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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闺中记·在水一方-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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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我生了一顿闷气,又有周彦华在一旁劝说阻止,此时,对于他的好心,我全然不受,直挺挺地跪在地上,不言不语。
  也不知如此僵持了多久,福多返回时,跪在我身边,贴紧我,好声好气地劝解道:“姊姊,你去吃一些吧。本来不是周哥哥的错,你不能总给冷脸周哥哥看。”
  我气得瞪向他,他越过我的肩头看着周彦华,随后,向我挤了挤眉。顺着他的目光,我看了看周彦华,细思过后,也知晓之前发生的不快并非周彦华的过错,我心里便有几丝愧疚,看到他微微牵起的笑容,我低头起了身,出屋遇见阿娘,阿娘立马将我拉进厨房,端出一碗热气腾腾的面条。
  我不禁鼻子发酸,想到阿爹的离去,胸口更是堵得难受。再抬头,阿娘已盛了另一碗面条摆在我对面,却是对着门口说道:“周先生也坐下来吃些填填肚子吧。”
  因我背对着厨房门,听闻阿娘的话,并未回头,只顾埋头苦吃。
  我感觉前方投下一片阴影时,阿娘已不在了,周彦华正执起筷子,微微抬头看了看我。而就是在他看我的时候,我也正抬头看向了他。四目相对的刹那,我又快速低下了头,而他那对满是血丝的双目莫名让我觉得心疼,竟有些后悔方才那般与他怄气。
  我咽不下塞进嘴里的面,热气熏得我的脸面发烫发痒,微微抬头,周彦华正将他碗里的肉丝精心地挑选在了手边的小碟里,而后,不声不响地将那小碟肉丝推到我面前。
  我明明被他这番举止感动,却言不由衷地说了一句:“你不爱吃,便挑出来给我吃么?”
  此话一出,我便有些后悔,哪知周彦华竟然顺着我的话点了头。
  对他丝毫不为自己辩解的行为,我感到气愤,毫不领情地将那小碟肉丝推了回去,嘟着嘴说了一句:“我才不要吃你不爱吃的。”
  周彦华咽下一口面,方才抬头看着我,问道:“还在生气?”
  闻言,我的泪水再次决堤而下,哽咽着说:“我只是为大姊不平而已,你们却都拦着我。”
  周彦华道:“个人自有个人的宿命缘法。你能替她争一时之气,却不能替她活一辈子。”
  道理我明白,可我不愿至亲至爱之人受苦。阿姊性子柔顺,从来都是逆来顺受,她在佟家受了委屈,若娘家都没人替她出气,她会怎么想?佟家人又会怎么想?
  自遇上周彦华,他的心中似乎没有大喜大悲,而他却似看透了人情世事般,说出来的话总有些苍凉。
  也许,这与他自身的遭遇有关。
  落难白水乡之前,他曾有过家破人亡的悲惨遭遇。
  而阿爹的逝世,是我成长至今,遭遇过的第一场离别。尽管在人前我如何冷静淡然,面对周彦华,却总能让他看到我最难堪的时候,而他,却总是在包容宽容我。
  这样的周彦华,让我觉得温情备至的同时,又感到深深的惶恐。
  因为,我猜不透他的心思。
  他总是太安静。
  原来,我对于这个心心念着的男子,竟然是一无所知!
  如今冷静下来,我静静地看着面前安静地吃着面条的男子,竟渐渐入了神。而他许是感觉到我久久的注视,微微抬头,开口唤道:“美珠?”
  一语惊醒梦中人。
  我只是微微一笑,神色自若地收回目光,却不知那小碟肉丝何时又被放在了我的左手边。
  此时,我也不再推脱,将碟子里的肉丝倒了些在碗里,又将剩下的肉丝送到了周彦华面前,低声说道:“你也吃些。”
  周彦华笑着接过,我也情不自禁地对着他笑了。
  这一阵子,我的情绪反反复复,似乎总不得安宁。然而,只要与周彦华待在一处,我的心情便会慢慢平复,他的微微一笑,好似冬日暖阳,一层层包裹着我的心,让我感受到了世间除了亲人之外的另一种关爱,舒坦而知足。
  我不知,这是否便是世间男女期许的幸福?
  收拾完残局,周彦华依旧坐在厨房里,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我心中好奇,走近唤了他一声,他如梦初醒,惊愕地抬头看着我,渐渐露出一抹淡到极致的笑容。我正要开口询问,他却牵过我的双手起了身,下一秒,我便被他轻轻地拥在了怀里。
  他虽瘦弱,个头却比我高出许多。此刻,我的头轻轻靠着他的胸膛,能清晰地听到他胸腔内的那颗心脏在有力而快速地跳动着。
  从最初的接触,到如今自然而然的亲近,我发现自己竟然十分依恋他的怀抱,一旦触碰,眼泪便稀里糊涂地流了出来。而我,始终想要在他面前保留仅有的一丝骄傲和尊严,狠狠擦了一把眼泪,轻轻推开了他,他却再一次将我圈进了他的怀里,叹息着:“你心里难过,想哭便哭吧。”
  闻言,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再次打湿了眼眶,也湿了他胸前的衣襟。
  我明了他的关怀之心,却依旧嘴硬地说道:“哭了让你笑话我么?”
