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花之舞-第4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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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棠她……是府里的家妓。”
“家──妓──?”
一字一顿的念出我第一次感到深恶痛疾的那个称谓,女人脸上又诧异又鄙视的神情让我顿时只觉生不如死。
他妈的,本姑娘早就不是你的家妓了好吗?我只是一个留下来帮忙做账的侍女,不是卖身的贱人!!!
也许云鹤影只是想将我说的卑微一些,这样的话就更有理由劝说宁凌夏不要跟我一般见识了。可是现在的情况却让我觉得自己输了,而且还输的很惨很彻底……
“行了,不过是个妓女而已。那就打吧,打完了这鞭子我便再不计较刚才的事儿,以免有失身份。”
慢吞吞的移步回到躺椅上坐着,宁凌夏一瞬不瞬的看着我被摆弄成了一个任人宰割的姿势。而后,红嫩嫩的嘴唇又叮咛似的加上了另一句──
“记得,鞭子别忘了蘸盐水。”
第93章 处罚 2
蘸了盐水的鞭子落到我身上的时候,我疼得要死,却并没有真正的痛到心里。
皮开肉绽的那一刻,我忽然想起了云征月。想起当初我把他绑在鬼王号上虐待他的情景,我觉得这分明就是报应。
曾经我用蘸了盐水的鞭子抽他,现在他的未婚妻来替他报仇来了──
世间因果,冥冥中流转循环,这似乎很公平。
“嘶……”
“啪啪……”
挨打的过程中,我没有看向云鹤影。因为我怕自己会绷不住,流露出求助的表情。我不是一个能忍耐疼痛的姑娘,我只是脾气太倔太容易招来横祸而已。背上传来火辣辣的疼,那种疼并不是痛一下就没有了,而是会一直延伸到骨头里。到最后,就算是不抽了,之前的伤口还是会痛,越来越痛,痛的人撕心裂肺只想哀嚎。
我无法想象那些被凌迟处死的人,是怎样忍受被别人一片一片削下自己的肉的。怪不得从古至今都有“严刑逼供”这样的说法,有那?一刻,我甚至觉得,只要对方能停止鞭打我,就算是让我吐出天大的秘密我也立刻就招了。
只不过,我还真没有什?可以招的罢了。
“宁莫言,你为什?不哭呢。”
十鞭过后,我全身剧痛的缩成一团,丧家犬一般的躺在冰冷的地上抽搐。嘴唇颤抖的嗫嚅出丝丝呻吟,而我的自尊又不允许我大声哭叫,直到额头渗出忍耐的汗水。
宁凌夏看起来好像很失望,她喝干了手中的茶,却依然觉得意犹未尽。盯着我看了半晌,在确定我这个样子已经没有任何能取悦她的地方之后,才悻悻的带着自己的下人离开了此处。
我用尽最后的一点力气,直勾勾的瞪着她远去的背影,脑海中回荡着她最后说出的那句话,以及她叫我名字时那种不温不火的语气。
这个女人,那?曼妙的身段,那?高贵的仪态,那?华丽的妆束……宁凌夏就像是天上下凡的仙女一般的存在,拥有着无尚的荣华与美貌。
她本该是我的妹妹,是我知疼知暖的身边人。为什?会弄成这样,为什?这个看起来美好的不似凡人的女子会成为我心头的梦魇。为什?我身边所有应该带给我快乐的人事到最后都会变成灾难……
这是我前世欠下的孽债还是今生今世的祸害。
“还好吗。”
来不及驱赶那些埋藏在我身体里多年来徘徊不去的感伤,直到这时我才允许自己涌出泪来。
背后忽然一阵剧痛,某人不知什?时候已经蹲下身来,将我以极其古怪的姿势抱进怀里,就像是大人捧抱着孩童一样。
我咬住了嘴唇没说话,而云鹤影也没再多问,只是将我的头轻轻按向他的胸口,而后一步一步的往我的房间那边走。
织娘在后面默默的跟着,平时摇曳生姿的步伐此时竟显得有些踉跄。
我从来没觉得她老,虽然平时总是忍不住将她当成自己过世的娘亲。但是今天是第一次。让我在那?爱美,那?热衷保养的织娘脸上看到了一丝苍老的疲倦以及无法形容的哀伤。
“海棠丫头!”
