闺中记·在水一方-第7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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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言,我喜出望外,正要起身拿过蒸糕给他充充饥,双脚才着地,腰身被一双臂膀圈住,我再次跌落到周彦华的怀里。惊呼一声,周彦华带着些许热度的吻便压了下来,我被他密不透风的亲吻吻得喘不过气来,脑中却有些浑浑噩噩。
“美珠,我这一生最幸运的便是遇见你。”他近在咫尺地直视着我的双眼,目光灼灼地盯着我,眼中似蓄着一团火,却分外澄澈透明,漾出浓浓的情意。
面对他这副严肃认真得有些过分的模样,好容易喘过气来的我,脑子依旧浑浑噩噩,茫然地盯着他的脸。
“爱你,无悔。”
这算不得最美的情话,却是他至今为止最诚挚的告白。
我就那样怔怔地看着他,任凭一行泪从右眼溢出,早已感动得一塌糊涂。
不管如何逞强,只要他一句话,一句温暖的情话,所有的所有都已不重要。
他的关怀与爱意,我一直都深有体会,不需言说,我早已将整颗心交给了他。无论未来发生什么,我都会深深地信任着他。
然而,这一刻,因着他的无悔爱意,我才明白:原来,我们彼此已深爱到无怨无悔的地步。
周彦华的这顿饭,我并未让巧兮帮忙。
考虑到他许久未进食,我尽量做些清淡可口的饭菜。见识过他反胃的情况,我也不敢保证他如今是否还会反胃恶心到吐。
周彦华一向颇有情趣,为了迎合他的胃口,我只得向周炤请教,翻着花样让菜式摆弄得精致一些。
周炤毕竟是了解周彦华的,帮着我忙乎时,悄悄问了我一句:“大嫂,你真是神了,我哥竟然不到一日就好了,你是怎么做到的?”
想起周彦华的一番话,我笑道:“也没你说得那样神奇。那时候,只要有人不在乎他的脸色,愿意陪着他说说话,他也还是原来的样子。”
周炤却是无奈地耸耸肩:“你是不知他的倔脾气。他平日里的性子虽与从前无二,可却没多少笑脸对人。不苟言笑,古板无趣。可我在白水乡见到的他,变了许多,对我不再那么严厉,甚至会与我说笑打趣。”
说着这些话时,周炤的神色深了几许,似乎是深有感触的样子。
听着她的话,我不由得想起初识周彦华的那段时日,他给我的感觉的确是不太好相处,可我偏偏就被他的那清冷孤独的气质吸引,一点点接触,才发现他并非不好相与,只是有些不苟言笑,对人疏离了几分,没有白水乡民的热情与真诚。
然,相处了这些年,他的一言一行,无不昭示着他本就是一个温柔细心的人。
生活在白水乡那片纯净的山水之间,他才真正做回了自己。
此刻,我恍然意识到,即便是他的至亲妹妹,也并不懂他。
而陈秀梅曾经的一番猜想,并非周彦华一生的抱负。
也许,他至今仍想念着长安的一切,想念曾经的生活,可并不代表那是他所追求的生活。
不管过去如何,他心里不可能割舍得掉,更何况是生他养他的地方。
而他,真正向往的还是这样无拘无束的生活吧。
没有钩心斗角,没有盛衰荣辱,平平淡淡,恬静无争,才是他心之所往。
在花亭里,我一直若有所思地看着安静吃饭的周彦华,惹得周彦华不住地拿眼瞅我,看到我对他微微一笑后,他也便心无旁骛地用饭了。
我十分庆幸,他的胃口恢复了。虽然吃得少,好歹是吃进了肚子里,没有再次糟蹋我的一番良苦用心。
看他喝下清甜的百合桂花汤便不再动筷,我便吩咐巧兮将残羹剩饭撤走了。临走前,巧兮好几次犹犹豫豫,似有话要说,我和颜悦色地问道:“怎么了?”
巧兮扫了周彦华一眼,不安地答道:“早间,屈小姐来过,说是来道歉。周姑娘让我将人请了回去……”
她欲言又止的模样十分可疑,我知晓她有些顾忌,也没再多问,只是对她说道:“这事你不用理会,屈小姐若再来,你将人留住就行。”
巧兮点头,没再多说,收拾一番便离去了。
我看周彦华已起身出了亭子站在一丛蔷薇前,手指有意无意地拈起片片花瓣,眉宇间平静得看不出异样。
然,我却察觉出了端倪。
关于屈小姐养猫一事,他始终心怀芥蒂。
我走到他身后,低唤:“周彦华。”
周彦华恍如未闻,依旧怔怔出神。
猝不及防地,他淡淡地开口道:“美珠,你相信猫有灵么?”
