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秦-第25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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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
青青子佩,悠悠我思。纵我不往,子宁不来?
挑兮达兮,在城阙兮。一日不见,如三月兮。
就在那竹林之中,伴随着满地枯叶,红衣女子舞动着水袖,将若软的身姿转化成优美的舞蹈。且听铃声,且看轻云,且随疾转,且诉悲欢。
第三百八十七章 杀了一个人(邶风一)
齐地,平原,天阴,小雨。
从临淄到狄县,再渡济水至平原县,齐王龙且用了八天时间走了三百四十余里,可算得上行军快速。等过了平原县,便要进入赵国的境内。在齐王龙且看来,陈余杀张耳称代王,杀赵歇又换称赵王,这种人是当真无愧的乱臣贼子,这种小人是入不得他龙且的眼的。遥想当年随楚王讨伐田荣,陈余在那个时候就起兵呼应,如今田荣死了都快三年了,而陈余却始终活着,这不得不说这是一个奇迹。
站在高高的战车上,俯览着下方行军的齐国士卒,龙且心中也涌起了万般豪情,等灭了赵国然后再杀向关中,取子婴之头以报楚王之恩,此乃龙且所愿也。
平原城中,县衙。
身为县令的娄敬今年四十六岁,身为土生土长的齐国人,他当过兵,也反过秦。当田荣造反的时候,他就是平原的县令。齐楚大战,身为齐国人的娄敬不甘寂寞,在大战的初期,娄敬就写了一封《战时书》,洋洋洒洒一共几万字,在书中娄敬提出:现在正值楚国势大,项羽声威最隆的时候。此时与楚交战,齐国胜面太小,他劝田荣不如割地求和,再向楚国献上质子,如此一来可让齐国避过楚国最锋锐时期。等过几年,齐国再拉拢被贬被罚的其他六国王侯,联合他们除去项羽的党羽,等天下彻底大乱的时候再与楚国争雄。田荣看过《战时书》后,只说了四个字:“腐儒之言”。
田荣战死后,楚军在齐国大肆屠杀曾经跟随过田荣的世家豪族。
娄敬投降楚国后,又向当时还未离开的楚王项羽献上了一册《治齐方略》。这《治齐方略》是娄敬花费了无数的心思,根据当时齐国的情况献上的治理齐国的方法。项羽得知是一个老穷酸写的书后,连看都没看,反而对范增说道:“亡国而不知耻者,娄敬也!”
一时之间娄敬心如死灰,得了一场大病,等病好后先前的楚将龙且已经成了齐王。龙且此人妄自尊大,他当上了齐王后,却依旧奉行着以前项羽针对齐国的那一套:不仅大肆追查田氏余党,还在刚刚经历过战乱的齐地强征税赋。龙且的暴虐使得齐国一直不平静,几年来各地起义不断,龙且此人更遭到无数次刺客的刺杀。这些叛乱虽然都被龙且一次次镇压,但齐国的国力也因此越来越衰弱。在田荣手中的齐国,那时候可以说是中原诸国最富裕的地方,连楚国都有所不如,当齐国落入龙且手中之后,短短三年时间,齐国就从一个大国变成了比如今的魏、韩亦不如的小国。在去年,不甘寂寞的娄敬又上了一次书,而这一次连入龙且的眼的机会没有。
心灰意冷的娄敬如今缩在壁炉边暖手,他平时不拘小节,也不爱打整自己。缩在床榻上,就像是一个还能动的蠕虫。娄敬不喜欢戴冠,头发胡乱的挽了鬓,别了一根木簪。经常穿着不搭调的衣服,比如:上半身穿着灰色常服,下半截的裤子却是绿色,中间绑了跟黑色腰带,腰带上插一根挠痒用的木抓。如此不伦不类,在平原县城中也算是有名。虽然四十有余却至今未曾取妻,盖因他自己觉得自己是个不世奇才,一般的村野乡姑都看不上。平生只有一个知己,那便是经常在街坊酒楼上说书的王老三,此人一张嘴巴极为伶俐,也经常向娄敬说一些怀才不遇的话,娄敬因此视他为知己。
就当娄敬靠在桌案边昏昏欲睡的时候,知己王老三却兴匆匆的来找他,对他说道:“如今齐王的部队就在城外,如此机遇摆在你的面前,为何不把握住呢?”
娄敬从腰带取下木抓,伸到背后挠了两下,这才慢悠悠的说道:“机遇?什么机遇?龙且立即就要身首异处,哪来的机遇给我?”