回到房间,上了床,由于伤口在背上我只能趴着。不知是冷的还是痛的,身体一阵一阵的发抖。织娘心疼的唤了我一声,便急忙叫人和大夫过来帮我处理伤口。
周围的人忙忙碌碌,云鹤影则安静的立在一旁看着,不说话也不出声。
冰凉的药膏涂在背上的那一刻,我攥紧了身下的被褥,耳边却终于传来一声他的言语──
“‘宁莫言’,是谁?你有什?事瞒着我?”
“……”
我扭过头去,不吭声。
身边的他在等了许久也不见回答之后,伟岸的身子转了过去,火红的背影慢悠悠的踱向门口。
“我会知道的。”
第94章 听妈妈的话
其实说真的,我觉得这种半死不活的状态就像是借酒装疯一样。只不过是借着受伤把这?多年来的压抑与委屈全部都释放出来了而已。病的病,痛的痛,通过肉体上的刺激来回馈内心的阴霾。
我想到了喝酒,想到了醉酒后那种心里清醒身体上却跟不节奏的混沌。那是一种强迫,一种苦楚,一种要放不放的纠结……
这一刻,我只知道我很难过。
得到的,得不到的,得到了的又失去了的。全部都让我痛,让我苦。
后背火烧一样的疼,眼泪不断不断的流,味道咸涩噎人。到了嘴边我却还是把它们全部都咽下了,仿佛这样才能给自己带来一点安抚。
我想念沅唯九。
也许不是因为我爱他,而是因为爱而不得。
想当年娘亲死了,我一个人流落街头,整个世界都变成了沈甸甸的黑色。一片寂寥,生无可恋。
他出现了,就像是一道凛冽的光,撕碎了阴暗的天幕,照亮了我的荒芜。
他象征了一种生活,能让我自由自在却又不用孤单漂泊。这种爱情或者说欲望,云鹤影给不了我,云征月也不能。他们需要一份稳定长久的情感,需要一个美丽又安分的女人一生的陪伴。
而我不确定,我可以给他们这?多。
沅唯九沅唯九……
痛极之时,我念出这个名字。无关爱恨,我第一次这?坦白的承认,我只是爱这种得不到的感觉。喜欢又不会被束缚的自由。
因为爱,所以自虐,所以痛快。
因为得不到,所以散漫,可以自由飞翔。
我究竟是个什?样的奇怪女人,正常的生活都不能让我有安全感。我喜欢爱着一个人的感觉,却又不舍得放弃可以无所顾忌随时离开的漂泊。所以只有我爱着谁,而他又不爱我才能成为我的归属。
我又想起自己小时候,作为那样狼狈无助的一个小孩子,像初生的小兽一样不断以激烈的方式反抗着生活的不公。
打我我就爬起来,挨饿了就去挖野菜充饥。仿佛只要不死,这个世界上就没有什?可以难倒我。不管我娘怎?劝,怎?说,甚至为了不让我惹事硬生生的将我的名字由常锁改成了莫言,我都没有磨平过这种死强死强的脾气──典型肉烂嘴不烂的性格。
“常锁……常锁……孩子,你不要说话了,不要再说了……以后你就叫宁莫言,记住娘亲的话,不要去反抗了……我的孩子……”
是的,我本该叫宁常锁。
一个饱含着我娘对爹的一往情深的名字。可是我这把锁不仅没能为她锁住爱情,反而招人嫌妒,终是寂寥了一生。
“孩子……改改你的脾气,变得温顺些可好?”
“孩子……女人不要性子太强,脾气太倔。在这个男人说话的世界,你这个性子一定会吃很多苦头的……要听娘的话啊……”
“孩子……我的孩子……”
“娘……娘……”
胡言乱语泪眼婆娑之时,我被一双手臂摇醒。夜已深,织娘穿着一件单衣正半抱着我的身体唤着我的名字。
朦胧的烛光中,她一脸焦急与心疼,红唇颤抖着却除了叫名字说不出更多的话语。我烧的甚是胡涂,心里满满的都是灼烧的痛楚。
努力的抓着织娘的手臂,我一边摇头一边不断呓语──
“织娘……织娘……我好苦……我好难受……”
“海棠丫头……丫头……”
兴许是被我第一次这样失控的样子吓到了,织娘只是紧紧的握着我的手,安慰之中带着一点焦急而无助的颤抖。
我仍然一边哭,一边不停的说胡话。说到最后,我都不知道我自己究竟是在做什?。
也许真的应该听妈妈的话的,也许我应该踏实下来过普通人的生活。为什?一定要这?倔,为什?这?不知好歹,非要把自己弄得这?累。
难道不明白,太逞强也是病??
