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媚生-第2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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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那么想去?”沈度看着姬央道。
“嗯。”姬央重重地点了点头。
“大雪封山,道路又滑又湿,若是跌下山谷,我可不会去救你。”沈度道。
姬央很爽快地道:“那就是我命中该绝,无需你救。”
“若是困于山中,没有吃的,率先吃的就是你这种没有用的妇孺。”沈度吓唬姬央道。
“没问题,从此我就和郎君融为一体了,这本就是我的期盼。”姬央想也没想就道。
沈度扶额摇头,姬央的回答显然就是没经过脑子的。“你嘴上说得倒是好听,到时候路上辛苦你可不许哭鼻子。”
“绝对不会的,我不会成为你的累赘的,我要是掉一滴眼泪就让我名字倒过来写。”姬央信誓旦旦地保证。
“所以你改名叫秧鸡(央姬)了?”沈度道。
秧鸡是个什么东西,姬央完全不知道,但一听就觉得别扭,“我不会当秧鸡的,你放心。”
“你答应得这样好,我更不放心了。”沈度笑道。
反正到最后姬央也没得着沈度一句准话,她白着急了一个晚上,第二条见沈度并没让人送她离开,就知道事情成了,这一整日脸上的笑容就没消失过,她见了谁都欢喜,而谁见了她的笑脸也会觉得高兴。
作者有话要说: 秧鸡是是四川话里青蛙的别称,不知道有没有四川妹子听过。
第38章 幽州行(一)
幽州的治所在范阳; 姬央以为他们一行会先到范阳; 结果沈度领着人马一路沿着太行山脉北上代郡; 从广宁郡出塞; 再折而向东。
如此一来路可就没有官道那般平坦,一路翻山越岭,又兼且连日大雪; 每日能行五、六十里路就算谢天谢地了,偏生沈度催促赶路; 总不能误了回信阳过年。
亏得前面几天姬央还有马车可以乘坐; 将她腿上的伤彻底养好脱疤了,虽然新肉颜色还有些不同; 但已经没什么大碍。
但是行到山前马车就走不通了,有些羊肠小道,便是骑马走过去都战战兢兢的。
最要命的是翠花完全不会骑马。马匹本就是贵重东西,百姓家里即使养马也舍不得用来人骑的; 最后都是要上缴官府的。
是以翠花平日里根本就没有机会碰过马匹,更不提骑马了。
姬央对于带不带翠花是无可无不可的; 侍女嘛毕竟哪里都可以找。而且翠花对她来说相对而言还只是个陌生人,便是平日伺候,有许多事情姬央也是不让她近身的,包括沐浴在内; 最多就是让她帮着穿穿衣裳和梳梳头发。
至于梳头发,翠花只会一种,那就是编辫子; 所以姬央现在每天都只能编着辫子,好在辫子也有辫子的好处,不容易散乱,赶起路倒也方便。是以姬央也不跟翠花计较,不过她总觉得梳两根辫子有点儿村姑的嫌疑,因为沈度第一次见她梳着辫子的时候居然笑了。
那是一种嘲笑,姬央觉得。
翠花也知道姬央对自己并不喜欢,但即使这样这位少夫人一点儿也不难伺候,跟翠花从别的小伙伴那里听来的主子的行径完全是两回事。
至少这位少夫人从来不会打骂她,脾气也是极好的,更不提每日看着她都觉得是一种享受,重要的月钱还给得那般高,这几日翠花再也没有担心过自己饭量太大,主人不愿意养的问题。所以翠花绝不愿意失掉这份不用卖身为奴的工。
翠花家里虽然困难,却还算良民,若是卖身为奴,沦为下等贱民,那生死便再不由自己,主人家打杀了她,官府也不会管。她爹死前千叮咛万嘱咐且不可自甘下贱,可惜如今家里米都揭不开锅了,她又吃得多,她兄嫂早有卖她的打算,若非她幸运地遇上了沈度,早就被卖了。
当翠花“咚”地一声跪在姬央跟前时着实吓了她一跳。
姬央道:“你这是做什么?是银钱给得不够么?”姬央虽然身为公主,但能用的现银实在不多,甚至比不上一般的贵女,但她的好东西的确不少,随便从头发上取了一支珠花下来给翠花,也足够她们家里人几年的用度了。
翠花摇头道:“少夫人,我不要银钱,求你让我跟着你吧,我什么苦都能吃,我不会骑马,但是我走路很快的,我就走路跟在你们后面行不行?少夫人,求求你了……”
姬央可没有沈度那般铁石心肠,她见翠花哭得伤心,头都磕青了,只能点头应允,但她也不可能眼睁睁看着翠花甩着两条腿跟在马后面跑。