王老三大惊,连忙上前按住了娄敬的嘴巴,央求道:“我的县令大人,你老别乱说话呀!明知道龙且的大军马上就要入城,倒时候要是隔墙有个什么耳,你的小丫鬟仆人将你告发了,那你的那一肚子的才华不就可惜了吗!”
娄敬一把推开王老三,将一只脚蜷收到另一只膝盖上,伸出手抠着自己的脚丫上的嫩肉说道:“我知道你的意思,这就叫慎言!我如今就要慎言,还是继续睡觉吧!”
王老二可不愿娄敬如此消沉,他知道自己没什么本事,一往天也只是在娄敬面前吹一吹,真要等自己出头估计要等下辈子了。而娄敬不然,王老三清楚的很,别看娄敬看起来邋遢,却是一个真正有真才实学的人。像他这种怀才不遇的人,要是遇见了一个好的明主,说不定哪天翻身封侯拜相也不是不可能。于是王老三就拿出了毕生所学,鼓动三寸不烂之舌说动娄敬去求见龙且。娄敬终究是不甘于平凡之人,在王老三的鼓动下,娄敬一拍桌子大吼一声:“既无伯乐,我就学毛遂自荐去!”
看着娄敬施施然的走出了大门,王老三总感觉有些不对,后来一拍脑袋这才明白:“往日里见惯了他邋遢的装束,我看着也顺眼了,可今天他可是去见齐王啊!”
纵然王老三万份着急,可想到时已经为时已晚。娄敬到了军营,向守门的军士禀明了来意,军士上下打量了娄敬一眼,对他说道:“你不如明天来吧!”
娄敬一听便急了,明天齐军就要开拔,到时候他去哪求见龙且?娄敬急了一会,突然间醒悟过来,连忙从腰包里掏出了一串铜钱,急急的往军士手里塞,带着一脸谄媚向军士说道:“您行行好!通禀通禀,这钱您就拿去买酒喝!”
娄敬献上了身上所有财物,哪知道那军士根本不要,反而一脸正色的向娄敬说道:“岂能小觑人耶!”
言毕,也不接娄敬的钱,转身便进去通禀了。得了军士通报,娄敬终于见到了龙且。等娄敬大礼参拜之后,龙且便问:“县令所来何事啊?”
娄敬一听正事来了,立即振奋起精神,向龙且说道:“大王知不知道您马上就要大难临头了!”
娄敬心里揣着好算计,自思我这一出危言,龙且必然耸听。等他细细询问的时候,我便将自己的本事一一展露,到时候救了龙且不说,还让齐国不遭亡国之灾,以后就能封侯拜相光宗耀祖了。
娄敬一说完,龙且立即变色,唤来两个士卒,指着娄敬说道:“将这个无故放矢的家伙赶出去!”
娄敬大呼饶命,可惜龙且根本不听。娄敬只好大喊道:“齐国的局势一直未曾稳定过,大王您在这个时候动兵,只要一踏出国门,后面立即要起火。到时候必为陈余所破,国将不存啊!”
“敢在战前扰乱我军心,速速拖出去砍了!”龙且在无故放矢的罪上又安上了一个扰乱军心的罪名。
娄敬挣扎着被拖了出去,他心中的愿望,一身的才学,都因遇见了一个鲁莽的匹夫而彻底埋没。这个本应该封侯拜相,本应该大有作为的一代谋主,就这么轻易的死在了龙且的手中。
龙且当夜斩了娄敬,第二天便带着大军杀向了赵国。
而此时的赵国,陈余刚服下了上官龙子献上的丹药,只有吃了这些丹药之后,他才不会梦见张耳和赵歇,才不会害怕宫里的冤魂来索命。
自两个月前与秦王在云中会晤之后,陈余终于如愿以偿的加入秦魏韩的同盟之中。陈余回国之后,还是一如既往的听信方士的话,才用不久的彭越似乎又失去了作用,被陈余寻了一个由头摘了他的上将军印,改封为后将军。国中的要职除了落入陈余的亲属手中,剩下的都封给了那些方士。
注1:娄敬——向刘邦建议与匈奴和亲的就是此人,后来真的是封侯拜相,是个了不得的内政人才。与萧何相比,还要牛逼一点。不过现在没了……书中的天下早就乱了。
注2:邶风篇主要就是写赵齐之战的故事。
第三百八十八章 毒(邶风二)
连续数日的小雨,就像是刚死丈夫的花心寡妇,哽咽了一会之后便勾搭上了隔壁的单身汉子,不久又天晴了。太阳暖烘烘的,阳光也并不刺眼,眯眼细看那从天而降的光线,却将细小如针的雨点分割成如梦如幻的光圈,无数的光圈汇集在邺城王宫的琉璃瓦上,一道弧状虹霓便成了这座新王宫最美的点缀。
