然的吸噬力道传来,一身真元开始快速的自行流泻,沿着黑发朝那白袍人贯注过去。
俞和凝神收摄,可他越是催动丹田炉鼎,那真元流逝的越快。渐渐的真元将尽,从五脏中开始剥离出一丝丝的五行元炁,沿着经脉散出。俞和心里惶急,于是更守不住脏腑五气关隘,尤其是心脏中一道五行火炁,愈发汩汩的往外逸散。
黑sè发丝传来的吸噬力道越来越猛。若这样下去,不出一顿饭功夫,俞和苦苦打熬来的一身真修,就要这样付诸东流。
然而,天道之下,虽人各有机缘,但气运厚薄却是大不相同。
且不说这白袍人到底是尸妖还是生人。他此刻遇见俞和等人,原是一场机缘,可他的气运太薄,竟承不住这机缘,于是便转成了一场劫难。
那俞和的五脏中,所蕴的并不是寻常修士通过药石等物提炼而来的五行元气,而是先天五方五行元炁,有四灵护体,厚土镇压。这等先天元炁,寻常炼气士敬畏如虎,摄取一丝合入法器,以本命心血祭炼,就能修成“大五行先天灭绝真罡”这道门无上禁法。然而俞和身具天大机缘气运,竟以肉身吐纳先天五方五行元炁,以炼脏腑五行,这功夫岂是一丝一缕元炁可成?
黑sè发丝猛吸之下,登时有道道五sè奇光绽放,尤其是先天火炁所化一道红彤彤的焰光,好似一道火线般的,沿着黑sè发丝刹那间冲向白袍人。
那先天火炁何等霸道?被它烧过的黑发,几乎连渣滓都剩不下,只余一丝青烟散开。
俞和看到这等情形,心中灵光乍现,抓住了那渺渺一线生机。也不作它想,狠狠咬紧牙关,摄来心脏中一团先天五行火炁,竭力催逼到黑sè发丝中。东方甲乙木可生南方丙丁生火,俞和还怕火势不够,又摄来肝脏中一团先天五行木炁,和先天火炁混成一股,朝那白袍人倒灌过去。
这一下子误打误撞,也是白袍人合该有此一场大劫。俞和浑身上下猛然腾起几十丈高的滔天烈焰,好似火德真君附身,这先天五行之火发自肺腑,不伤己身,可却能焚烧一切身外之物,那些黑发宛如泼了油的干柴,“蓬”的一声沾火就着,火势熊熊而起,沿着黑发就朝白袍人席卷而去。
俞和烧尽了缚住自己的黑发,脱身出来,奋起最后一丝真元,展臂抱住谢年生和吴华的身子,在空中翻滚了一下,栽落进下面的潭水中。
抬头看去,那整张黑sè发丝织成的蛛网,化作一片莽莽火海,犹在燃烧的头发碎屑,恍如即将燃尽的烟火一般,纷纷扬扬的落下,煞是壮观。
远处“砰”的一声大响,白袍人带着满身烟火气,也坠入了潭水,僵直的双臂中,搂着一具焦黑残破的骨骸。
第三十章 汲地元,尸法身
俞和猫着腰,半蹲在水里,两眼紧盯这几十丈外木然僵立的白袍人。
那白袍人满头的黑发几乎被烧尽了,可身上这一袭纯白的长袍子,却不知是什么神异材料织成,分毫未损。一张白蜡石般的面孔,没有一丝表情,双目紧闭。
自从坠入水中后,这白袍人便没有分毫动静,俞和不敢靠近,一边全神戒备着,一边暗自吐纳回气。
这地脉窍穴中的天地元灵之气,浓郁到不可思议,俞和长吸了一口气,登时骤然觉得周身发烫,好似一大口烧酒吞进了肚肠里,下腹丹田炉鼎到会yīn生死窍一线,有真阳滚滚yù沸。只是一炷香功夫,在丹田炉鼎中一团真元玉液便又重聚起来,竟比他下山前更加jīng纯凝实,浩浩如江河般在他周身经脉川流不息,顷刻间三十六**周天行毕,道道热流循着周身脉络,直达筋骨皮肉,通身竟逼出一场淋漓大汗。
虚空中的纳入元气倒还罢了,脚下这潭清水更是惊人。俞和汗出如雨,周身的毛孔全张开了,那潭水自行沿着毛孔渗进了肌肤,水中似有无穷量的jīng纯元气没处宣泄,这一下遇见了俞和正急着吸纳天地元气,登时好像满满一谷山洪终于冲垮了石堤,朝俞和猛灌而来。
