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春与景明-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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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他盯着顾剑锋的腿,顾如笙道:“最严重的是腿,医生说,有可能走不了了。”
和春惊道:“那是瘫痪吗?”
这话一出口,刚刚从他们身上散去的视线又重新聚集到他身上,有不认识的年轻人急忙板起脸斥责他:“小孩子不要乱讲话!有没有家教……”
旁边有位气度不凡的长者抬手制止了一下,那小年轻立刻噤了声。长者长得跟顾剑锋很像,想必是顾老爷子,他那一脸正气完美地传承给了儿子,和容看着他,几乎能想象顾剑锋严厉的样子——认识这么久,那个比他小两岁的男人还没有对她摆过这种表情,多半都是笑嘻嘻的。
老爷子隔着三米不到的距离朝和容看过来,和容冷淡的表情在与他视线相碰时,柔和了几分,一贯拒人千里的眼神也收敛起来,这份发自内心的退让令这个对视变得几乎有些同病相怜的意味了。
片刻,老爷子对顾如笙道:“你招呼一下锋子的客人,时间不早了,我们先回去了。”
老爷子发话,旁人都跟着动起来,顾如笙颔首回答:“好的,父亲。”
曲景明往和容身边靠了靠,静静看着顾老爷子带一帮人离开病房,暗里却心不在焉地品味起顾如笙那句“好的,父亲”。他记得自己在哪里听过这句话,生活里这样喊父亲的人很少,再是这种态度,就更少了……因此,大约是在曲洋那边听过的吧,可是是什么时候、什么情景,就想不起来了。只是此刻听起来,有几分微妙的熟稔和亲切。
等人都出去,病房就变得更加宽敞了。
和春也用不着人来照顾,自己就去找了椅子搬过来,一下子把顾剑锋病床一侧排得满满的,然后招呼曲景明过去坐,还悄悄凑到他耳边,说:“他们肯定听不得瘫痪两个字,以后我们不说了,小顾哥哥一定会好起来的。”
曲景明无语地看着他,瞬间爆了满肚子槽,可看着他清透的眼神,又不知道从何槽起。近来他时常感觉到,和春脑子里可能真的缺跟弦,所以不会想太多,上嘴皮碰下嘴皮,心里想什么就说什么了。
真愁人。
好在愁人的和春跟他悄悄说完话,就去观察顾剑锋的伤势了,没再乱开口。
顾如笙跟和容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内容都是顾剑锋的情况。当天情况惨烈,顾剑锋的车被撞到绿化隔离带里,货车压了半身上去,正压到他那车的车头,车前玻璃都要碎了,他的安全气囊竟然出了故障没撑开,他没有伤到内脏器官已经很神奇了。
但腿部长期压着重物,筋骨受损害相当严重,据说现在可能处于无知觉状态。
“是,没错,有可能瘫痪。”顾如笙不像家里老人那样忌讳这个说法,只是语气中充满了惋惜,“他那个女朋友守了他一天,听他做梦喊你名字,就要分手。其实还是不愿意要一个瘫子……也不怪她,他们才多长时间呢,换谁都得跑,是吧,和小姐?”
她看过来的目光有几分嘲意,不知道是嘲笑这人情世故,还是嘲笑那位首长千金,抑或是预备连眼前的人也嘲了。
和容轻飘飘地接了她的目光,淡淡地回:“我不是小顾的女朋友,我们之间也没有暧昧。小顾帮助我很多,我也会帮他的。”她停顿了一会儿,又补道,“这么说意思可能不太清楚,我是说,我会照顾他的。”
“我也会的的我也会的!”和春举起手,急切地表态,“我和明明很快就考试了,考完试就可以来陪小顾哥哥解闷,他很喜欢跟我们玩三国杀的。”
顾如笙看看两个孩子,露出一点宽慰的笑意,没说什么。他们在病房待到十点,期间叫了医院食堂的宵夜,之后顾如笙给他们安排了住处,就在医院附近的宾馆,一间大床房,一间标间。和春跟曲景明住标间。
自打和春住进根竹园68号,他们就没有分开睡过,乍一下得到一张自己的床,和春新鲜感十足,直接扑上去翻了两圈,等曲景明好好洗了澡出来,他已经四仰八叉地睡着了,一副占了大便宜的样子。
曲景明则习惯了给人留空间,即使一个人睡,也只占了一半床。他脑子里盘旋着顾剑锋的腿和顾如笙那句“好的,父亲”,一如既往想得累了才睡着,然后迷迷糊糊地做起梦来。
梦里是一条夜晚的公路,一辆车急匆匆驶向前方,像是要赶路,他看着像是顾剑锋的车,然而等车近了,才发现车里坐着的是一男一女。女的他认识,是莫淑芳。男的眼熟,有和容跟和春的影子……这是和春的父母。
可怎么会遇到他们呢?他纳闷地想着,结果没等他想清楚,那车就突然间翻到了路边山洼里,夜晚跟着黑漆漆地压下去,一下子,什么也看不见了。他下意识一抓,抓到一片暖意。
眼睛一睁,才发现自己抓到了和春的手臂。
和春被他猛然一抓,已经醒了,借着外面路灯的灯光看着他,半醒半睡的眼神迷迷离离,问:“你怎么了,这么用劲儿……”
曲景明愣了一下,然后回过神:“你怎么跑过来了?”
