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嘛喜欢我-第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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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桐见程净的表情不对劲,小心翼翼地说道:“妈妈说的不对,哥哥很喜欢我,我也很喜欢哥哥。不管哥哥喜不喜欢我,我都喜欢哥哥。”
程净松开小孩,站起来拎起那个卡通行李箱往外走,金毛腾地站起来跟上。快要走到楼梯口的时候,程桐咚咚咚地跑过来,一把扑住行李箱,说道:“我自己送回去,哥哥你把机器人收好,我要每天都来房间里看。”
程净放下行李箱,伸手薅了薅小孩飞起来的刘海,转身回到房间。他房间里的东西一直都摆放得很整齐,书桌旁边的墙壁式书架有六层,底层是几个原木置物箱,中间三层摆满了书籍,往上两层以及顶层则是各类证书、奖杯等荣誉证明,满满当当。
好在刚才收拾东西的时候先把想要看的书翻出来了。程净将书架上的书籍重新归置了一番,在从下而上第四层的边角留出一个空档。乐高放在这里,yoyo不站起来伸爪子就碰不到,程净要是跑房间里疯玩也不会轻易碰倒。
程净刚刚归置完,楼下忽然传来噗通一声,伴随着小孩哭嚎声响起来的是女人的尖叫。程净转身下楼,看到客厅里女人蹲着身子搂住程桐,不停在说:“宝贝摔哪儿了,疼不疼?”
金毛缩在桌子底下,可怜兮兮地眨着眼睛。
程桐的行李箱摔在老远的地方,程净走过去捡起来,往衣帽间走去。程桐看着他的背影,含着眼泪喊了一声:“哥哥。”
程净将行李箱放在衣帽间,没有多看一眼,转身上楼,继续收拾行李。快到十二点,外面传来车鸣声,程宇民竟然回来了。
不多时,保姆喊吃饭,程桐又咚咚咚地跑过来了,后面跟着金毛。这小孩脑沟浅,早就忘了刚才摔倒疼哭的惨样,看到程净将乐高机器人放在他最宝贝的书籍旁边,顿时就笑得见牙不见眼,跑过去搂住程净的胳膊,说道:“哥哥,爸爸回来了,我们去吃午饭。”
饭桌上,女人和程宇民已经坐着了。女人喊程桐坐到她旁边去,程桐抬头看了程净一眼,对女人说道:“我想跟哥哥一起坐。”
长方形的六人桌,金毛在旁边哒哒转悠着,程净等程桐爬上座位之后,面对着程宇民坐下。程宇民看着他,说道:“桐桐摔倒了喊你,你怎么不答应?”
程净:“摔倒了而已。”
气氛瞬间变得尴尬。
程净并不喜欢女人和程宇民太过娇惯程桐的行为,尤其程宇民,不管是他还是程桐,都没有亲自带几天,如今只要女人说什么就听什么,忽略了程桐神经粗糙抗击打能力强的秉性,非要往娇惯里整。
这个女人的任何一言一行,程净都格外瞧不起。
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程净拿出来看了一眼,是广告,神色里不掩失望。程宇民留意着他的反应,说道:“你在等那个男生的电话?”
程净没有说话,将手机放在旁边,程宇民继续说道:“这次的事情,你应该看得很清楚,你在他心里没有地位,你们也根本不合适。”
程净说道:“他在我心里有地位就可以了。”
父子俩针锋相对,旁边的女人暗暗吃惊。她是混过娱乐圈的,知道一些事情,但没有想到程净竟然也是……纵然不敢在这方面大惊小怪,听着对话依然有些惊讶地说道:“程净,你……你是在早恋吗?”
“什么?”程净无语地看着女人,“早恋?”
他一向不掩饰对女人的鄙视,此刻脸上的嘲讽更是露骨,说道:“你在我面前说早恋这种可笑的话?”
女人觉得在“同性恋”和“早恋”之间,自己的选择已经够稳妥了,没想到还是招来了程净的嘲笑,有些无措地看了程宇民一眼,想知道自己哪里说错了……还是程净根本就是在找茬。
程宇民叹了口气,有些无奈:“吃饭吧。”
有程净在旁边看着,纵然知道气氛不对,傻小孩程桐也没敢开口说一句,秉承着程净教导的“食不言”,一直在吭哧吭哧扒饭。小孩不喜欢吃蔬菜,挑了几根小青菜放在面前的盘子里,然后巍颤颤地舀了一勺子肉汤,浇在了小青菜上面。默默啜完了小青菜,他伸手去抽湿纸巾,开心地对程净说道:“哥哥我吃完了,吃了蔬菜。”
程桐坐不住,吃完了就要撒欢儿玩,女人喊住他:“今天爸爸难得回来,桐桐多陪爸爸一会儿。”
程桐:“可是……我已经吃完了。”
程桐只好又爬回椅子上,晃着两条腿,目光在爸爸妈妈和哥哥之间来回转着。他知道妈妈不是哥哥的妈妈,但哥哥是自己的哥哥,妈妈不在的时候一直都是哥哥陪着自己的。他看到程净数米粒似的吃着饭,说道:“哥哥,你为什么不吃肉?”
