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秦-第4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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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文从肺里吐出了一口浊气,张开干裂的嘴唇说道:“秦王,栎阳城上不见一面旗帜,城垛间也无人形。秦王当以小心为上,恐其有变!”
赢子婴闻言心中一惊,连忙伸长脖子细看,他的眼神不怎么好,城墙上有无人形也看不太清,不过左边的角楼上挑着一根黑色布帆,被风吹着摇摇晃晃的。赢子婴用手一指,努嘴道:“喏,那里不是挑着旗帜吗?”
吕文道:“栎阳乃关中大城,怎么只会有一面旗帜?其中必然有诈,秦王还是小心为上!”
赢子婴见吕文说得有理,也按捺住心中的急迫,点头说道:“吕将军说得有理,既然如此。将军可有良策!”
吕文转身看了看身后的士卒,见其个个翘首盼望着栎阳,一个个都恨不得立即插上翅膀飞到城中。吕文稍微思虑了一下,立即抱拳朝赢子婴说道:“秦王可与军士在此休息片刻,待末将前去打探虚实!”
赢子婴点头吩咐道:“将军小心!”
吕文告别秦王,独身策马朝栎阳城中跑去。赢子婴默默的看着,心中暗祝不要出什么乱子才好。
……
栎阳城上,一两个扛着长戈的士卒打着哈欠躺在城垛下面,百般无聊的说着闲话。在他们身边,还有些士卒绕圈坐着,城墙上留有数堆燃烧殆尽的炭灰,从没烧干净的炭灰里面,还残有些许烧卷的黑色布角。
栎阳未曾经历过战事,士卒们都久未操练,如今又是冬天,哪有力气巡逻防守?他们一个个睡眼朦胧的蹲坐着,蜷缩在冰冷的砖墙上。两个说着闲话的士卒想必又累了,用手在长大的嘴巴上拍了拍,紧紧了紧身上的冬衣,准备再一次闭眼眯会。
只是他们才闭眼一会,望楼上突然响起了叮叮当当的警报之声。才刚闭眼的士卒连忙翻身而起,一个个伸着脖子趴在城垛间向下瞅。
城下面一个骑着战马的军汉在吆呼开门,城上的士卒大声的朝下面喊道:“栎阳已经禁城,不准外人进入!”
吕文策着战马,举着长枪大声喊道:“吾乃秦王钦赐的御前偏将军吕文,尔等为何不开城门?栎阳守将张勋何在!速让他来见我!”
城上的士卒面面相觑,不知道这御剑偏将军是何军职,只是听着官好像不小似的。有机灵的士兵连忙去拉响响铃,没多久一个腰圆脸肥的将军就从角楼里钻了出来。他用小眼向外一瞅,朝着吕文吼道:“城下的丑鬼,你是哪门子的御前将军!难到你没听说过老子才是御前大将军吗?”
吕文闻言大怒,厉声吼道:“秦国朝中,什么时候有御前大将军这一名号!吾的御前偏将乃跟随秦王逐刘邦战霸水拼命得来!城上的肥猪,你到底是谁?张勋何在?速让他来见我!”
肥猪将军听闻吕文所言,接下来便是仰头大笑,足足过了半响才吼道:“如今谁不知道秦王婴战死函谷,现在在咸阳登基为王的是公子博!你说的什么狗屁御前偏将,那是前朝的官职了!现在老子才是御前的大将军!老子叫公孙甫!你说的狗屁张勋因为身犯重罪,已经押解到咸阳了!”
“什么!”听闻此言,吕文怒目切齿举手大骂道:“秦王安在,公子博是何人?竟敢篡改朝纲,尔等乱臣贼子,必然不得好死!”
“敢骂老子,来人呐!弓弩手准备,城下这人肯定不是什么将军,看他衣冠必然是混来诓城的关外贼子。给我狠狠的射!射死他!”
城垛上的弓弩手听到主将发话,立即扣弦拉弓,蓄势待发。吕文依旧在城下怒吼:“城上的秦兵听着,秦王婴如今就在城外,城上的这人乃乱臣贼子,其心可诛。尔等如若不信,不如打开城门,随我去拜见秦王,介时真假自知!”
“住嘴!射箭!射箭!”城上的士卒微微犹豫,随即便松开了弓弦。城上箭矢射下,吕文连人带马被射死在城下。
赢子婴久不见吕文回来,心中着急,连忙派斥候打探,没过多久就得知吕文被射死在栎阳城下的消息。赢子婴闻言大怒,立即要挥兵攻城,身边的褚辽、白延等将连忙劝止。赢子婴无奈,只得派人抢回吕文尸身,一干士卒望着栎阳愤恨而走。
韩则抱伤前来参拜赢子婴,向他进言道:“事到如今,只有前往咸阳。事实真相,到时后一见便知!”
