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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战争中没有女性-第2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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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不久前我还见过那么多死尸,我已经麻木了。
  “后来我的感觉恢复正常了。看到死人又会感到害怕了。这种感觉过于一年之后才回到我身上,我变成了正常人……
  让我们再回到塔玛拉·斯杰潘诺夫娜,乌姆娘金娜的故事上来,这故事远远没有结束!虽然她已经谈到了四五年五月。
  “四五年五月那几天,我记得,我们拍了许多照片。那些日子太幸福了……五月九日,大家都在喊叫‘胜利了胜利了’真不敢相信,战争真的就这么结束了?现在干什么好呢?
  “大家都对天鸣枪……手上有什么枪,就用什么枪射击。
  “‘立即停止射击’指挥员下令。
  “‘反正是剩下的子弹,留着还有什么用?’我们莫名其妙。
  “无论别人说什么,当时在我听来只是一个词儿:胜利刹那间,我们求生的欲望变得出奇的强烈。我们大家现在开始的生活是多么美好我把奖章全都佩戴好,请人给我拍照。我特别想站在鲜花中。这张照片就是在一个花坛里拍的……
  “六月七号,是我最幸福的一天——我结婚了。部队为我们举办了盛大婚礼。我和丈夫早就认识:他是个大尉,指挥一个连。我和他发过誓,只要我们活下来,那么仗一打完就结婚。上级给了我们一个月婚假……
  “我们一起到伊万诺夫州的基涅什玛去看望他父母。
  “那时候,我们都是凭购货卡买食品,我和丈夫的购货卡合在一块儿。有一次我们来到一家专门的商店,那儿顾客正在排队,我们也排进去等着。马上就要轮到我买了,突然,一个站柜台的男人跳过柜台,向我扑过来,又吻又抱,大叫大喊:‘伙计们,伙计们!我找到她了。我一下就认出了她,我太想见到她了。我找得好苦啊,伙计们,是她救了我!’我丈夫就在边上站着呢。这是个伤员,是我把他从战火中背出来的。他记住了我,可我呢?我怎么能记得住所有的人呢,他们太多了!这个伤员原来就是这家商店的经理,他把我们该领的黑面包换成了白面包,把人造黄油换成了真黄油。他还开汽车送我们回家。
  “我们从基涅什玛回到部队。回来后我们得知,部队不解散了,我们还要到旧战场上去扫雷,这片土地要交给集体农庄使用。对于所有人来说,战争是结束了,可是对于工兵,战争还在继续。而工兵的母亲们也知道胜利了……草长得很高很高,在战争中它们一个劲儿地长。四周尽是地雷、炸弹……可是人们需要土地,我们得抓紧扫雷。每天又都有同志牺牲。战争过去了,可我们还是每天安葬战友……就这样,我们又把很多同志留在了旧战场上……
  “还发生了这样一件事:我们把一块土地交给了集体农庄后,开来了一辆拖拉机。谁知,在地里还留有一颗地雷,是反坦克雷。结果拖拉机炸碎了,拖拉机手也炸死了。那时候,拖拉机哪象现在这么多。这么一来,战后的农村又见到了眼泪……女人们号啕大哭,男人们也号啕大哭。我还记得,在古罗斯城外,我们有个战士……我忘了那叫什么村庄了,他就是那个村的人。他为自己的集体农庄排雷,为故乡的土地排雷,最后死在那里了。全村的人把他就地埋葬了。他从头至尾地经历了战争,仗都打完了,却在战后死在自己的故乡,死在生养他的土地上……
  “我一给您说这些,心里就很痛苦。我跟您说话时,心里十分寒冷,一个劲儿地发抖。我眼前又浮现了那一切景象,那些死者是怎么躺着的—一嘴巴大张着,内脏翻出体外……我所见过的死人甚至比见过的劈柴还要多……
  “青年们常邀请我做报告,我不能去,亲爱的。有一回我到护士学校去做报告,到了那里,一看到白大褂,就感到身体不舒服了。
  “还有一次,他们开车来请我。汽车开到了一个什么站头。我就说:‘请往回开吧,我不行了。’我应该考虑,要说些什么才对,我什么都记着。在战场上,小伙子们都说:‘要死就和塔玛拉一块儿死,和她在一起,到阴间去也快活。’我告诉您这个,意思是说我那时很勇敢,很坚强。可是战争一结束,我就一下子垮了。我不行了……如今的电影和小说,里面根本没有我们当时见过的场面。在书中我从来未读到过战争所常有的那种惨烈。特别是白刃战,残酷得叫你目瞪口呆,一连好多天都无法正常地说话。这一切,没有亲临过战场的人难道能理解吗?
