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心插柳-第5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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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青烟过处,来袭兵士不消半刻即兵刃撒手佝偻做一团,赤膊军团此刻才露初虎狼本相一路反攻。烟借风势,在谷内周旋,谷尽头是百尺崖壁,此处地势湿潮气流沉滞,青烟无从消散,陆压守住谷口以逸待劳,有勉强爬出来的立斩不待,温仪所在的斜坡处被一队盔甲整装的将士执强弩断死,流矢挟着明火在熏蓝的幕下划出一道道火红的弧线,哀鸿遍野。
青衣没想到陆压会采用毒气战,这即使在现代战争史上都是为人所不耻的,没想到冷兵器时代竟然有人堂而皇之地用。想谴责他两句,又不知道说什么好,水因地而制流,用兵同样如此,避高趋下,避实击虚,真真假假虚虚实实,这就是战场,悲壮苍凉,却无豪迈逸兴,流血的事怎能拿来做儿戏。青衣霎时没了初始的兴奋,呆呆立在陆压身边,她不知道苏樱是不是也是这样取胜的,一将功成万骨枯,尚书府里那些奇珍异宝都是血海里飘出来的,浑身不自觉地一抖。青衣觉得能拿天下对弈之人都已经不在人的界限内了,数十万兵士的命都捏在为政者手中,这可是比勾魂使者厉害的多,稍有不慎,几万条人命鬼门关里挤破转轮台。
“今夜我们要连夜赶路,大军粮草已经耗尽,正好我们轻装前进,入了崤关城,可以借用他们的粮草补给。”陆压牵着青衣的手,面上复现森冷,睥睨天下之气让青衣错身两步不敢与他并驾。
第五十八章
昼夜交错天将破晓,从山顶望去,崤关城的城楼如一只大兽蹲伏。天边一丝毛毛的光,像是要裂缝的鸡蛋,青衣盯着看白日撕裂黑夜的那刹那。陆压与几位将军在中军帐里想着破城之计,难得此刻她一人,等着迎接白日这新生儿。清晨的风带着寒意,像是大兽嘴里吐出的气,刮的人心上发紧。爱恋,是生命的另一个纪元,不过入门伊始,她就给自己立了无字碑。苏——樱,青衣在心里默默划着这两个字,人是奇怪的动物,当你孤注一掷奋不顾身地想投入一件事时,往往不遂人愿,可沮丧失望落魄失意地想放弃时,上天又会在憋死人前给一缕曙光。若是命运想玩弄你,这就是不是曙光,是回光返照,不可真信,否则万劫不复肝肠寸断。苏樱是青衣油绿生命里的一抹赤色,是心色,只要心不死,身不腐,就摆脱不掉。
“翊、翊青,主上让你回去。”自从树林里被青衣摔了个倒仰后,洪钧每每见着她都要退避三分。这翊青小子太过邪佞,神女面容,夜叉行径。
“知道了。”不回头,青衣打量着远方山形,让拂晓的风洗洗眼睛。
陆压拨出去的九万大军的指挥官已经归队,青衣这才知道他们到周边小城打围剿去了,两三天的功夫不仅占了周边城池,还抢收了对方麦子,不仅是先锋还做了回运粮官,大军数日内已不愁补给。
崤关城五十里外扎营,青衣仍对这场仗的前景不看好,天子御驾亲征后,简宁与温仪分兵两路,一路攻占京畿,一路阻截陆压。昨日京畿戍卫官已经快马来报,说简宁二十万大军围城,连城内神机营、大理寺众捕快加上守卫宫室的龙骑卫捏在一起不够三万,想守城?除非这些兵士不眠不休以一当十,所以请陛下给个退敌妙计。
如此境地却是两难,长途跋涉清剿敌人,没料想大本营被困,青衣不知道这算不算是大邑版的围魏救赵。在她看来,京畿倒不是最危险的,毕竟百年城池年年修缮,已是固若金汤。强敌来犯大不了固守老巢不出,简宁远道而来粮草辎重必不能持久,皇城又坚若磐石,只要死守,拖得一两个月不成问题。想当年德军以两个装甲师两千架飞机的代价强攻莫斯科,最后还不是被朱可夫守住。军民鱼水一家亲,此时定当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争取守到陆压回驾打援助。
见了京畿来报,陆压并没有召集高级军事将领会议,甚至没同自己的参谋长合计,就给信使下了旨意。命令言简意赅,坚壁清野,整甲缮兵,大邑无被俘之守军!
