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秦-第23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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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少,有人还记得她。
坟头没有立碑,也没有铭文,过不了多久那里便会长出青草,将那处隆起的土包掩盖,经过风吹雨打,将会变幻成沧海桑田也不一定。
这是嬴子婴唯一能回报给她的东西——安宁。就如同他知道她和自己一样,从内心中其实都渴望着自由,所以嬴子婴给予了她自由。他带两壶酒,一壶给她,一壶给自己。饮酒作罢,便飘然离去。嬴子婴以后不会再来这个地方,因为他心中有她的位置,用不着对着这一捧黄土而垂泪。
离开东胜城,次日入住肤施城。定阳候杜袭并将军东方宇将嬴子婴迎进城里,嬴子婴坐高堂而问杜袭:“上郡匪乱可曾平息?”
杜袭答道:“东方宇几月征剿,如今大部分已经平定,只有少部分藏匿于山头,不足为虑!”
嬴子婴道:“为何生匪?”
杜袭道:“上郡接连赵国与魏国,赵魏二国都发生叛乱,自然有不少百姓逃入了上郡,这些人来后又不安生,一日几聚便生乱心,所以拉伙节营为害百姓。”
嬴子婴冷哼一声道:“他们既然逃入了秦国,那心中肯定渴望和平。如果你能及时的登记造册,将他们纳入国民,然后分田地于他,让他们在秦国安居,他们又岂能生乱?流民入国本是好事,被你胡乱搅合便成祸事!孤殷切盼望你能坐镇一方为孤分忧解难,而你是怎么回报孤的!”
嬴子婴言辞俱厉,竟吓得杜袭跪地不言。一旁的东方宇见秦王动怒,立即向嬴子婴求情道:“安阳候不熟地方政务,上郡又无良臣,望大王念在昔日微博的功劳上,饶过安阳候一次吧!”
嬴子婴对东方宇道:“你起来!”东方宇无奈的站起,嬴子婴看着杜袭如今的样子,心中颇有悔意。嬴子婴早知道此人并无多大本事,不过他在军中威望极高,又得东方宇、聂政等能将辅佐,本以为能坐稳上郡。哪知道上郡涌入一群流民却生生被他逼成匪徒,因此嬴子婴对他大失所望。
嬴子婴踱步沉思了一会,他心想道:“章燕、冯英之所以能坐稳陇西北地,皆因二人都是当世英才,且麾下能人众多,所辖之地人烟稀少不会酿出什么大乱。然而上郡不同,上郡乃国中产粮之地,人口相对稠密,必须有能吏坐镇方行。”
心中既然起了这个念头,嬴子婴便对杜袭说道:“你也起来吧!这事孤也思虑不周。你本乃武夫,又怎能管理好这么一档子事情?既然如此,上郡孤会派一员大吏前来任郡守,你就只管军事,不得插手政务!明白吗?”
杜袭吞了吞口水,又开口询问:“那养军之粮?”
嬴子婴面上一冷,哼道:“养军之粮自然由郡守府调拨!若让你插手粮食,说不定又要生出什么乱子!”
杜袭长了长嘴,毕竟什么都没说。嬴子婴怒气稍歇,他因赵予之死心中颇为抑郁,于是挥手对二人说道:“你们先下去吧!”
嬴子婴话一说完,哪知道东方宇却在此时说道:“末将还有事禀报!”杜袭急忙向东方宇使眼色,东方宇自做不知。嬴子婴不耐烦的问:“还有何事?”
东方宇答道:“末将得知赵王因惧怕陈余,所以向秦国避难?”
嬴子婴以为东方宇准备拿这个做文章,脸色又更冷了几分,他俯视东方宇道:“怎么?你质疑孤的决定?”
杜袭急得一拍额,心思道:这女婿真不识时务,明知道秦王不高兴,却偏偏在这时候搅合,不能等秦王气消了再说?他忍不住用手扯了扯东方宇的衣角,哪知道东方宇根本不理会杜袭的暗示,直挺挺的说道:“臣以为不妥!”
嬴子婴眼露凶光,拍案怒喝道:“大胆!”
看到秦王声色俱厉的样子,杜袭啪的一声跪在了地上。屋外涌进了一群禁卫,皆按刀侍立在杜袭和东方宇身后,只要嬴子婴一声令下,便会立即动手将二人擒拿!
嬴子婴好歹还残留了一丝理智,冷冷的盯着东方宇道:“你且说说有何不妥之处!如若胡言乱语,孤必定饶不了你!”