  “别人也许是可以的,他们会讲……这也应该,这是一种功劳。但我不能讲,否则我会立刻病倒。
  “每年的胜利纪念日,我总是既盼这一天,又怕这一天。我特地一连几个月收罗衬衣,收罗很多衣服,到时洗它一整天。我必须有事情干才行,我要一整天都忙活。我们一见面,手绢都不够用——前线老兵聚会就是这样。既然您问我,我就如实告诉您,我连孩子们玩‘打仗’的游戏都不能看。这会扰乱我心境的……”
  “您有女儿和外孙女,您跟她们讲战争的事吗?”
  “我们都心疼自己的孩子。他们在成长,很少知道我们所经受过的那些恐怖。”
  “您这么考虑问题对吗?”
  “当然,我们处处小心护着他们,这是不好。有一次,就在我们明斯克,我看到一对穿着结婚礼服的新郎新娘和他们的朋友来到胜利纪念碑前,他们全都在嘻嘻哈哈,笑得那么响……我不知道我这样做对不对一—我走过去对他们说:‘这儿不是笑的地方,你们如果在这里笑,就不会过得幸福。’也许,我太严厉了?愿他们原谅我吧……”
  “我连孩子们玩‘打仗’的游戏都不能看。”——塔玛拉·斯杰潘诺夫娜是这样说的。她非常想忘掉战争,一个人带着如此残酷严峻的记忆,怀着如此痛苦的内心情绪,日子是过不好的。可是,如果她们忘却了过去,不把自己的回忆讲给我们听,那么我们将会是怎样呢?今天不该忘记昨天。当今世界很不太平。
  “我拯救了生命,”她说,“人生对我们来说是非常值得珍惜的。我拯救了和平……
  “战后那么长时间,我都无法习惯这个事实,不必但心空袭了。我和丈夫一起复员回到老家时,我都不忍朝窗外看。家乡毁得太厉害,人死得太多了……只竖着一根根凄凉的黑烟囱,不知怎的,它们显得特别高。我记得,在一片野地里残存着一个白白的小灶头,还有一支烟囱。‘这个炉灶在那个空旷的野地中孤零零的……
  “我这人很豁达,从来没有过分的要求。哪怕是一无所有,只要有和平就行。哪怕没有面包吃,但不能没有和平。只需要和平,你们懂吗,和平我们拯救的就是这个和平……多少年轻小伙子为了今天的和平生活而死去了,他们图的是什么?他们就这么死去了,连血迹都不复存在了。当时我害怕死,因为我连孩子都没来得及养。我想,让我生个女孩吧,她会有完全不同的命运。我真的想生个女孩,战后我果真生了个女儿。后来我又想要个外孙女,外孙女自然也是战后出生的。”
  谁能够相信这样的民族会想要战争?——他们的妇女希望生个女儿,并坚信女儿将有另一种命运,而不会重复她母亲的遭遇一—这个民族怎么会要战争?难道不正是为了这一点,既是母亲,又是女儿,既是妻子,又是姐妹的女人们才当了军人,才去拯救生命,拯救和平吗?