水中的元气循着足三阳经和足三yīn经倒灌而上,直达百会,转而下落十二重楼,俞和自喉头到胸腹间咕咕作响,一时间竟难以张口吐息,只觉得经脉鼓胀难当,元气从顶门好似瀑布一般直落丹田。
这情形简直就像是有个绝代高人甘愿舍了自己一世真修,以醍醐灌顶之法,将无穷尽的真元强压进俞和的身体中。
上有先天真火之气笼罩,下有地脉元水之气贯注,这一下俞和体内水火相济,坎离调合,丹田炉鼎中真元玉液凝现如泉涌。俞和所修的炼气术,来自那六角经台瞑瞑中显化的神秘金文,其jīng微玄妙之处难以言述,先能聚先天五方五行元炁炼体,后能纳真元玉液浩瀚如汪洋。哪怕此时俞和的一身真元,已是寻常玉液还丹功夫大成之人的不知多少倍数,可他丹田炉鼎中依旧未呈玉液凝丹,生火炼药之相。
真元充盈鼓荡,俞和通体舒泰,胆气渐生。他探手一招,头顶石缝中便有两道剑光飞来,好似归巢的鸟儿一般,聚在他身边盘旋不休。
可那边白袍人未有动静,俞和也不敢鲁莽。双剑在手,他自忖当有一战之力,便索xìng盘膝坐在水中,一面趁机凝神炼气,一面瞪视着白袍人。
又过了足有半个时辰,那白袍人身体一震,自七窍中冒出滚滚黑烟来,俞和以为他这是脏腑烧尽的模样,可白袍人脖颈间一鼓,忽张大了嘴巴,将一团黑sè的脓血喷出,这脓血见风即燃,化作一道朱红sè的火焰,落进水里,激起一大蓬白茫茫的水汽。
那白袍人又嘬口一吸,这蓬水汽尽数被他吸入胸中。他双臂一拢,将那具焦黑的尸骨好似一堆松木炭般的揉碎,只剩下一个残破的头颅,双掌再一合,头颅也被挤碎,露出一个寸许见方的金sè玉符,白袍人把这玉符扔进嘴里,咬得咯吱作响,嚼了几下,吞进肚里。
俞和见过那金sè的玉符!之前正玄观的彭明被黑发卷走时,含进嘴里的就是此物。可怜那彭明竟被自己错手烧成了一具焦尸,俞和后颈有些发冷,下意识的回头看了一眼通辰道宗的两人,只见他们全都紧闭着双目,似乎尚自昏迷不醒。
“幸好他们没看见,不然自己失手杀死了彭明,这消息若传回彭明的师门正玄观,只怕我难逃一场责难。”俞和心里七上八下的翻过几个念头,忽然紧蹙起眉头,“等等,这白袍尸妖为什么要吞吃那个玉符?”
“你是不是想将那两人也杀了灭口?”白袍人忽然裂开了嘴巴,发出宛如金石摩擦一般刺耳的声音。
乍听见那白袍人开口说话,俞和全身一抖,双剑一声长鸣,直指向白袍人的面门,“你究竟是何物?”
那白袍人晃了晃脖子,侧身挺起一条腿,他膝盖处的关节似乎已经僵死,几乎不能弯曲,便只有靠左右摇摆肩膀来挪动脚步,缓缓的朝俞和这边走过来。他一边移动身体,一边转动双臂和手腕,像是在舒展筋骨。那整个身体好像锈蚀了的扯线人偶,行走时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只走到俞和面前十丈,这才停了下来。
白袍人面皮上全没有一丝血sè,可干瘪的双唇却是红得刺眼。一双眼皮翻开,露出没有眼黑的眸子,几乎鼓胀出眼眶以外。
“我现在这副模样很难看吧,其实我也觉得十分难受,四肢好像被棍子绑住了,生硬的很。”这白袍人虽只有一双惨白的眼球瞪着,俞和却觉得他是在死死的盯着自己,那无形的视线好似铁索,在身上一匝一匝的缠绕起来,白袍人嘴角一歪,似乎是想挤出一点笑容,可殷红的唇瓣掀起,却露出一排黑漆漆的牙齿,看起来更加骇人,“俞师弟好手段,居然暗藏了先天真火,你这一身剑术也是高明得紧,起初我们可都是看轻了你。你一把真火烧了我的肉身,我便只好抢了这妖尸的身子寄居,样子是有些丑陋,可好死不如赖活着,苟且偷生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