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尘蝶飞-第5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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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憎恶与他那种违背伦常的关系,几次寻死不成,却将我当成刺激父亲的手段,其实,她在折磨别人的同时,也在折磨她自己。
我木然转身离去,一股凉意从脚底心冒上来,令我浑身冰冷,原来,我的出生是一个意外,却也是一个阴谋。那一刻,我觉得我被天地遗弃了。我恨父亲,也恨母亲,厌恶人世,也厌恶自己。我该一死了之,却又不甘心,天意让我活得这般痛苦,我总该回报这人世。
我忍着心中的不忿,如草芥一般活着,终于等到了离宫的那一日。
三月三上巳节,那是一个表达爱慕的好日子。
母亲将我叫到跟前,默默抚摸我的白发,她从不这样对我,而我内心也抗拒这种接触。她打扮得明艳动人,目光仍是复杂的,却隐隐有我看不懂的情绪,她将一块白玉塞入我的掌中,淡淡道:“你随幻术出宫吧。”
那一刻,我的心扑通跳着,隐忍多年,我终于可以离开这个痛苦的牢笼了。我的内心有一种心愿得偿的快意,是以忽略了母亲当时的情绪。多年以后,我才明白,那种我看不懂的情绪里,有淡淡的怜惜,还有诀别的释然。
那日,母亲约父亲游河,纵身跃入水中,再也不曾醒来。而我趁他们一团乱的时候,在幻术的协助下,逃离了皇宫。幻术是内侍,自小照顾我的起居,他懂下属的本分,忠心却不多事。
我无处可去,偶然得知了伏凌山。听闻尊主是个能人,文韬武略,重点是他与父亲对峙,这正是我所需要的。我既得了自由,断然不会浪费时日,虚度年华,纵然只有那可怜的十几年,我仍然要搅动这南朝的风云,让我那父亲尝尝痛苦的滋味。
我在山林转了一日,也没有寻到伏凌山的入口,于是,我跪在林中,等着尊主主动收留我。跪地的疼痛与我曾经受虐打的痛比起来,真是不值一提。不过时间久了,我渴了,饿了,腿麻了,最终昏迷不醒。
当我再次醒来,已经身处伏凌山中。我心智比常人成熟,但依然只是个七岁的孩子,对伏凌山充满了好奇,四处观望。
石砌的屋子隐在云中,如天宫中的宝殿,遍地的鲜花,散发着幽幽的香气。
我喜欢这里,与世隔绝,宛如仙境。
尊主名庄博,是一个二十多岁的男子,一袭湖蓝色长衫,风度翩翩,真像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世外高人。他淡淡地打量着我,却令我浑身不自在,好像被窥探了内心。
谁的稚子之心如我这般千疮百孔?谁的幼年时光似我这般胆颤心惊?我自惭形秽,仿佛一只瘦小的仓鼠,习惯了黑暗,再也见不得光,也不愿见光。
但显然,我多虑了,他低头问我:“你想习武吗?”
我默默点点头,习武之后,便再无人可以欺侮我了。
庄博见我点头,也不多言,只道:“那好,你拜我为师。”
我行了拜师礼之后,他便开始教我习武了。大多数习武之人是三四岁启蒙,七岁着实算晚了。不过,我天资聪颖,根骨不凡,加上超于常人的忍耐力,熬过了最初那段痛苦的时日。此后,一日千里,进展惊人。
山林处处是灵气,洗涤着我的灵魂,过去那段记忆被我强行封印,当然,仅仅是封印,却永远抹不去。有些痛,刻入骨髓,一生也挥之不去。
师父有一双慧眼,深邃犀利,仿佛看透我的过去,了解我的苦痛,时时谆谆教诲,期盼将我拉回一个孩子该有的心智轨道。我一副聆听受教的模样,心底却透亮,我回不去了,不愿,也不能。