偷瞄了一眼圣旨,青衣对天翻白眼,陆压是下了决心抛出京畿这肥饵诱住简宁,看来皇城是别想指望天子救危难了。她是这么理解陆压的言下之意的:爱卿,京畿危难朕已知晓,只是□乏术没空回身救你们,当务之急,严防死守吧,若是破了城,以身殉国吧。胜也罢,败也罢,就是不准和谈投降,不成功便成仁!
多年来的职业习惯使然,青衣夜里睡不下,平旦后便犯困,本想找个安静角落眯一觉,可陆压似乎定不放心她一人独处。大战在即,各项工作都做的滴水不漏,她这种身份背景极其复杂的人自然重点监控。不知是不是陆压的气场过于强大,有他在身侧,青衣连眼睛都闭不上,更别提睡觉。心事重重地在大营间乱转,青衣搭眼瞧到太医校尉李典与几位医官正忙着给前次交锋中受伤的兵士疗伤,当中一人在几位军医间支支吾吾,一直辩驳。
李典扳着那人的头看了许久,捋着胡子道:“应该是惊吓过度所致,不碍事,修养两天仍可上阵杀敌。”旋即要走。
那人一见,忽然扑倒,抱着医官的大腿大叫:“李大人,我现在眼前一片模糊,我是弩箭手,眼睛若是看不见,我如何前线杀敌?”
青衣在几人旁看了一会,明白了七八分。“来来来,这位兄弟哪里不舒服,看我可能帮的上忙?”
几位医官自然是认得青衣的,微微颌首。
李典向青衣道:“昨夜敌军猝然攻营,这位小兄弟说他被刀兵之气坏了眼睛,此时眼前模糊,不能辨识人形。”
蹲在那人面前青衣看了他许久,不时在他眼前摆手。“看的见?可看的见?”
“看不见看不见,只一片白茫茫影子。”
“李大人,您说呢?”青衣需要专家诊断。
“这个……依老夫之见,并无大碍,只是不清楚为何不能视物。”
李大人困惑,青衣却心里明镜似的,她敢说这人的斗鸡眼不是天生,不过是不想上阵的伎俩,玩这个?他哪里是青衣的对手。
“我看,这位小兄弟应该是被昨夜的烟熏坏了眼睛?你说可是?”
“对对,就是被烟熏坏的,我不能上战场了,我不能执弓弩了。”
“也不一定啊。”青衣嘿嘿一笑,对这种一冲锋陷阵就打转转的人她有良方。
“李大人,这位小兄弟既然不能用弓弩,又有一腔报国热忱,就给他把陌刀,编到步兵营去吧。”回身拍了拍那人肩膀,青衣摸了摸下巴。“眼睛看不清好啊,肉搏战的时候你就不会畏惧,一鼓作气三军夺帅都可能,奋勇杀敌!我看好你哦。”
自扎营一以来,陆压这个主帅一天一夜未阖眼,崤关城是南北纵向的交通要点,东西两翼的交汇,一直为兵家必争。守住这里,就是守住大邑整场战役中枢点,陆压之所以第一仗就选择攻打崤关城,无非是想率先断了敌方的兵员、补给和信息通道,只要将崤关城拿下,四方战场自然不能串联,能把敌人分散击破。
战事猝起,陆压手中可供调动的大军仅有十万,而起兵的宁国府却宣称统兵四十万,除去围困京畿的二十万人马,保守估计也应该有不少于十五万人驻守崤关城。这仗怎么打?天时地利已被守军占据,城墙坚固,将广粮足,护城河汤汤,后有巴山做天险,即使破城,还可退守。而陆压率军远来,士卒困乏,根本没有后备粮草补给,若不能速胜,持久战根本不需一兵一卒即可将陆压拖垮,远来之师靠的是锐气才能破敌降兵,如何在旷日持久的围城中保持这份锐气?
青衣靠在中军帐的帐门边晒太阳,里面几位将军正与大帅商量破城之计,她眯着眼看着天上一球一球的白云向前缓缓滚着,试着想象当空正有一只纯白透明的屎壳郎在推着这些球往前走。
这仗一日不打完她就一日没安生日子过,可在她看来,崤关城短时间是攻不破的,想速胜?半分机会都没有。君不闻自古攻城就比守城吃力不讨好,不信者可参考指环王中半兽人,死伤岂止是城内守军的一两倍。若是兵多粮足又有充裕的时间,可以试着围城打援,最有效的消灭、牵制敌人有生力量的方法,可现在缺的就是时间。或者效法解放军GG围困长春城一样,孤城死困,早晚把敌人憋疯。敌强我弱,人家又占地利,天子之师又能如何?虎狼军团能把固若金汤的城池掏个口子?斯大林格勒可是反困死德军无数的啊。
“主上,崤关城守军居高临下,箭弩厉害非常,又有护城河拦着,末将以为可以日夜赶建床弩箭塔,我军推塔而行,一则可以避箭矢,二来地势上不吃亏,我们的弓弩手可以居守作战。”青衣在帐外听得频频点头,这个主意好,移动塔楼可攻可守,还能躲流矢,可是要怎么把那大家伙弄到阵前呢。这条计策若想行得通,前提条件是配备数只大马力发动机驱动,外加先要把外围关隘扫荡成平原,否则,一个土馒头都跟天险似的。青衣觉得这这计策铁定被驳回。果不其然,陆压根本不答话。
仔细想想历史上大凡以少胜多的战役放在攻城上本就行不通,兵少,又想速成,除非走走李天王后门,让他发些神兵神将下来助阵。
“主上,如果能以强弩压住阵脚,我们可以搭云梯攀上城墙,末将愿与此躯为大军开前锋!此战一开,大邑境内地无分南北,年无分老幼,皆有抗敌身死之决心!”