他冲程宇民说道:“爸爸,那块肉夹给哥哥!”
程宇民笑着夹起来,正要递到程净的碗里,程净忽然放下筷子,面无表情地说道:“我吃好了。”
程宇民的面色顿时一凝,程净看着他,又认真说了一遍:“我吃好了。”
程宇民的做派算不上颐指气使,但多少有那份不怒自威的气场在。他将筷子放下,看着程净,说道:“原本今天下午要去江西,我特意把时间安排到了晚上,因为知道你说待一个星期,绝对不会拖到明天早上。程净,我是你爸爸,我们父子之间没有任何话可讲了吗?”
程净看着他,终究还是说道:“我不吃这些东西,吃不下。”
他的食欲和睡眠一样,挑剔环境,也挑剔心情,自小都是这样。更何况下午还要回Z城,太过油腻的食物会让他晕车。关于这些,熟悉程净的人多少都知道。只是程宇民一直公务繁忙,聚少离多也就算了,也总是记不住程净的喜好和忌讳。程宇民有一种被自己刚才的话打脸的尴尬,没有再说话。
程净见他不再强迫自己,站起来离开餐桌,直接往楼上走去。金毛跟在身后哒哒跑了起来,没一会儿又耷着耳朵回来了,在程桐的脚边蹭了蹭。程桐原本也想跟着去的,只是他从椅子上下来要挪半天,刚挪到地上,金毛就回来了。
小孩只好站在餐桌边,垫着脚将下巴搁在桌子上,委屈巴巴地看着。
女人也有些委屈地冲程宇民抱怨:“我说早恋怎么了,又没说不支持他,他怎么那么大反应?我在这个家里,以后是不是都不能呼吸了?”
“不是……”程宇民有些头疼,“小孩子谈恋爱有什么支持不支持的。”
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解释。程净从小就很独立,不论是生活上还是思想上,早恋这种伪概念虽然根深蒂固地存在于几代人的思维里,却是忽悠不到程净的。再加上程净的妈妈谢嘉雨又是各方面与常人有些不同的艺术家,以致程净在十五岁的时候就敢跟家里人出柜。当时他特别吃惊,可是也做不了什么,因为谢嘉雨异常淡定地告诉程净如何使用安全套,还跟程净约好时间聊聊“性”这个话题。在这两位思维行为与众不同的母子眼里,他这个父亲是古板且没资格发表意见的。
但程净出柜之后,并没有在这方面表现出需要被担忧的迹象。他看起来并不是好奇,也没有想要去尝试什么。不仅如此,对外他并不是出柜的态度,一直掩饰得很好。程净非常懂得如何使用面具和武器,以此藏起自己独特的内核。只是现在的程宇民觉得,虽然他跟程净依旧缺乏沟通,但程净已经不是从前那个有了什么打算会坦言告之的孩子了。
身为父亲,他被自己的儿子关在了心门之外。
告诫女人不要在程净面前说太多之后,程宇民吃完饭,起身去书房处理公务。程桐被女人抱去房间睡午觉,程宇民上楼的时候瞥见金毛卧在程净的房间外面。
晚上要赶去江西,他处理了一些紧急文件便在办公椅上眯眼休息。朦胧间听到一声叮响,他睁开眼看到背对着自己的程净正将空调遥控器归位。
空调温度由24°变成28°,程净转身要走,程宇民忽然喊住他,说道:“小净,我们聊聊可以吗?”
程净回头看他,没有走开,却也没有走近,门口的金毛在无聊打转。程宇民捏了捏眉心,叹气道:“小净,她毕竟是程桐的妈妈,你总针对她,她以后都不敢开口说话了,你以前没有这么狭隘的。”
“爸爸!”知道程宇民要聊什么,程净才会在肢体上有些抗拒,但乍然听到了这些话,他还是有些不敢置信,说道:“她是程桐的妈妈,我就要对她忍让吗?她总在我面前说蠢话,我嘲笑几句就是我心胸狭隘了吗?让她住进这个家,已经是我能忍让的全部了,您还要我对她好言好语,不觉得很过分吗?”