沈度回房时不见姬央,出门询问侍卫才知主仆两人骑马出去了。沈度望了望外面的天色,黑压压的雪欲摧城,他眉头微微一蹙,心里只当姬央又任性了。
虽然如此,沈度还是骑了马出门去找姬央。
雪地里姬央披着雪狐毛的大氅正替翠花牵着马,沈度生平第一次怀疑自己的眼睛出了问题。
“你这是在做什么?”沈度朝姬央看去。
翠花被沈度那冰凉凉的眼神一扫,连滚带爬地下了马。
让少夫人姬央替她牵马绝不是翠花的本意,她其实是摄于姬央的“淫威”。
姬央当师傅当上了瘾,又想着明日便要启程不能耽误沈度,自然是怎么容易教好徒弟怎么来,她一点儿也不介意替翠花牵马,翠花摇头拒绝,她就拿眼睛瞪她,翠花只能颤巍巍地上了马。
姬央抬头一看沈度来了,爱娇地往他身边蹭去,很自觉地将双手塞入了他的掌心里取暖,“我在教翠花骑马。”
沈度想都不用想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你倒是心软。”
这绝非褒奖,心软的人总是容易给别人造成包袱。沈度有些后悔没替姬央先处置翠花的事情了。
“一个晚上哪里教得会?万一摔下马来,断胳膊断腿也有可能。过了这几日我再替你另寻一个侍女便是。”沈度一边说一边用拇指摩挲姬央被冻得通红而冰凉的手。
姬央感觉自己的手指终于又能弯曲了,“不用了,你再找一个还不是这样的呀。而且我还得从头教。”姬央道,她的那些瓶瓶罐罐,她自己好些都不了解呢,只有玉髓儿她们几个才能完全弄清楚。翠花能在几日里就上手,也算有心。
姬央既然做出了决定,沈度没有反对,小事情上还是得照顾公主的面子,因此只道:“你手冻成这样还怎么教?回去吧,我另叫人教她。”
姬央笑靥如花地应了一声,外面着实是太冷了。何况姬央确实没教过人骑马,沈度的那些个侍卫想必更有经验。
一回到客栈,姬央就被沈度教训了,“有你这样去给侍女牵马的吗?”若是换成玉髓儿,看在她们多年的情分上沈度还能理解,但是刚才姬央给翠花牵马着实让她不悦。
“你母后没教过你怎么御下么?”沈度没等姬央回答便又讽刺道。
“不是你说的不让我欺负她吗?你又说她家很难很难,我看她哭得那么伤心,只好妥协啊。”姬央表示很委屈的。说到底,她的心软只因太过在乎沈度的看法。
沈度无奈地哼笑一声,他也察觉到了姬央的这个弱点。
“我是那样不分青红皂白的人吗?”沈度反问,他真不知道苏后是怎么样女儿的。沈度思索良久,只能用一塌糊涂来形容姬央。
说归说,沈度还不是一样地替她善后?姬央心里可是门儿清的,是以一脸乐滋滋地听沈度数落她。
沈度看着被骂都喜滋滋的姬央,忽然有种领悟,指望小公主能听进去还不如指望母猪会爬树,索性不再浪费唇舌。
次日雪晴出发时,翠花骑马已经有个基本的样子了,也亏得山路崎岖不能快行,是以翠花还算能撑得住。
至于姬央并未独乘一马,沈度嘴里说着不管她,但上山时却将她抱上了自己的马背,两人同乘一骑。
刘询在后面看着沈度的背影,心里不由纳闷,前些日子本已说要将安乐公主送回信阳,却不知怎么又临时改了主意,如今再看这黏糊劲儿,刘询有些担心女色害人,但一时又觉得沈度不是那样的人,是以踌躇着不知该不该找机会向主公略略提一提。
姬央可不知道那么多人都不希望她受宠,现下她正兀自觉得天底下再没有比她更幸福的人了,真是事事都那么顺心如意。
老天似乎也很作美,前几日连日风雪,这几日却是雪霁天晴,翻山时虽有小波折,但还算顺利。
出了居庸关折而向东北是鲜卑宇文部的地盘,近两年算是沈家和宇文部的“蜜月期”,双方互不侵犯,宇文部是被沈度给打怕了,同时宇文部的穆提一年前死了,他的三个儿子谁也不服谁,将宇文部一分为三,短时间也无力南犯。
趁着这个间隙沈度在燕山山脉东北的草原上新建了马场,一旦沈家的铁骑兵成型,就再也不用惧怕北虏了。
这一次沈度在冬日也执意出关正是为了那马场,此次北行他还带了四处搜求的十名马医,以及有伯乐之称的韩老。
一行人过了居庸之后,所有人的神经又重新绷紧了起来,沈度命侍卫安营扎寨,又派探子前行,虽然宇文部现今无力南犯,但若在塞上彼此相遇总还是免不了一场恶战的。
刘询是很尽忠之人,要不然也不会被沈度请为军师了。他踌躇之后还是选择了直面沈度,“主公怎么突然改主意携了安乐公主同行?”
