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将军多妩媚-第1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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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总觉得,自从离开晋国后,她离自己的从前便越来越远。陈词那晚的欲言又止叫她的感觉越发真实,她不惧自己的这般变化,如今这样的局面,这样的变化对她,对沈临安来说都是好事一件。只是,这样的变化总叫她对故人旧事的歉疚更甚,也不知道,再回帝都,她要如何面对穆玄青。
疫病受控,灾民也都安置,如今连卢阳城的整顿都已经结束,沈临安也不再耽搁,带着夏初瑶渡河北去,与周尚书和夏知州汇合。
本还怕自己随行会叫沈临安受同僚非议,等得到了州府才发现,这般担忧本是多余。
这徐州知州夏崇纶是她的堂叔,而户部尚书周思远是她的舅舅,他们早在齐怀月大寿时便见过了。
夏知州是早就知道她在徐州,先前卢阳城出事,他知道来的钦差是沈临安的时候,还有几分心慌,好在之后得知夏初瑶还活着,才终于松了口气。
如今沈临安只说夏初瑶是记挂他的安危才从滨州过来,夏崇纶也没有出言拆穿。
因着齐晋的局势,还因着事关太子,朝廷对这次赈灾分外重视,各州各部皆有压力,办起事来都十分尽职卖力,周思远已经准备回朝,倒是沈临安还需得留在州府,查太子督办一事。
当日在越宁关,沈临安应了沈临渊所说,这件事情,明揭小过,暗掩大错。沈朔写予他的家书里,也是这般言词。
父亲素来不涉党争,如今这般说,大抵是真怕他在这事上出了差错,到最后非但无功,还坏了自己前程。
北辰山祭天之事已经叫他明白了今上对褚云清这个太子还是颇为重视,他也明白自己这个钦差的分量,比不得柳相那般可以什么都不遮不掩,寻证定罪。
追查十数日,最后只将疏忽和纰漏都扣在了当初随褚云清一同前来的钦差身上。
奏报加急送回京中,徐州已经安定,订盟签约之事也就在这几日。
五月底,沈临安与夏初瑶一起启程回故洗城。
“如今差事都了了,三爷怎么还愁眉苦脸?”马车上,看着这几日都这般寡言少语的沈临安,夏初瑶给他递了一杯茶。
“差事是做完了,可这般结果实在是让我心中难安。”仰头倒在软座里,望着车顶,沈临安声音幽幽。
安雅河去年重修的大坝里,卢阳城上游的一段比规制矮了三寸。
虽然因着地势的缘故,很难看出这微小的差别,河工也说了,这次安雅河再发大水,更多的是因着那十余日连绵不断的大雨,算得上是一场天灾。
可是,看过卢阳城中的惨状,他总觉得,这么多的人命,这原本好好的一座城池,都是毁在了那矮了的三寸上。
那些减工吞下去的几万钱财,是这些灾民拿命换来的,每一分每一毫,都染了血。
偏偏,这些他都不能上报。
如今的结果,太子欢喜,陛下也安心,回去之后,他必将受到重用。只是,这样一来,他与太子,与那些贪赃的人又有什么两样,他是他们的帮凶,他的这份高官厚位,也是染了血的。
“当初柳相持御赐的扳指走遍大齐各州,严惩贪官污吏之事听着叫人大快人心,直叹柳相的严明,如今再想,倒是十分佩服他这份胆气。”不得不说,虽然他对柳家没什么好感,可是,经历了此事,对柳元衡倒是越发敬重。
撇开朝中的权斗党争不谈,柳元衡实在是一个一心为民的好丞相。
“柳相有胆气,也是因为他有底气。”这些时日,沈临安处理此事也不曾故意避开她,偶尔侍奉在侧,她虽无意,却也多少知晓些查到的结果,她明白沈临安为何会有此感,这件事最后这般结果,她也十分愤慨,却也明白,这件事情不管换谁来查,多都只能是这般结果。
“你说得不错,若想不再做这般违心之事,我须得更有底气才行。”