“不知道。”和春大剌剌地把手搭到他身上,把人往自己搂了一把,喃喃地说,“想你了,没有你,睡起来怪怪的。”
曲景明:“……”
可和春一眨眼又睡着了,推也推不开,他就放弃了,眼皮一垂,也好像要睡着……都怪空调下的棉被里太舒服。
第22章 乌龙
他睡着了,和春却在不久后猛然惊醒。倘若曲景明也醒着,就会说他的表情如遭雷劈,而且是一道强度不低的惊雷,把他的睡意劈得烟消云散。他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强行搂在怀里的曲景明,一低下脸,嘴唇就能碰到他额头。
他稍微想想,心里就一阵哆嗦。
他知道两个人如果搞上对象,亲亲抱抱就很正常啦;他也知道自己对曲景明有点说不清楚的心思,但也仅限于情书上那些表达了……至于亲亲抱抱,那好像还离他很远,即使要做,也是很久很久以后的事情。
邪念离他如此远,以致于他几乎没有发现,人离他那么近。
刚才迷迷糊糊的半醒半睡,他就感到有些异样,但是太困了,他没有思考到。之后沉入浅睡眠,不知哪根神经搭对了链子,他突然就知道哪里不对了,于是活活吓醒。这么睁开眼睛,看着近在咫尺的曲景明,心脏噗通噗通剧烈跳动,暗道果然不对——哪里都不对。
他想自己应该放开曲景明,或者干脆退回自己那张床上去睡,但又有一股强大的吸引力黏住他,他把脑子里的“应该”翻来覆去梳理了几遍,手上也没舍得松开,心里七上八下,忐忑不安,蠢蠢欲动。体温贴着体温,呼吸缠着呼吸,这样的距离,充满折磨,而涌动名为幸福的暖流。
唉,就这样吧。
小小少年在深夜里感到陌生的惆怅与满足。
隔天清晨,和春是第一个醒的,他实在睡不下去了,揉着发酸的手臂爬起来。夜晚的迷惘和隐秘的幸福之后,他反而偷偷抱怨曲景明了……怎么一晚上都一个睡相,动一动不行啊,累死了。然后屁颠屁颠去准备洗漱。
几分钟后,他跑去敲和容的门。
和容没有起,但难得的没有起床气,被他吵醒以后眼神看起来还算平和,只说:“十分钟后大堂汇合,房卡记得带上。”
和春说:“好咧!”声音轻快犹如放假,一点来探望重伤人员的自觉都没有,蹦蹦跳跳地跑回房间去了。
曲景明在洗脸,他坐在床沿看,起初哼两句流行歌的旋律,后来就安静了。曲景明人走到哪里,他的视线就追到哪里。曲景明是敏感的人,这样几无避讳的视线,他想不发现都难,在镜子里跟和春对视了一会儿,想不通这个人是怎么了。
倒是和春,看他一脸夹着点纳闷的迷惑,觉得很好玩,贱兮兮地笑了:“明明,你看着我干嘛?”
曲景明:“……”看看,活的恶人先告状。
和春:“你一定会说‘你不看我怎么知道我看你’,对吧?嘿嘿,我就是知道,我还知道你现在在想早饭吃什么,昨晚回来的时候你注意看了楼下的煎饼店,你是不是想吃?”
曲景明觉得这脑残话变多了。他从刚才那一堆废话里挑了一句不那么废的回应:“我没想说‘你不看我怎么知道我看你’。”他的语气轻描淡写,连挖苦揶揄都不给一点,“你都看我一早上了,瞎子才发现不了。”
自己做是一回事,被人直接戳破又是另一种感受。和春一窘,耳根有点发热,但老大要面子要惯了,绝不能在心虚的时候表现心虚,是他的做人准则,于是仰着脸理直气壮地问道:“那我看你一早上了,你就没感觉吗?”