沈度看向刘询默不作声。
刘询有些忐忑,这种问题最是容易冒犯上位者,哪怕他是一片好心,却也容易叫沈度恼羞成怒。
不过沈度的神色倒是很平静,他见刘询的眼神略有退缩后才缓缓开口道:“我本以为先生前些日子就会问的。”
刘询不由有些羞愧,微微低头道:“是属下妄猜主公心思了。”
“无妨。先生今后如有任何疑虑都不用再隐瞒,我绝不会因言而废人。”沈度沉默片刻后继续道:“人无完人,总有思虑不周的地方,凤琢正是需要先生这样的人从旁提醒。”
这番话说得刘询更是无地自容了,他没有尽到谋士和谏臣之责,反而有些媚主之疑,自然惭愧,不由拱手道:“是属下糊涂了。”主公既然说得出这样的话,自然就没什么可担心的了。
刘询走后,沈度本该回姬央的帐篷,但一时想起刘询的话,他这位谋士不会无的放矢,自然有他觉得忧虑的地方,沈度也自觉对姬央太过宠厚了些,是以已经行到姬央的帐篷前又突然转身。
可转念一想,如此故作,岂非正是合了刘询的担忧,也说明他并非心上无尘。
竟然为了姬央如此犹疑,这叫沈度为之已经,最后还是掀开帘子进了帐篷,但满面寒霜,不语而骇人。
第39章 幽州行(二)
帐篷中那两人里最会察言观色的翠花已经连呼吸都屏住了,偏偏姬央虽然素来对沈度都是小心翼翼讨好的; 但她从小娇养长大; 在察言观色这项本事上真是差太远,所以她那眼睛就跟白长了似的; 一点儿看不出沈度的寒气肆溢。
“郎君; 我听说塞上的羊和我们那儿的山羊不一样呢,吃起来不膻; 肉肥而美,我们能不能烤一次全羊啊?”姬央无知无畏地贴着沈度道。她素来见着沈度就腿软,总爱挨着他、贴着他; 以示亲近。
“行啊; 这么喜欢吃烤全羊; 我把你留在塞上送给鲜卑人; 你就可以天天吃了。”沈度道。
这话语气不对!姬央总算是察觉出沈度的不豫了; 心知他素来节俭; 大概一头羊挺贵的,因此姬央赶紧道:“那我不吃了。”说着话姬央又拿眼去偷看沈度,见他神色没有丝毫回暖; 又补充道:“其实我也不是很爱吃肉的。”
对着姬央沈度真是想发火都发不出来,因为她认错的速度太快了。
“早点儿睡吧,明日还要赶路。”沈度道。
晚上自然没有什么娱乐活动,连日常的拥抱都没有,姬央看着沈度背对着自己的肩膀心想,这些时日连日大雪; 只怕冀州也遭了雪灾,自己却还惦记着吃,沈度生她的气是应当的。
姬央轻轻将脸贴在沈度的背上,来回摩挲着,就像蹭主人大腿的小猫一样。唯有沈度硬得起心肠,一晚上都没搭理姬央。
直到半夜听到巨大的动静儿将人惊醒。
姬央被惊得猛地坐起来,眼睛都还没睁开,手就探过去摸沈度,嘴里道:“怎么了?怎么了?”
沈度捏了捏姬央的手,将她重新用被子裹住,“我去看看。”
原来是晚上大雪将一顶帐篷压塌了,幸亏没伤人。至于其他帐篷,虽然没有被压塌,但门口已经堆了一尺来高的雪,想出去都困难。
刘询看了看天色道:“这天大概还要下雪。”
沈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