130你是我的
因着沈临安说夏初瑶心中记挂他徐州之行,不惜带病自滨州追随到徐州,凭着这份心意,就连老夫人都不好再责怪当初她的不辞而别。只淡声嘱咐了几句好生修养之后,就放他们回了落松苑。
刚进月门就被两个丫头扑了满怀,吓得跟在她身后的沈临安都连连退了两步。
怀里的沉碧和黛绿箍着她哭得厉害,夏初瑶劝了两句也没劝住,便也只是由着她们,搂着自己哭。
本是被她们这般声泪俱下的情形勾得有几分泪意,抬眼看到长廊上快步朝他们走过来的夏桃时,夏初瑶微微一愣。
“妾身已经让人备好了热水,三爷一路舟车劳顿,还是先去沐浴更衣吧。”云鬓玉钗,天青色的长裙罩了月白的纱,步履摇曳之下宛若流云。朝着门口的两人规规整整作了礼,夏桃噙了一个温婉的笑容,这般瞧着,竟是一副贤妻良母的模样。
“有劳了。”看了跟前的三个人一眼,沈临安也只是朝夏桃点了点头,绕开了夏初瑶,先一步跟着夏桃往主屋去了。
午后他还要入宫面圣,倒也是该沐浴更衣准备去了。
沈临安这一走,沉碧和黛绿的哭声骤然而止,都仰头看夏初瑶。
“我也有些累了,我们还是先进去说话吧。”见她们终于停住了,夏初瑶从沈临安身上收回目光,拍了拍怀里黛绿的小脑袋。
她知道沈临安还要进宫,这会儿须得快些准备才行。
等得送了沈临安出门,夏初瑶这才靠在主屋的轩窗下,听沉碧和黛绿眼泪婆娑地讲她离开之后,镇国公府里发生的事情。
“本以为姐姐去滨州养病,一时半会儿是见不着了,倒没想到姐姐这么快就回来了。”门口清凌凌的声音响起,打断了里面的主仆叙话。
“我不在的这些时日,落松苑里多亏得妹妹照拂了。”沉碧才与她说起先前夏桃一直都在沈临安身边服侍,这会儿见着门口的人,夏初瑶也只是靠在圈椅里侧头笑言。
“姐姐突然不辞而别,又突然回来,就不打算解释一下吗?”因着先前沈临安对她的态度转变,夏桃多了几分底气,这会儿站在门口,挑眉看着夏初瑶。
“就算要解释,也轮不着妹妹来听吧?我不过离府两个月,妹妹这喜欢以下犯上的毛病就又回来了?”伸手让沉碧虚扶了一把,夏初瑶自窗前站了起来,踱到了夏桃跟前,却也不看她,只是越过她看门外的天色。
“夏棠,你三番两次做这般勾当,若是说出去叫别人知道,你以为你还能安然留在这落松苑?你不过是仗着……”
“仗着三爷喜欢我?”终于,夏初瑶回眸瞥了她一眼,见她脸上气急败坏的模样,笑了,“既然知道我依仗的是什么,妹妹便也该好好掂量一下自己的身份。”
“你我都是夏家的女儿,又都嫁给了三爷,在这镇国公府里,本该是相互扶持,尽心侍奉三爷的。今儿我倒想劝妹妹一句,这国公府不比从前家中,妹妹说话做事还需得好好分清亲疏内外,胳膊肘总是往外拐的话,总有一日是要吃亏的。”
先前沈临安跟她说过那晚沈临渊发现她失踪之事,这落松苑里有人在她前脚出门,后脚就去报了信,这会儿夏桃这般来质问,她倒是明白了这报信的人是谁。
“我还轮不到你来说教!”夏初瑶这番话,说得夏棠小脸一白,横眉瞪眼,偏偏又被她说得有几分心虚,终也只能一跺脚,领着珍珠转身离去。
沈临安赈灾有功,荣升户部侍郎。
虽然同是侍郎,只是这礼部比不得户部,这侍郎的位置,自然是比先前那个礼部侍郎重了许多。
与他交好的官员们晚上在醉仙楼设宴,要替他庆祝。沈临安自宫中出来之后就回了国公府,来接夏初瑶赴宴。
当初在猎苑因着韩参商的话随口提了一句,没想他一直记着,夏初瑶也没有推辞,换了衣服带了沉碧一同前往。
沈临安这次擢升户部侍郎,来的除了从前在翰林院的旧友,还有先前与他一同去徐州赈灾的户部尚书周思远和几个户部的官员。
户部司朝中财政,如沈临安这般直接自翰林调任侍郎的,还是这二十余年里的头一遭。这般荣升,难免会惹得户部中有人心生妒恨,是以,刚从上书房出来,周思远便放下了手头上的事情,应了沈临安之邀,想借此给户部各官员先摆明了他这个尚书对沈临安的态度。