最终,织娘还是把云鹤影叫了过来。
男人二话不说请来了大夫,之后的事情我已经不记得了,只知道身上的灼烧感渐渐被一种清凉抚平,而我因病痛而蜷缩的身体也被人揽进了一个温暖的怀中,小心翼翼的拥抱着。
再清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数天之后了。
清晨的微光透过窗子照射进来,不算亮堂,只能是冬日惯有的平淡。垂眼看到搭在我腰间的手臂,我尝试着转过身,只看见男人侧着身子斜躺在我身边。英俊的脸上有着清晰的胡茬,衣衫未褪,竟像是就这样一直照顾了我数天数夜。
“云鹤影……”
嘴唇因缺水而干裂,稍微一动便流出血来。
男人“嗯”了一声,伸手到我的额头处摸了摸,脸上冷淡的很,没有一丝笑容,也没有其它多余的表情。根本不像是关切了我这?多天的样子。
“不烧了,你先休息下,我去找人来给你煮点粥来。”
若无其事的,他坐起身来,低头在床边寻找着靴子。
“谢谢你……”
努力拉扯住他的袖子,我轻轻的说。
“嗯。”
穿鞋的动作顿了顿,幅度小的几乎察觉不到。云鹤影低头看了我一眼,又复转过头去,依旧是一句话也没同我多说。
“请保重,宁大小姐。”
第95章 莫言
他叫我宁大小姐,不是海棠,不是莫言……而是最最讽刺的宁家大小姐。
大小姐?
哈哈,真是好笑,有我这样的大小姐?──
松开了他的衣袖,我默默的垂下了头,不再去看他那一身耀眼的红艳。我知道,在这一刻,已经有什?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在我们之间微妙的发生了变化。
说不上好坏,甚至称不上深刻。至少我已经知道,自己真的不会再是他心目中的家妓了……永远永远,不会再是那个只要他愿意,就可以随时触碰到的女人。
宁王府的千金,我第一次觉得这个称谓是如此的沉重。
很多很多天之后,我身上的伤终于痊愈了。所谓的痊愈只是精神上的,而肉体上却留下了一道道嫩粉色的鞭痕,如同垂绦的柳枝倒映在我光滑白皙的后背上,形成凛冽的风景。
我自诩皮肤光洁,浑身上下都是缺点,唯独这一副好皮囊总是那?惹眼。可是现在,它也不复存在了。宁凌夏的出现,夺走了我身上最后一点光华。将我如同荼蘼的干花一般,狠狠的碾碎在了脚下。
这?多年过去了,我还是没能躲过她的摧残。
“海棠,少爷们在正厅设宴,你准备好了没?”
刚洗完澡,正自对着后背上的伤痕发呆。一头长发从湿漉漉变得微干也未能察觉,忽然间却被推门而入的织娘唤醒。
“设宴?我去干什??”
警觉的往后一顿,我一脸的茫然。
看到我的出神,织娘的表情顿时软了下来。随后从柜子里拿出一套干净的裙装来捧到我的面前,示意我将衣服穿上。
“我知道你不想见那个宁郡主,可是这件事还真由不得你。不知道她怎?想的,点了名的要你去服侍。怎?,大少爷没跟你说??”
“哦……真没有呢。”
恍惚的接过衣服,我的脑海中浮现出宁凌夏那张美丽的脸,后背隐隐作痛情不自禁有些瑟缩。
云鹤影已经好长时间没来看我了。或者说,我们根本就没有机会相见。我伤过他的心,我猜如果以后我不主动去找他,他就永远不会来见我了。这样也好。
可是为什?我还要去服侍宁凌夏呢?
她一定会变着方式再度羞辱我,而我不想再被她羞辱。
经过鞭打和发烧之后,我发现自己变得胆小了。兴许是梦见了我娘的缘故,还有那些剪不断理还乱的是是非非。我忽然间觉得很累,很疲倦。
身上的力气随着蒸腾的温度而撤离,那股倔强的拗劲儿一点一点的被抽干,只剩下一副懦弱的空壳,对着未来没有一点想望。
我不要再一个人去对抗所有了,也不要甜蜜的束缚。没有完满的人生,没有完美的恋人。我现在想做的,就是离开这里,然后缓慢而平凡的过完我的余生。
“快去吧孩子,委屈你了。我已经知道了你和大少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