听及,我不禁遍体生寒,不知如何回应。
周彦华转身,轻轻牵起我的手。我茫然无措地看着他,他已靠近我,将头搁在我肩上,低低地说了一句:“美珠,若有人在一名弱女子多番求助下未施以援手,最后却害得她失去了性命,那个人是不是很可恶?”
我不明白他为何突然向我问出这样的问题,思前想后,似乎明白了。
而周彦华似乎也并不期望从我得到回答,从我肩上抬起头,一双黑眸盛满悲伤和懊恼。
我明白,他说的那个未施以援手的人,是他自己。
不等我问什么,他已转过身背对着我,缓缓地讲述着:“我一直记得,即便这么多年过去了,只要看到猫的眼睛,我总会想起那夜她死前看着我的眼神,还有那句话。”
那一年,周彦华不过十六岁,在外游学一遭,在回长安途中,荒野之地找不到投宿的客栈,好容易找到一处土地庙可以将就一宿,哪知到了夜里却进来了三男一女。
那女子衣着得体,一身装扮朴素简单,面容却十分好看。三名男子中有两名做家丁装扮,另一名男子衣着华丽,乍看上去也是风度翩翩的公子哥儿。
周彦华看着两位家丁装扮的男子扛着那昏迷不醒的女子进了庙里,心中狐疑不已,早已起了身。
而那一行人早已看到此处有火光,一看只是一个少年小子,那公子哥儿原本还凶神恶煞的面孔也换上了一副和善的笑脸,主动上前与周彦华攀谈起来。
“这位小哥,可否容小生与内子在此歇过一宿?”说着,他便从袖中摸出了一沓银票,笑容满面地递到周彦华面前,“行个方便?”
听他这么说,周彦华的疑心消了大半,却并不收下他的票子,不冷不热地道:“这儿宽敞,请便。”
那公子哥儿道了声谢,便示意两名家丁将那女子放在了一旁。那公子哥儿叫过两名家丁,走到庙门前低声对两人交代着什么,周彦华也没太在意。忽然发现自己的衣角被扯了几下,他低头去看,发现那躺在草上的女子微微睁开眼,嘴唇一张一合,却没发出一点声息。
周彦华看着她的口型,已知晓她传达的意思。
救我!
周彦华不解,不待他询问,那公子哥儿已独身走了进来,那女子立马闭了眼,装作昏睡的模样。
周彦华心中疑云重重。
待那公子哥儿坐回到火堆旁,有一搭没一搭地与他闲聊时,周彦华不禁好奇地指了指睡在一旁的女子:“她怎么了?”
公子哥儿笑道:“前几日她吵着闹着要回娘家,我不放心,半路上将她拦截了回来。只怕她闹,只好敲昏了她。”
说着,他靠近周彦华,在他耳边悄声说道:“内子脑子有些糊涂,待会儿若是醒了说了什么胡话,小哥别见怪。”
周彦华不爱管闲事,对方这样说了,他心中的疑云才解开,也不再多心了。
然,那一直装睡的女子却突然起身,着实吓着了公子哥儿。看到周彦华在一旁,他又镇定下来,欣喜异常地走到女子跟前:“媳妇儿,你醒了!”
那女子厌恶地向后退了退,冷声道:“我不是你媳妇。”
她又望向周彦华,看到对方年幼,眼中不由有些失望,却仍旧是爬到周彦华跟前,像是抓着最后的救命稻草般,流着泪请求道:“这位小哥,他都是骗你的。我是被他那两个恶奴敲昏抓到这里意图不轨的,我不认识他,你救救我……”
她话还没说完,那公子哥儿便将她抱了回去,恶狠狠地盯着她,压低声音警告了一句:“告诉你,被本少爷看上是你的福气。你若是乖乖听话跟我回去,也少吃些苦头。”
周彦华听不清一旁的两人在交谈着什么,但是,看到两人亲密地抱在一起,他面子上有些挂不住,起了身正要出去。那女子突然慌乱地喊道:“救我!我真的不认识他!”