酒席过半,夏初瑶见他们要谈国事,知道自己不方便在场,便借着添菜之机出去转悠。
刚转过回廊,便见着隔壁雅间门口站着个人,紫衣白袍,玉冠束发,还不等她调头,那人便已经转过头来。
“本王略备薄酒,夫人可愿赏光一叙?”薄唇扬起一个好看的弧度,笑语轻柔,偏偏那双明星般的眸子里笼着万千灯火都化不开的寒意。
她也是有很多话想问问穆玄青的,只是自身份暴露之后,她心中对他总归有几分抗拒和惧怕,只是今日他似是特意在此等她,她也不好推拒,只叫沉碧在外面等着,自己跟穆玄青进了雅间。
千言万语,却寻不到一个话头来开口,落了座,穆玄青也只是一杯接一杯地喝酒,夏初瑶坐在他对面,看他这般,只是沉默。
“为什么跟他回来?”就在夏初瑶觉得这沉默实在难捱,想着要不要离席的时候,听得穆玄青沉沉问了一句,抬头看她。
“不回来,难道留在晋国?我现在是夏棠,总不能就这么失踪了。”
“所以,你决定继续当夏棠,做这沈家的三夫人?”他本是想,借着这次机会,让楚离带夏初瑶回来,回到他身边的,却不想,威远侯府出了那样的事情,更叫他没想到的,是沈临安竟然陪她回了晋国。
“不管我是什么身份,当初和殿下说过的那些话,都是作数的。”
“二十余年来,你对我说过很多话,不知道,如今能作数的是哪些?”杯中的酒带着几分涩口,染得穆玄青脸上的笑都有几分苦涩。
她说过会效忠他,会追随他,会助他完成心愿,她还说过,她喜欢他。
不过,都是小时候的戏言罢了,他从前并未当真,想来她也早就忘了。
“殿下今日是怎么了?可是晋国出了什么事?”只不过坐在这儿的这点空档,他手边的酒壶就已经空了,眼见他转身去取第二壶,夏初瑶伸手夺了过来,不让他再喝。
“昨日父皇亲赴望野亭签订盟约,割晋国北境十城给大齐,从此晋北不再设防,每年晋国须得入大齐进奉贡品,我这个质子,只怕也要在故洗城常驻了。”被夺了酒壶,穆玄青便也不喝了,只看着夏初瑶,“楚离来信,说母妃前些日子被萧皇后寻了错处,废了妃位,迁居永巷。”
“淑妃娘娘她……”骤然听得这些,夏初瑶颇为震惊。
穆玄青的母妃虽然并非晋帝后宫之中最为得宠的那个,却也是四妃之一,身份尊贵,即便是皇后寻到了什么错处,也不该落得这般重罚。
“不过,如今晋国的局势,我的处境,与你都没什么关系了。夏初瑶早就死在了晋北的战场上,你如今,安稳当你的沈夫人便好,不需得为这些不相干的事情费心。”被她夺了酒壶,穆玄青也不喝了,只低头看自己的手。
母妃会这般干脆认罚,都是因为他。纵是他有千种万种方法护她周全,可只要那些人以他的安危相胁,别说迁居永巷,就是要她去死,她只怕也走得干脆。
“你今天心情不好,有什么事情,我们改天再说。”知他心里难受,说的多是气话,夏初瑶也不接茬,见他未将望舒带在身边,便起身想唤池暝。
她现下不便多留,他这般喝闷酒伤身,还是叫池暝送他回府比较妥当。
“我们?你是你,我是我,何来的我们之说?”冷笑出声,抬头看着起身要出门去的夏初瑶,穆玄青咬牙,“夏初瑶,你怎就这般狠心?”
“狠心?”步子一顿,转头对上他望过来的眼,“我到底做了什么,竟是能叫殿下将这个词用在我身上?”
这么多年来,她为他鞍前马后,但凡吩咐,皆是万死不辞。只要他一句话,刀山火海,便是会叫她舍了性命她也愿意为他去闯。为着他,可以不顾家人的劝阻,甚至不惜与他们翻脸决裂。她的确狠心,只不过是对自己狠心罢了。
“你若不狠心,怎会食言弃我而去?你若不狠心,这半年多来,明明就在我身边,却不肯跟我表明身份,眼睁睁看着我因你的死愧疚伤心?你若不狠心,如今又怎会对我一颗真心置若罔闻,投进他人怀抱?”
说着说着,穆玄青都觉得自己现在这般作态实在可笑,终是忍不住仰面大笑了起来。
“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