东方宇见秦王盛怒,他心中也颇为不安,但还是咬牙说道:“臣以为接纳赵王一党,就无异于陈余彻底的撕破了脸面!既然不能为友,那就必然为敌!臣希望派出大军接管九原云中二郡,并纳为秦土!不能白白的便宜了陈余!”
嬴子婴听他所说与自己想的不一样,怒气自然消了,皱眉沉思了一会,方说道:“九原、云中二郡乃始皇帝从匈奴手中夺下的土地。当初为了守住这片土地,始皇帝迁移百姓戍边,然而这么多年来,二郡的人口始终稀少。两地除了郡治府,竟然没有其他的县城。自从秦国遭受项羽之害,九原云中便归属于赵地,然而赵地在二郡并没有什么掌控力,还引来许多塞外的异族在郡内放牧。所以收回这两郡对现在的秦国并无多大的好处,反而还有可能引来祸事。”
嬴子婴口中的祸事,不仅仅是陈余,还有塞外的匈奴!如今匈奴日益强大,九原云中乃匈奴的祖庭之地,他们恐怕做梦多想夺回这两块地盘。秦国若此时收回二郡,首先要征服郡里的异族部落,然后还要面临匈奴、陈余的威胁。然而不管是云中城还是九原城,它们都处于黄河的对岸。秦国若要支援,必须得渡过黄河,非常的不便!
东方宇站起来说道:“臣在上郡也曾经派人前往九原、云中查探。臣发现二郡中的异族部落总体有两支,一是已经灭亡的楼兰遗族,另外是才塞外迁移来的杂胡部落。这两支部落因贪恋河套之地的肥美,这几年来都定居在那里。他们越过了长城,自然没得到匈奴王庭的号召,所以不过是两支游牧部落而已,算不了多大的威胁!吾已经听闻卫候深入月氏,帮助月氏平乱,所以臣妄猜秦王与卫候的目地是为了让月氏牵制匈奴。但依照匈奴部落的强大,纵然月氏统一也依旧难以抗衡。所以我觉得不如夺回云中、九原二郡!一来二郡的长城尚在,二来九原地接月氏、匈奴,地理位置要优于北地郡。臣在九原郡探查,发现那里还弥留了不少的旧秦将士!如果我们能得到他们的帮助,秦王只需要派出两万人马就能牢牢的将九原云中二郡掌控!”
“呵呵……旧秦将士?”出乎意料的,嬴子婴竟然没有做出实际上的断论,他似乎想起了什么,便挥手将转入了后室。
大厅之中留下了愕然傻立的两位臣子。
嬴子婴走入后厅,在饮了一杯苦茶之后,心境方才慢慢平复下来。他知道自己将才失态,那是因为他想起了昔年那段悲剧的时日。那段被湮灭的在脑海中的记忆!公元前206年,刘邦西进关中,匆匆继位的嬴子婴带着三万囚徒、贵族私兵、及地方守备士卒与刘邦在蓝田展开决战!而那个时候的秦国当真是没兵吗?不是这样!那时候的秦国至少还有七十万兵马!众位看官没有看错,确确实实的是七十万兵马!其中有五十万在岭南,他们反叛了秦国,在赵佗那个奸贼的带领不仅不救秦国,反而继续南下入越!这支兵马离得稍远,暂且不提!就说当时的九原郡,也依然有大部分兵力,王离所带走的不过是北地的军团。剩下的十多万九原军却一直在观望,观望嬴子婴与刘邦死战,然后又与项羽死战,最终导致国灭!嬴子婴派出的使者只带回了一个消息,那就是九原军中无粮,所以避战!
秦国灭后,那支部队有些投降了赵国,有些就此散去。嬴子婴敢断定,就在九原之中,依旧还有大部分秦军残留在那个地方。是他们看着秦国灭亡,看着嬴子婴亡国逃离。哪怕嬴子婴复国之后,那群人都无动于衷,既没有来投效也没有回国。嬴子婴早当他们死了,如果不是东方宇提起,他甚至已经忘记了这么一群人。
在嬴子婴的心中,他们还算得上旧秦的将士吗?
国破在即,他们无动于衷!
秦王苦战,他们无动于衷!
到最后秦国灭亡,项羽那个暴徒在关中大肆屠杀平民和王族,将历代秦王陵墓掘开,他们依旧无动于衷!
他们算哪门子的秦国将士?他们的私仇比国仇还要大!就这么一群人,嬴子婴会去指望他们?嬴子婴早当他们死了。国亡之时,有李信、白廷、周援……这样的忠义之士,也有如九原将士、岭南赵佗那样的无耻之徒。
嬴子婴脸上带着冷笑,心中默默的想道:“孤宁愿不要这两郡之地,也不会赦免那群无耻之徒!”