  让我们向着她们,向着她们伟大的仁爱之心,深深地鞠一躬吧 
 
译后记 

  近些年来,纪实文学在苏联愈来愈盛行,特别是在军事题材文学领域。一九七六年,作家格拉宁根据他同卫国战争时期的女政治工作者维洛尔的多次谈话记录以及搜集到的大量有关材料,写出了纪实性中篇小说《克拉芙季娅·维洛尔》(中译本更名为《女政委》),两年后,这部小说使作者荣获全苏国家文学奖。目前在苏联最受称道的纪实文学还有:阿达莫维奇,勃雷利,柯列斯尼克合著的《我来自烈火熊熊的乡村》(1974),阿达莫维奇,格拉宁合著的《围困纪事》(1977—1978)和阿达莫维奇的《讨伐者》(1980)等,它们分别获得过法捷耶夫金质奖和文学刊物的创作奖。有关专家认为,纪实文学在今后若干年里很可能将形成一股更大的势头。
  这里向读者译介的长篇纪实文学《战争中没有女性》(《Увойны——не женкое лицо》,原意为“战争的面孔不是女性的”。),发表于苏联《十月》杂志一九八四年二月号,作者是一位名不见经传的白俄罗斯姑娘斯薇特兰娜·亚历山德罗夫娜·阿列克茜叶维契。她在明斯克一家杂志当记者,从一九七八年开始访问了许多参加过卫国战争的妇女,搜集了大量资料,历时四年多,行程数万里,写出了这部独具特色的纪实文学作品。它的发表,立刻引起了人们极大的兴趣,尤其是在战争文学作家中产生了强烈的反响。以写纪实文学著名的阿达莫维奇为这部作品作了序,他兴奋地写道:“我们又有了一部与《我来自烈火熊熊的乡村》和《围困纪事》同样出色的作品。”被认为代表了战争文学创作新潮流的康德拉季耶夫对此更是备加赞扬,他在《文学报》上著文,感慨万分地写道:“我不知道该用什么语言来感激斯薇特兰娜·阿列克茜叶维契,她为了写这部作品,花费了很多精力、心血,长途跋涉。她替我们完成了这项工作,我们全体男人、所有的前线老兵都感谢她。”在以往,这种纪实文学都是由“前线一代”作家,即亲身经历战争者写的,而这部出色作品竟然出自一位年轻作家之手,这就更加博得人们的喝彩。一九八四年十一月,阿列克茜叶维契荣获了苏联最高苏维埃主席团颁发的荣誉勋章。
  纪实文学这种体裁,我国读者也许不很熟悉。按照苏联《简明文学百科全书》中的解释,纪实文学(亦可称为文献性或纪录性文学)是一种“学术史料性的艺术散文”,它在文献资料的基础上反映当时的详情细节,完整或部分地再现史实。但纪实文学并非单纯地叙述历史或现实,而是采用艺术的综合和概括手法,高度真实地反映具体的生活画面和历史人物的活生生的肖像以至心理面貌。同时,与小说相比,作家的想象作用在纪实文学中又受到严格限制。纪实文学创作的主要手段是剪辑、综合、对比、分析,把文献史料忠实地、哲理地用文学形式再现出来,其中自然也不可缺少典型化的原则。纪实文学因其反映的对象不同,本身又具有多种形式。譬如,《克拉芙季亚·维洛尔》和《讨伐者》是地道的小说风格,被称为纪实性小说。而《围困纪事》等作品,洋洋数十万言,容量博大,场面深广,颇具史诗气势,但在总的主题思想概括下,各个片断之间却并无直接的关联,且有时质朴得简直象随笔写照。另一方面,著名的军事题材长篇小说《围困》、《战争》、《胜利》等,除去其中主人公的故事系虚构外,大部分战役、背景和中高级指挥官、统帅部成员,均为查之有据的历史事件和历史人物,这种再现重大历史事件的巨著,也未尝不可称为纪实作品。写大规模战争,写真实人物和史实,是当今苏联军事文学创作发展的一个趋向。
  《战争中没有女性》这部作品,可以说是一部全景性纪实文学。作者没有象前人一样,选择一个或几个原型,精心构思,写成一篇环绕一个或几个人物展开情节的小说。如果那样做,作者也是有足够的素材积累和驾驭能力的。但是,阿列克茜叶维契志在开拓,她为自己确立的目标,似是要写出伟大卫国战争中苏联妇女的整体形象。她不是描写一两个、十几个女性形象,而是集中了数十个战时妇女的故事,让她们作为主人公轮流出现,“自己讲自己”,仿佛直接面对读者娓娓而谈。这些女主人公的命运遭际丰富多彩、各个不同,又具有整体的共性。作者巧妙地剪辑和汇合了她们的故事,构成了一幅波澜壮阔的战争中妇女群象的长卷巨画。作者所取的描绘角度也颇具独特性,她不去渲染战斗和工作的过程,也没有直接描写女兵们在战场上的英勇表现,而主要是通过女性心灵对于战争的感受,从感情上去反映和描绘战争,进而深刻地揭示了那场战争的本质。战争本来似乎是男人的事,女性与军人难以得兼,但这一常规在卫国战争中被打破了,众多女性从戎参战。女孩子们身上习见的娇柔、温存、端庄、懦弱等等,在战火中改变了,女性非女性化了,这一事实说明了战争的严峻和残酷,更说明了卫国战争的正义性和全民性。这部作品着意于探索战争中女性的心理及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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