周彦华顿住脚步回身看了看,心虽疑惑,又听到那公子哥儿笑着说道:“别听她胡说,这是在怪我没让她回娘家呢。”
他又佯装愤怒地对着那女子说道:“别闹了!在外人面前,别让人看笑话!”
周彦华心里将信将疑,看到那女子始终带着恳求的泪眼望着自己,他已在心中确定了真相,却仍旧是不声不响地走出了庙门。
也许人家真是夫妻在闹别扭呢!
这样安慰着自己,他走出庙门看到那两名家丁正坐在庙宇前的台阶上抱着一只白猫喂食。
那两人见出来的人是周彦华,也没理会。
周彦华觉得心中烦闷,走出土地庙,始终觉得心情压抑,最终还是返回了土地庙。
夜色寂寂,空气中却飘荡着血腥味。
周彦华心中一紧,几步奔进庙内,却见那公子哥儿已声息全无地躺在一旁,先前那只白猫正蹲在一旁舔舐着主人的脸蛋,喵呜喵呜叫得凄凉。
周彦华吓得浑身僵硬在原地,目光空荡无神地在四周搜寻着。他突然不知道自己在搜寻着什么,只想要逃离这里,却迈不动步伐。
一声凄厉的猫叫拉回了他的神智,他看见脸上满是伤痕血渍的女子正从神龛下探出半边身子,与那只白猫对峙着。
白猫的双目闪动着莹莹绿光,凶神恶煞地盯着那女子;而那女子脸上的伤显然也是被白猫所伤,此刻也惧怕着这只猫。
周彦华反应过来,忙上前抱起白猫,那白猫猛地在他手上抓了一下,他顿时松了手,却被白猫的眼神看得怔住了。
那样深邃的眼波,仿佛将他带往了可怕的地狱。
“你又回来做什么?”
周彦华不知该如何说,指了指死去的公子哥儿。
“他侵犯了我,我杀了他。”
那女子爬出神龛,神情冷然,早已不似先前的无助可怜。
此时,周彦华对上她布满血色的眼神,从里边看到无边无尽的恨意。
“他该死!你也该死!你们这些男人都该死!”
她目光欲裂,恨意滔天。突然,她又捂着满是血渍的脸蹲在地上痛哭起来。
出生在官宦世家,他毕竟见过世面,此刻已冷静了下来。
“你杀了人,另外两个人定会去通知官府,不如,你跟我……”
女子突然抬头,目光冰冷地看着他,一字一句地道:“我就是死,也不会再信你!我发誓,我死后,定会化身恶鬼,让你为今日的所作所为后悔一辈子!”
周彦华恍然觉得,她此刻的眼神与那只白猫离去的眼神何其相似!
不等他多说,那女子便起身,猛地撞向身后的神龛,汩汩鲜血染红了身下的地板。
周彦华过去扶起她时,她已气若游丝,却仍旧死死地盯着他。
“为什么……你为什么不愿救我?”
这句满含恨意的诘问,周彦华却回答不了。
那时,他只要留下,那公子哥儿说不定也不会对她不轨。而他,只要有心,也能救得她,却偏偏不愿招惹麻烦。
若说那公子哥儿是死有余辜,而这位与他萍水相逢的女子,实在是可惜。
此后,多少个日日夜夜,他总会梦见那夜的情景。只要看见猫的眼睛,听到猫的叫声,他总会不由自由地想起那一夜,就像噩梦般,紧紧缠绕着他。
因那晚的记忆中有猫,他也便害怕猫,害怕接触到与那晚有关的一切,害怕去回忆。
这份懊恼自责悔恨的心情折磨了他多年,也算是对他当年见死不救的惩罚了。
他从不敢将此事与人讲,只因连他自己都十分看不起自己,更怕旁人嘲笑他。
如今,将这段隐晦的他认为不堪的往事讲出来,他的心情也十分忐忑。
“美珠,我是不是该死?”
我还未从他的故事里回过味来,忽听他这样一问,确实是不知该如何回答。
许久,我才握住他颤抖的双手,笑着安抚道:“都过去了。”
周彦华却凄苦一笑:“她无疑是恨我的。这些年,只要看到猫,我总感觉那便是她。”
“周彦华,都过去了。”我紧紧握住他的双手,想要以此给他安慰。
我从未想到他怕猫的背后竟是藏着这样的心事。
在我看来,对于萍水相逢的人,他做得已经很好了。而那女子的死,与他无一丝一毫的关系,最后,那女子不愿接受他的帮助,是她自己的选择。而她,又有什么资格将这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