青衣挺为这位将军感动的,毕竟有勇气血染疆场马革裹尸之人都有广阔的胸襟,只是有勇气不等于蛮干。云梯攻城必不可少,那是在没有护城河的情况下,你可以直接搭梯子往上爬。试想,若是城墙高三十米,护城河又宽三十米,云梯要架多长?工程力学决定了那东西自身都不能负重,还要让兵士往用它攻城?
知道别人的计策不好,不等于她有好主意,若真是有此等破军之计,她岂能屈居小小百蝶门的门主。青衣暗想,如果想让攻城的士兵化为虎狼以万夫不挡之勇攻城,首先得有诱因,假使现在有这样一条政策:城里的美人抢了就是自己媳妇,银子拿了就进自己腰包,会不会催化人体内的兽性呢?
正在青衣琢磨物欲是否能对荷尔蒙起激发作用的时候,火头军里有个小兵来找她,告诉青衣说有人为了她擅闯大营,马上就奔中军帐来了,要她早做准备。伸着脖子瞥眼一瞧,正是流云子一路过关斩将地朝她奔过来,后面跟着一溜拿着各式兵器追截的兵士。
“夫……公子!公子!咱家大人有口信给您啊。您别走。”本想闪进营帐中避避,岂料流云子那大嗓门一声狮子吼能传音两里,断了青衣后路。流云子刚刚站定,后面追来兵士手中刀枪剑戟兜头就招呼下来。
“等等!”青衣手一挥,挡开这些利器将流云子拽出人群。
“功夫不错,胆子也不小啊,连营都敢擅闯。今日让你侥幸进来,弄不好就是万箭穿心,你活腻烦了?这是什么地方?”青衣不知道出了什么样的大事能让流云子擅闯军营,他是苏樱身侧护卫,此时正是与漠濯胶着之际,怎能擅自离开?青衣面色不善,流云子低着头凭她训斥,半晌才敢开口,小声道:“夫人,公子让我转告您,他不日将回转接你。万望夫人小心,咱们家公子为了和您团聚对漠濯无所不用其极啊,您可不能辜负了公子这份心意。”
“战事才刚刚开始,苏樱就要回转?他如何抵挡漠濯攻击?”投降可耻啊!
“这,您就不用担心了,公子自有妙计。好了,话我已经传到,马上要赶回去,就此跟您拜别!”流云子一脸的得意,他们公子岂是一般人可比,就连他这信差都是不同凡响的,连营算什么,万军从中娶元帅首级的事情他也干过!躬身拜礼,流云子来去匆匆,还没等青衣问话,人已经飘出多远。
崤关城外扎营后,陆压没有忙着攻城,先将与崤关城有联络的周边小城清剿干净分兵驻守,然后以小股部队对城内守军袭扰,同时赶制攻城云梯。一连几天陆压忙着和将领们开军事会议,青衣虽然想知道他如何破城,却总觉得贴在帐外偷听真不是好差事,太阳又太,连喝口水吃个馍都没人搭把手。虽然不晓得具体攻城日期,可是但看这些将军面容就知道战事迫在眉睫。
连日袭扰,崤关城守军将吊桥拉起,无论下面人如何讨战就是固守不出。扎营后第三日,大军开拔,向崤关城挺进三十里继续扎营。时值暮色苍茫,中军帐擂鼓,青衣知道,重要的时刻要来了。简短议会后,陆压走出中军帐,望向青衣的目光坚定不已,大有破釜沉舟之意。
“首战即要亲征?会不会太过冒险?”青衣还想向陆压进言呢,若是地质条件允许,可不可以坑道作业?打地道战嘛。
“此战若败,朕真的就要沦为孤家寡人,四海天涯连个落脚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