后来,师父救回一个女子。那女子叫冰璇,生于书香世家,清丽脱俗,满腹才气,却因不从陆玉璋入宫,害得父母双亡,无家可归。
瞧,我那好色的父亲,又在造孽了。
冰璇胆子有些小,见不得霍霍刀光和剑影。有一次,她误闯了我练剑之处,竟被我的剑锋吓得面色苍白,摔在地上,着实叫我心中好一番嫌弃。
不过,师父却数落了我几句,教我待客要有礼。师父的话,我大多会听,因为,他不问我的过去,收我为徒,教我武功,他于我有恩。
师父与她朝夕相对,日久生情。后来,娶她为妻,生下一女,名为庄蝶依。
我敬重师父,被他的品性与才华折服,却不大待见这个师娘。她纵然生于书香世家,文采不凡,但她的智慧,却撑不住她的善良,柔柔弱弱,毫无自保能力,她配不上师父,终会拖累师父。后来发生的事,印证了我的猜测。
冰璇识人不明,被他叔叔诓骗,误以为生母尚且在人间,傻乎乎独自一人前去相见,却毫无意外地掉进了陷阱,栽到了陆玉璋手中。
师父才智不凡,却被感情所累,明知是圈套,依然前去送死。
我拆开师父的绝笔信,一目扫过,匆忙赶去,却只见到一片火海。那熊熊烈火吞噬了一切草木,映红了天色,灼烧了我的双目,令我有生之年,第一次生出悲伤的情绪。
我的师父,最终葬身火海之中。
我在幻术的协助下,凭借着师父的绝笔信,成功接管了伏凌山,成为了新任尊主。
一朝掌权,沧海桑田,我的心境变了。我再也不是瑾瑜殿内命如草芥,受尽欺凌的小孩,我成了伏凌山的尊主,统领无数的杀手和密探,有足够的力量与仇人对抗了。
天地为证,我变了。
我不再卑微隐忍,变得张狂肆意。我手段狠辣,喜怒无常,让下属又敬又畏。我当真是陆玉璋的儿子,体内流着他的血,骨子里如他一般暴虐。
我厌恶自己,却又无能为力。
师父不能白死,我多年的痛苦,也不能白受,我要报仇,替师父报仇,也替自己报仇。我先后派出两批杀手,入宫行刺陆玉璋,却通通铩羽而归。我仍不死心,将派出第三批杀手,却被幻术阻止了。
他从不过问我的事,这次却拦住了我,说道:“尊主,陆玉璋气数未尽,你便是派再多的杀手,也杀不了他。”
我压着一腔怒火,凉凉道:“你是为我考虑,还是为你的旧主担忧?”
他诚挚道:“我只有尊主一个主子,没有旧主。”
我从他眼中看到了真诚,怒气消了消,开始考虑他话中深意。我的尊主之位尚未坐稳,羽翼未丰,还不足以与陆玉璋为敌。我仍然需要隐忍,于是,我听从他的建议,积蓄力量,以待来日。
此后数年,我一心壮大伏凌山,以无比残酷的手段,训练杀手和探子。我创造了三十留一的训练手法,命三十人自相残杀,最终只活一人。说起这个手法,我不由想起师父的女儿,那个白白嫩嫩的小女孩,庄蝶依。
师父于我有恩,我一直善待她的女儿庄蝶依。我请了乳娘照顾她,又将母亲那块玉佩挂在她的脖子上,我保护着她,从不让她见到血腥的一幕。可那日,六岁的她跌跌撞撞跑进了殿中,而我碰巧一剑刺死了任务失败的杀手,鲜血流了一地。
庄蝶依呆呆地看着倒在血泊中的杀手,又盯着我剑上的血迹,一张小脸煞白,她与我一般早熟,懂杀戮,懂流血,也懂死亡。她想要逃走,却不小心摔在地上,稚嫩的瞳眸中露出了恐惧之色。
这场面,与初见冰旋无二,那个胆小怯弱的师娘,也是这般惊惧,摔在地上。
我眯眼盯着她,心头没来由窜出一团火气,师父的女儿怎可与师娘一般怯弱胆小?我一把将她拎了起来,不顾她的挣扎和哭闹,将她丢进黑暗的密室之中,而密室的隔壁,正在上演一场残忍而血腥的三十留一。
小孩对事物有天生的好奇心。
她听见隔壁的声响,好奇地从缝隙中观看隔壁的自相残杀。鲜血透过缝隙,溅到她的脸上,那一刻,她的内心大约是崩溃的,捂着嘴流泪,柔弱而脆弱。
当杀戮停歇,我走到她的背后,悠悠问道:“好看吗?”