赢子婴无奈之下,只得招呼身边的败卒,一行人绕着栎阳,前往咸阳。
……
等到赢子婴走后,栎阳城的守将公孙甫才松了一口气。他拍着胸前的一身肥肉,一脸后怕的喃喃道:“秦王,秦王,唉!你为何不肯投降呢?我也是逼不得已,像您这样的英雄,不应该出现在这已经垂暮的王朝之中啊!您即便到了咸阳,又能如何呢?朝中上下已经准备立新主,开城投降了。”
“禀将军,他们已经走远了。”一个受命而回的斥候向公孙甫禀告。
公孙甫一脸惊惧的点了点头,谁也不明白他为何前后表现差距这么大。听闻秦王走远后,公孙甫立即朝军士吼道:“你们赶快在城楼上竖起白旗,好迎接即将前来的联军将士!”
有很多士卒闻言忍不住坐在墙头痛哭,公孙甫又恢复了他那一脸凶横的模样,他咬着牙恶狠狠的说道:“哭什么!你们将才不是射杀了秦王的大将吗?现在痛哭又有什么用,已经无回身的余地了!”
有士卒闻言反应过来,期期艾艾的问道:“将才走的真的是秦王?您不是告诉我们秦王已经死了吗?”
公孙甫闻言更怒,他大吼道:“秦王是要死!早死晚死不都一样吗?你们都是我公孙家豢养多年的猛士,如今走到了这一步,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吗?”
城上的“士卒”闻言都一个个都垂下了头,他们不是秦国的士卒,只是栎阳公孙家私下养的家仆。整个栎阳城上的士卒现在一共也不过只有四五百人罢了。至于那留守三千秦军和守将张勋,此时恐怕已经在省外的万人坑里腐烂了吧!
又过了两三个时辰,天色已经大亮,栎阳城外的驰道上,又传来轰鸣的马蹄声。栎阳城上已经全插上白色的降旗,连悬挂在角楼上的最后一面黑色的旗帜都被取了下来。
公孙甫一脸寞落的叹了一口气,不知道为什么,想到以后可能再也见不到那些熟悉的黑色的旗帜,自己也再不是“秦人”他的心就空空荡荡的,没有着落,不知道要飘到哪里。
傅宽领着追兵终于赶到了栎阳,他也看见栎阳城上挂出的降旗,神情微微一愣,他没想到这旧秦的故都竟然都已经投降了。副将在身旁提醒:“将军,我们是进城授降还是继续追击?”
傅宽微微一愣,以马鞭手指栎阳朝副将问道:“你以为上将军会放过他们吗?函谷关下的诺言可不是轻易放出的,更何况上将军最恨的就是这种不战而降的懦夫!”
副将明白了傅宽的意思,立即招呼身后的士卒大声喊道:“继续追击!兵指咸阳!”
一行人没在栎阳城下久待,又如狂风般飞驰走了。
栎阳城上,士卒提醒公孙甫道:“将军,他们走了!”
公孙甫反身一巴掌扇了过去,然后撅起他那硕大的屁股,短腿一脚踹出!他骂骂咧咧的说道:“滚!当老子没看见吗?别叫老子将军!老子不是将军,叫主公!”
等怒气发泄完毕后,公孙甫才深叹了一口气,他思索着,这是栎阳所有的世家做出的决定,现在哪怕是后悔也已经来不及了,事到如今只有一条路走到黑了!
“秦王,唉!秦王呐!你为何不早死呢?”
公孙甫痴痴的看着城外,一直到现在,他们都还是以为六国联军杀到关中的最终目的是消灭赢姓赵氏,只有秦王死了,他们这些世族大家才能在关中继续残喘苟活下去。
家与国,孰轻孰重?