第三百六十章 鱼尾原上的男人(上)
九原云中二地本乃匈奴河套之地,那里水草肥美,适合游牧民族放牧牛羊。始皇帝逐匈奴而置九原郡,并在黄河之北修建了三十余城。这三十余城主要位于阴山(假阴山)以南黄河以北的位置,而阴山以北,阳山以南的地界,是一片空旷无垠的草原,那里迁移了异族部落和原先留在九原郡的旧城将士。
九原郡其实有两道长城,一是原有以阴山为屏障修筑的长城,一个是以阳山为屏障的长城。秦国灭后,项羽将偌大的帝国再一次代入了大争之世的战国时代。当时被徒为代王的赵歇实际上所能掌控的是地界只有阴山以南的地界,而对于阴山与阳山之间的土地,他根本就是放弃了。
依照东方宇的意思,就是让嬴子婴派出使者去招降留驻在两山之间的旧秦将士。如能得到那群人,那对于掌控九原云中二郡肯定要容易得多,可惜的是嬴子婴还未走出那处心结。
让我们掉转到阴山之北,看看那里究竟是何场景。
从阴山高阙出发,一路延长至阳山,蒙恬所筑长城处。此间是一片方圆数百里的平原地带,其间有森林和草原,其形状有如鱼尾,所以那里又被称为鱼尾原。在这片草木茂盛的平原之上,便有东方宇所说的三支势力:一是楼烦遗族,一是塞外迁进的杂胡部落,还有便是那坐看秦国覆灭的旧秦将士。
此时已经是十二月初,一年的时间又快过完了。草原上尽是焦黄的杂草,被风一吹,便起了漫天的草屑。无数的草籽被风带到了很远地方,它们落入尘土,只待来年春归时。
在漫天飞扬的草屑之间,有一群逆风而行的骑士。
他们身上穿着破旧的棉甲,棉甲上多有破损处,不少地方都露出了脏兮兮的棉絮。他们大多留着浓密的胡髭,头上带着草原牧民常有的毡帽。纵观他们的样子,说他们是草原异族也不为过,可就在这群人的中间,却偏偏立着一杆比他们那身衣裳还残破的旗帜。
旗色漆黑,上面烂了几个大洞,不知道上面写着什么字。几个骑士护着那面残破的旗帜,盯着咆哮的北风,艰难的前行。
蹄风如雷!
狂风继续的肆虐,滚滚烟尘中奔来的一骑,那是一个外表十分粗犷的男人,一蓬乱发用红布束着,皮甲内居然没穿内衬的麻衣,就那样赤膊套在身上,裸露出两块长满了胸毛的胸肌,不知道是真的粗犷还是在炫耀钢铁般的肌肉和浓密胸毛。男人胯下是一匹黑色战马,比普通军马要高大得多,明显是一匹绝世的良驹。一人一骑奔驰如飞,声势却有如千军万马!
不知道从哪传来一声哨声,男人蓦然提缰,左手举在了空中。背后的骑士一个个勒扯缰绳,他们竟在急驰之中勒停了战马,稳稳的停留在男人后三丈的距离上。男人扯缰回头,裂开嘴巴朝背后骑士们说道:“儿郎们!在原地等着!老子去去就来。”
男人说完,便还扯缰绳,纵马奔了出去。至始至终,背后的骑士都没有人说话,也没人言笑,他们默默的看着自己的头领如飞一般驰远。
大地在后退,战马在前行,不多时男人已经跑到了前方不远的山丘处,那里一字排开至少有千骑的异族骑兵,很显然先前的那声哨声便是由他们发出,异族的斥候发现这支逆风前行的骑兵,所以出音警示。
“那厮又来了!”一个年轻的异族骑士盯着奔驰而来的骑士,眼里冒出了仇恨的火焰。一个年老的骑士转头狠狠的盯了他一眼,年轻骑士立即闭嘴。看着那骑士飞快的奔来,异族的骑士们已经取下了弓箭,无数支箭矢已经面对着那个男人,只等部落首领一声令下,便可将那厮射成鸟窝!
骑士如风雷般奔至,眼看着就要进入骑士们的射程之类,可他丝毫没有减速的意思。奔出去几十米,黑色战马忽然人立,原地旋转了几圈,马上的骑士正好面对着那站在前列的部落首领,他大声喊道:“老哈图,眼看着冬天就要来了,老子的部队还没过冬的食物呢!”
根据二人之间的距离,老哈图甚至能看见前面那男人的鼻间的黑毛,那张粗狂的脸怎么看怎么嚣张。老哈图可以断定,只要自己一挥手,自己背后的骑士们就会毫不犹豫射出箭矢。可他想到此人那赫赫有名的战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