有光便有笑,行走在王宫各处的宦官宫娥们,脸上充满了笑意。何谓笑意,就是通过抽动脸上的肌肉将平静的脸颊抽象化,给人一种忍俊不禁的感觉,那便是笑。笑容有真有假,亦难分真假,毕竟脸颊上肉就只有那么多,不论怎么抽动脸上的肉终究不会掉下来。
从白玉雕成的栏杆边,在越来越高的石阶上,那些躬身站着的禁卫宫娥们,都努力的抽动着脸上的肌肉,给刚刚回宫的赵王陈余带来一种我们都在笑的感觉,那是因为今天是陈余更改国号的日子。从今天起,他就是赵国五郡名正言顺的主人,所有都得称他为赵王。
赵王是一种称谓,同样的称谓却远比什么代王、胶东王、衡山王之类的听起来顺口多了。为了得到这个称谓,陈余、魏豹、韩王信都付出了很大的代价,不惜与楚为敌。
如今这天下,能封人王爵的只有一个人,那便是楚伯王项羽。以前的刘邦妄自尊大,试图从项羽手中争抢夺分封的权利,如今却只能在汉中那块死地中徒呼奈何。
顺逆的道理就是如此:顺则生,逆则亡。
陈余走得很快,跟在背后的将军大臣们都有些跟不上。他的脸很白净,唇边上胡须修剪得很漂亮,唇角总是喜欢向左边微翘,眼神总是集中在中央的一点,再配以他深陷的眼眶,给人一种很窝火的感觉。
窝火只是一种感觉,如果经常窝火那便是一种病。
陈余的病得来已久,自从杀了张耳过后,身边人(嬴子婴不算)就再也没人见他笑过。他总是阴沉着脸,用一种非常严肃的眼光审视着周围的所有人。包括宦官、宫女、妃子!哪怕是夜晚宠信妃子,他都要亲自派人去检查妃子的身子,必须剥干洗净察觉并无威胁之后,才能细细品尝。
他总是觉得不安全,睡觉也不踏实,每天都要服用方士练的丹药才入睡。方士进献的丹药呈红色,装在檀木盒子里,闻着有一股说不出的味道,那种感觉就像是一个饿了很久的人突然间找到了可以饱腹的食物。只有服下了方士进献的仙丹,他才会觉得放松,就像整个魂儿都飘在了天上,可以随心所欲的触摸云,追逐着天边的彩霞和飞鸟。
那是一种极为享受的味道,尝到那种味道之后整个人的精神就亢奋到了极点。
他从未想过有朝一夜自己能和妃子交合七次,但那夜放纵之后他对着铜镜端视了良久,然后派亲信将那夜宠信的妃子悄悄杀死。
曾经有一段时间,陈余尝试着不吃那丹药,但那几天的日子,他就感觉天突然崩塌,霎时狂风暴雨,霎时电闪雷鸣。仿佛有无数的妖魔鬼怪要找他索命,有的时候他根本分不清现实和梦境。所以他断定自己入了邪,唯有方士的仙丹能救他。
采自荆山的青石,筑成了高达二十丈石阶,一共三百多层,哪怕是一步跨两层,也需要一百五十步。在此时的陈余看来,这阶梯实在是太长了,走在上面也实在太累。他此时恨不得立刻飞回宫中,然后迅速的揭开那檀木盒子,抓起那颗如红珍珠一般润滑的药丸,一口吞进肚子。他感受到了内心的饥渴,那是一种抓耳挠腮想咆哮呐喊的感觉,但他始终克制着自己,克制着自己不能失仪。
在祭礼过后,陈余丢下了身后的一干文武大臣,急匆匆的回到了宫中。
他从未想过,自己对那颗小小的药丸是如此的渴望。
傍晚的晚霞正努力抗拒着夜幕的袭扰,闪耀着绚丽的光彩,月亮悄悄从云层后显露出轮廓时,昼与夜的分割线清晰地呈现在天际之上。
身在密室中的两人,却看不到天边这美丽的晚霞。他们只有躲在被密封的石室里,面对着昏黄的油灯,才能将自己的那点小小的心思吐露。
在这无名的暗室里,对坐着两个本该互相仇视的两人。一人身材魁梧,整张脸粗犷严肃,他的眉头极浓,眉梢的末端竟然插至两鬓之旁,他左侧挨着眼部的位置有一道两寸长的刀疤,说话的时候刀疤就不自然的拧结在一起,他便是刚刚被贬为后将军的彭越。
另外一人穿着绘有龙鱼嬉戏的白色蝉衣,头上戴着一顶竹冠,看上去岁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