第六十三章 山河破碎,朝夕不保(五)
咸阳宫闱冬深欲冷,信宫门庭之外的老榕树上寒鸦独立,偌大的庭院之中却人影稀少,来往半日不见人丁。
公子博一脸畏惧的蜷缩在靠墙的席上,御史大夫、中车令、少府、宗正、少卿、几十个朝中重臣皆汇聚于此。数十双如狼般的眸子幽幽的看着公子博,这使得年轻的公子更加的害怕。
公子博今年不过十五岁,是赢姓赵氏中一支偏系的公子。身上流传的血脉是从秦庄襄王(赢子婴的曾祖父)的兄弟那一脉流传下来的。按理来说,凭着公子博的身份,是无论如何都没有资格当上秦王的,但如今的况有变,始皇帝一脉除了赢子婴已经没有其他的嫡系血脉,秦王之位只能从这些偏系血脉中寻找,于是年轻的公子博就被推上了前台。
公子博虽然年轻,但也知道如今的秦王不是那么好当的。更何况,朝中的大臣想重立秦王的原因他也知道,自己说到底也不过是个替罪羊。公子博如果继位,就是他们这群投降派的代表。
下面的御史大夫还在苦口婆心的劝说着,身后的大臣们都在随声附和着,公子博一会看看这个一会看看那个,稚嫩的脸上有着说不出的惊慌。瞳孔里御史大夫那张口沫横飞的大嘴越变越大,似乎变成了一张能吞噬人嚼尸的巨口,而自己就是那个在巨口下面颤颤发抖的可怜羊羔。
羊羔听着巨嘴唧唧歪歪的说了这么多,最终也忍不住咩咩叫了几声:“我不想当秦王,也不敢当秦王。等秦王殿下回到朝中,会杀死我的。你们不要逼我,我害怕——”
听闻这懦弱的羊羔还敢申辩,御史大夫的老脸一变,阴冷的盯着公子博,冷声说道:“秦王如今生死未知,朝中不可一日无王,关中不可一日无主。更何况如今关外的贼军已经攻破了边关的防守,正是需要公子你出来主持大局的时候,公子怎能推脱?”
公子博飞快的摇了摇头,他的小身板更加用力的向墙角缩去,好像这样自己就能安全一些。
御史大夫拂袖冷哼一声,他现在已经逐渐失去了耐心,他也害怕赢子婴突然赶回朝中,到时候他们就是名不正言不顺的乱臣贼子。必须趁着赢子婴未知生死的这一段时间把新君确立,到时候献上降表,赢子婴纵然有再大的能耐也回天乏术。
朝中的大臣们又在信宫里耗了好长一段时间,最后不得不摇着头叹息着离开。走出信宫,大臣们的脸上都显得很忧愁,倒不是他们搞不定公子博,而是传国玉玺不在他们手里。没有玉玺怎么说都是言行不正。说到底,这群大臣就是一堆婊子还想着立牌坊的那种人,还没有赵高有决断。
御史大夫一脸阴沉的走在最前面,他转头对身后的少卿问道:“那韩谈还是不肯将玉玺下落告知?”
少卿点头答道:“韩谈嘴太硬,估计从他嘴里套不出什么话。不如——”
说到这,少卿用手比了比脖子。御史大夫思虑了会,随即点了点头,不过他还是有些担心,小心的吩咐道:“动手的时候手脚干净点,尸身一定要处理好!”
少卿翘了翘嘴角,眯眼道:“大人放心,不会有差错的。”
御史大夫点头道:“既然如此,那明日就安排朝臣让公子博继位。玉玺嘛!总会有的。”
少卿担忧道:“会不会太过仓促了点?”
御史大夫冷哼一声,说道:“赢子婴继位的时候还不是那样?难不成还要祭天祷告不成?只要公子博继位,然后让他写出降表,这秦王有无亦可,反正今后连秦国都没了。”
少卿叹道:“想想如今我们所行之事,与赵高的行径又有什么区别?”
御史大夫道:“赵高敢直接弑君,我们可不是。与赵高相比,我们这些行为又算得了什么呢?自从这天下乱了以后,什么稀奇古怪的事情都能发生了,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事情也能做了。”
说到这,御史大夫停下了步伐,抬头看了看天上时聚时散的云层,感叹着说道:“这天下,终究是别人的天下。你我做的事情也不过是在这潮涌翻滚的大海中吐了一口口水罢了!”
公元206年十二月下旬。
咸阳城里的各大世家大族,为了避祸马上临近的刀兵,于是推立了公子博为秦王,也正式宣告了上代秦王子婴的死讯,谥号:秦昭武王。
秦昭武王登基两个月零十六天,公子博继位。秦王博登基第二日,立即写了降书,派了使臣去见项羽,准备归降一事。
还带着残兵败将向咸阳行军的赢子婴,万万没有想到,自己已经“死了”。如今连谥号都已经有了,世家大族凉薄至此可见一般,当初能将赢子婴捧上秦王的位置,如今也能轻易的让他去死。
世家大族在面临着自己氏族的核心利益的时候,国家和君王又算得了什么呢?
……
赢子婴不知道他已经“死了”,如果知道,估计也会仰天笑到流泪吧!自从在栎阳被阻之后,他便领着士卒脱离了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