曲景明莫名其妙地扫来一眼:“什么感觉?”
和春顿时语塞。他当然想也没想过曲景明对自己有同样的感觉,何况连自己的感觉他也说不太清楚,浪漫时写的东西做不得准。唉,烦。他暗里忧伤地叹气,嘴上说:“随便什么感觉……哎呀,你好了没有,十分钟要到了,姐姐等我们了!”
曲景明把宾馆毛巾挂好,又理了理衣服,说:“好了。”
两人全程自助地取了房卡,关门。因为和容交待过了大堂汇合,所以他们谁也不敢再轻易敲和容的门,径直出门,乘电梯,进大堂。和容还比他们晚一趟电梯下来,三人见了面后,先前两人无厘头欢脱的气氛,不知为什么就不见了。没有人说话,他们默然去隔壁的煎饼店吃了早饭,又前往医院。
8楼的贵宾区寂静无声,让人疑心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到声音。他们经过贵宾探视管理台,里面的护士抬头看了一眼,没说什么,直接让他们进了病房区。
顾剑锋的病房还没有人来,比外面更安静,而相对封闭的环境,有时候更能给人安全感。和春从书包里翻出一副三国杀,对顾剑锋说:“今天玩两局三国杀吧,你放心,我替你打,明明技术菜,我一定能帮你打赢。”
和容听了,这才有点笑意。昨天顾如笙跟她说了,现在可以在顾剑锋身边制造点动静,这样也许有利于他感知到外面的世界,尽快脱离昏迷状态。她自己一个人当然无法制造什么大动静,和春咋咋呼呼的正好。
她一面给顾剑锋小心擦了擦脸,一面看和春念念有词地发身份牌。首轮先是三个人玩:他自己、曲景明、顾剑锋,其中他一人分饰两角,替顾剑锋玩;打算等和容看明白了,再玩四个人的。
一人分饰两角的玩法有点扯淡,对面又是一个曲景明,基本等于各自心知肚明地配合演戏……但和春大概确实有一部分脑子还停留在单细胞动物的感知水平上,单纯过分,竟能把如此索然无味的玩法玩得津津有味,一惊一乍思来想去搞诡计,最后把冷静理智的曲景明都带进去了。
一局杀了开第二局,来来往往玩到第三局,才想起来问和容:“姐姐,你看懂了吗?”
和容摇摇头,敷衍地回:“没有。”
“啊?”和春皱了皱眉,说怎么会啊怎么会啊明明很简单,过了一会儿终于反应过来,和容是懒得加入,就“切”了一声丢下牌,挥挥手,“休息一下,用脑过度了。”
曲景明跟和容对视了一眼,露出战线统一的笑——他们都不认为和春刚才那叫用脑,顶多是演戏投入,演技出众。
和春丢下牌就在病房里溜达,凭着他做有钱人家小少爷的见识,边溜达边对这间病房的装修评头品足,房间里里外外相当大,他的声音也随着所在方位的不同,忽远忽近的……然后,戛然而止。
曲景明立刻敏感地一顿,没跟和容对眼色,就跑到外间去,喊了一声“和春”,没听见回答,这时和容才感到有些不对,也跟着出去。空荡荡的走廊里没有和春,他一个活生生的小孩儿就那么不见踪影了。
和容霎时有种眼前一黑的感觉,心头本能地揪成一团。她定了定神,立即拉住曲景明,快速把病房观察了一圈病房区附近,没发现什么能藏人的地方,当机立断前往探视管理台,问护士:“有没有看到我早上带来的另一个孩子?”
护士摇摇头:“没有人出去。”
和容:“那有什么可疑的人来探望顾公子吗?”
护士扫了一眼和容,眼神轻蔑地摇摇头:“没看见。”眼中分明写着,你就是可疑的人。
和容懒得跟这种满脑子势利八卦的人计较一个眼神歧视,她冷下脸来,尽量不动怒,道:“你好好回忆一下,我带来两个孩子,刚才那个孩子一眨眼功夫就不见了,就在顾公子的病房门口,要是有可疑的人借探病来对顾公子行不利,你们就这样随随便便放进去了,要负什么责任我不知道,但肯定不会很轻松吧?”
一段话没怎么提自己孩子可能被绑走的事实,却听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