她大约将我当成了魔鬼,惊恐地后退,直到退无可退。
我心湖微动,忽然泛起一丝怜惜,我这样对一个六岁的小孩,是不是太过分了?可这种念头一起,却生生被我掐断,我自出生就被虐待,凭什么她不行?何况,我只是出于好意。
此后,我不再特意保护她,我教她武功,也让她见识到我残忍的一面。
相士预言的死亡之期越来越近,我心愿未了,并不想赴黄泉之期。我发疯地研究医术,经脉毒物不一而足。我研究人体经脉,无意中对古书记载的剥皮拆骨,开胸破腹等新奇医术,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以致后来成功替人换了脸。我养了无数种毒蛇,从不喂食,让他们互相蚕食,物尽天择,适者生存。我研制各类毒草毒物,又寻找对应的解毒之法。
一次偶然,庄蝶依误服了我的□□,毒性太烈,我尚未找到对应的解药,不敢贸然用药。我想起古书曾记载,吸血虫可引出血液中的毒血。我便抓了数只吸血虫试验,小东西攻击力很强,见了光,却伏在地上一动不动。
吸血虫果然可以解毒。
我替她解了毒,却发现她的血液可以包容□□,产生了轻微解毒元素。于是,我便时不时以她为试毒体,她的血液越发包容,竟无意中成了百毒不侵之体。当然,世间毒物万千,万物相生相克,血液不可能解所有的毒。
我报恩无门,将一腔恩情还在了庄蝶依身上。我视她为亲人,春天陪她看花,冬天陪她赏雪,她病了,我会守着她,甚至还曾讲故事哄她入睡。
不过,她对这些记忆应是模糊的,因为我的喜怒无常和阴毒狠辣,对她造成了太深的阴影。她在我面前,向来神情淡漠,不喜不悲,但我知道,她的眼底藏对我的惧怕。我并不想她怕我,却也不曾改变对她的姿态,有时候,畏惧必不可少。
我不擅音律,但她却钟爱音律,于是,我请师傅教她弹琴,指点她音攻之法。但她这方面的造诣太高,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是以,庄蝶依八岁那年,我送她去了青舍。青舍姬流是南朝第一才子,品性高洁,学识渊博。他不轻易收徒,却一眼相中了她,说她聪慧灵秀,并将她收入门下。我希望她像师父一样,文武兼修。
我与我那可笑的父亲对峙了八年,期间,他忙着饮酒作乐,我忙着壮大伏凌山,一直相安无事。随着时间的推移,我的心思越发难以捉摸,其实我很矛盾。我深知,陆玉璋气数未尽,我应该继续蛰伏等待,欲要毁灭,必先给予。但我时日无多,二十年之期只剩四年了,我有些心焦,怕心愿未了,饮恨而亡。
思虑良久,我选择了和谈,归顺朝廷,将伏凌山化做帝王的刽子手。不过,如今的伏凌山再不是当初那般,可以任帝王拿捏了。是以,陆玉璋从未见过我,亦不知我就是那个令他厌恶的白发儿子。我替他杀人作恶,这是一条不归路,而我,愿与他同归地狱。
白驹过隙,时光匆匆,离我的死期只剩三年了。
这一年,庄蝶依不在伏凌山,我的日子闲了不少,医术却突飞猛进,可惜,医者不自医。我找不到预言的突破口,这是血脉里的缺陷,我无能为力。
皇天不负有心人。
我无意中得知,南北朝交界处,隐居着伊族。伊族世代守护石蝶,而石蝶中藏着长生的秘密。我心中雀跃,独自前往伊族查探,却被人捷足先登。山崖崩塌,巨石入海,我无意中瞄见一个女子,鬼使神差般救了她。
原来,她是伊族族长之女,伊明月。
我救她是举手之劳,并无其他用意,可她却要拜我为师,跟我习武。我只是勾唇笑了笑,并未在意,可小姑娘毅力惊人,跟着我行了百里之远。我住客栈,她没钱,便央求店家让她住柴房,店家大多心善,偶尔还会赏她几个馒头,但也有市侩的店家,店门也不让她进。
那日,她被店家赶出门,我转身走向了她:“你为何要习武?”
她的眸光冷凝,不假思索道:“报仇。”
我不由嗤笑:“你知道仇人是谁吗?”
她定定瞧着我:“你知道。”
我暗道她机敏,凉凉道:“我可不是好人,我也是为石蝶去的。”
“我知道,但是你没有杀我爹,还救了我。”她低声又希冀道,“你教我武功吧,我可以替你寻找石蝶。”
这句话打动了我,石蝶之事,我不希望太多人知道。
我将她带回了伏凌山,替她改名尹姿,让她加入了杀手训练。其实,我对她并未抱多大希望,但她的进步却让我吃惊,仿佛看到了当年的自己。
三年之后,她一跃成为伏凌山第一女杀手。
相士预言的二十年之期到了,我内心并无惶然,反而出奇的平静。两年前,我亲自将庄蝶依从姬流处接回来,她的模样越发像冰璇,但性子清幽淡雅,从容沉静,像极了师父。她的琴技越发精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