程宇民避重就轻:“你对她的敌意太明显,太没有家教了。”
程净不掩讥讽:“家教?爸爸您难道不清楚吗,我如果缺少家教,缺少的是谁的教导?这一点,您不清楚吗?”
“程净!”程宇民提高了声音,“你非要这么尖锐、这么钻牛角尖吗?我们好好谈一谈,你一开始就这种态度?你到底想闹到什么时候!”
“您对我说对不起了吗?”程净如此质问,程宇民愣了愣,陷入一阵沉默里。
程净继续说道:“您当初让我照顾程桐,说他是朋友的孩子。我带着程桐去妈妈的画室,程桐弄脏了妈妈要送去香港义拍的画,妈妈没有一句责怪,不眠不休了一个星期重新画了一幅。到头来程桐竟然是您的私生子,而所谓的朋友出国拍戏去了。您怕自己的私生子过早曝光,影响到您,影响到那个女人,可是爸爸,您对我对妈妈,没有一句对不起要说吗?”
要一个成年人承认自己的错误,还是在晚辈面前承认,无比困难。更何况程宇民还是居上位者,自信和自大早已浑然一体。父子俩无声对峙着,冷不防传来一声细弱的“哥哥”,程净转身,看到程桐站在楼梯口,睡眼惺忪的脸上满是迷茫。
“yoyo,陪程桐去院子里玩。”程净对门口的金毛下令,程桐正要走过来,他又说道:“程桐,我和爸爸正在谈事情,不要让任何人过来打扰我们。”
金毛走到程桐的身边,程桐犹豫了会儿,最终乖乖点头,和金毛一起下楼。
程净心里却翻出更稠密的难过。长久以来,不把对程宇民和女人的恨意转移到无辜的程桐身上,他只能克制着自己,尽量远离程桐。可是程桐全然没有察觉异样的敏锐,反而比过去更黏他这个哥哥。
程净关上书房的门,转身看着程宇民,说道:“您不道歉,不给我一个交代,我就只能是这样的态度。”
像是想到了什么,脸上又露出讥讽的表情,说道:“或者您让医生同意我现在就出国。我要是抗住了抑郁症,不必再回来让你们难堪。扛不住,死在国外皆大欢喜。”
“程净!”程宇民怒道,“让你出国不是要抛弃你!”
“可是您维护过我吗?我患有抑郁症,您没让那个女人离我远点,反而要在这个时候让我忍耐脾气。让一个病人对正常人忍让讨好,您觉得很对吗?”程净一脸冷漠,“您的确关心我了。您亲自关照靳敏照顾我,关照一中的校长照顾我,Z城所有能动用的关系,您都动用上了。可是结果呢,靳敏什么都没问您要,倒是您的那些‘关系’,想要通过讨好我去讨好您。”
爆发过后的情绪无限地趋向平静,仿佛没有一丝涟漪的死水,程净说道:“妈妈去世之后,您要送我出国,我却在那个时候检查出来抑郁症,不宜出国。您当时很失望,我以为您是在担心我。可是到头来,原来你是想送走我,然后和那个女人结婚一起住。爸爸,我不知道我做错了什么,要去承受这一切。出不了国,但至少我可以选择不待在这个家里。”
他转身再次打开门,背对着程宇民说道:“谢谢您撤掉了电视台的专访。答应您在家待一个星期的,时间到了。”
程宇民看着程净离开,有些怔然。
谢嘉雨死后的这两年,他和程净没有见过几次面。一方面是他太忙,另一方面则是程净不愿意回家。程净要去Z城的时候,程宇民特意跟医生咨询过。医生没有碰到过这样棘手的情况,考虑到程家的环境就是造成程净患上抑郁症的主要原因,最终还是小心建议程宇民同意,并让旁人照顾程净。
程净在Z城的情况不断传到程宇民这里来。这孩子的表现没有任何异样,甚至很快就融入了全新的集体,并保持着以往一贯的优秀。他表现得如此让人省心,程宇民难免轻视,再要补救已经晚了。
听到外面传来行李箱的拖拉声,程宇民站起来走到门口,神色尽量显得和缓,说道:“小净,我送你去Z城吧。”
父子俩并排坐在后座,一路却都在沉默。
程净拿着手机,翻阅已经看过很多遍的Q群消息,每次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