  “我不会笑话你。”周彦华低下头,双手捧起我的脸颊,温柔地替我擦拭着脸上的泪珠,语气温柔似水,“痛失至亲的痛,我也经历过,而你却比我坚强。但是,在我这里,你无须伪装坚强,伤心难过的时候,你尽管哭出来。”
  我的心里的确伤心难过,但是,听了他这番话,我反而哭不出来了。
  他认真的模样令我格外心动,我竟情不自禁地踮起脚尖凑近他,在他茫然困惑的注视下,亲了他。
  这种感觉很奇妙,令我十分依恋。
  当我意识到自己做出了如此大胆又荒唐的举动时,感到懊恼的同时,又觉得勇气倍增,依旧踮脚仰头注视着他,语气轻柔却坚定地说道:“周先生,我不小了。”
  周彦华双目微闭,我看不到他的神情变化,但却感觉他抱着我的双臂的力度加大了。而后,我感觉后背一紧,他的头离我愈发近了,双目微微张开:“你知道你方才做了什么?”
  周彦华出身大户人家,所接触的女子大概都是如佟家女子一般,矜持稳重,端庄得体,断不会做出如我这般不知羞耻的举止出来。而我虽知方才的举止不妥,听他这不辨喜怒不辨情感的质问,我虽涨红了脸,仍旧理直气壮地回答道:“不就是亲了你一下……”
  话说一半,我又没有勇气说出来,而周彦华的话更让我觉得羞愧。
  “你如今尚在孝期,却与男子亲昵,如此便是不孝。你我虽已定亲,却未行六礼,私会本是不妥,更不应行此事。”
  这些女子的德行,我从书中故事不知听过多少回了,被人当面说出来,还是头一遭。而这说教的人,却是周彦华,这令我又羞又怒。
  被周彦华这番说教,我的眼里含了泪水,正要挣开他的桎梏,他却紧紧不放,我只得挣扎着说:“周先生,你放开我!”
  头顶传来周彦华的一声轻笑,我不解,下意识地抬头,他却突然抱着我向后退回到椅子上坐下,我也顺势跌坐在了他的怀里。这令我十分难为情。
  此时,周彦华低沉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我跟你说过,我是成年男子……不要乱动。”
  他这话虽说得隐晦,我却觉得十分露骨。
  我小声骂了一句:“周先生原来也是登徒子!”
  周彦华抱着我腰身的一只手抚上我的脸颊,我忽感耳朵上一阵滑腻腻的刺痛,却是他用齿尖轻轻啃噬着我的耳垂。耳边的呼吸略显急促,声音沙哑而低沉:“我也很奇怪,我为何对你……”
  他忽然就没了声音,而是将头埋进了我的颈窝,这让我十分别扭,只得不停地扭动着身子。周彦华却一把抱住了我,似是在恳求:“你别乱动。”
  我察觉到他十分痛苦,心中不解,却是没有立即问出口,而是请求道:“那你放我下来。”


第8章 女儿多愁情难移
  周彦华似乎迟疑了片刻,才慢慢松了手。
  我如遇大赦,匆匆忙忙地整理着满是褶皱的衣衫,用眼角的余光瞟了周彦华一眼,见他起身向我走近,我慌乱地直退,所幸他没再靠近。
  他幽幽叹了口气,满是歉意地说了句:“抱歉。”
  而后,他轻声提醒了一句:“出去吧。”
  说罢,他不再看我,径直从我面前走过。
  从他简短的言行中,我仿佛体会到了他的内疚与失落。他在内疚什么?又为何会失落?
  然,我来不及细想,便听到周彦华回过身唤了我一声,我忙应声跟着他的步伐来到了灵堂处。
  此时,外边的天色已暗了下来,灵堂里燃着烛火,隐约可闻低低的啜泣声。
  出殡这日,阿姊一早便过来了,依旧是佟亚群陪同着。
  再见阿姊,她的眉眼处透着深深的疲倦,看得我心疼。若不是前几日,我一直想不明白阿姊为何每次回了娘家总是一副抑郁不乐的模样,原来是因为嫁了佟家这样的人家。
  不过,看阿姊与佟亚群相处的情景,我也相信佟亚群对阿姊是真心的,而横在阿姊与佟家人之间,他想必也十分为难。
  阿姊一向善解人意,对佟亚群更是死心塌地,看着他为难,心里应该也不好受。因此,对于不去送殡的建议,她听从了佟亚群的建议,又在阿爹的棺木上哭了许久。我与阿娘好容易劝住了她,这才扶着她上楼去歇着。
  白水乡民死后的归处在山里,阿爹最后也长眠在了白水峰里。
  日子似乎又过回了原本的生活。
  那个时候,没有周彦华,但是阿爹一直都在。如今,周彦华搬离了这里,阿爹也沉睡在白水峰里。而没了阿爹的日子,依旧如往常一般,宁静祥和。
  阿娘依旧会在闲时坐在前院的槐树下,一针一线地缝补着衣物,夕阳的光辉透过枝桠,在阿娘头上流动跳跃。
  一切都是那样平静。
  后院,福多正奋力地劈柴,他的身板瘦小,却已结实了许多。我仿佛看见阿爹从屋子走出,一把拿过福多手中的斧子,三两下便劈完了一捆柴。而后,阿爹会用搭在脖子上的脸帕擦着满脸的汗珠,然后对着福多笑着说:“斧子要这样握着,劈柴时才会省些力气。”
  眼前浮现的情景虚虚实实,我向前迈进院中,福多依旧在卖力地劈柴。我提着一壶凉茶走到院子里的露天桌椅边,拿出一只碗倒了一碗凉茶,而后,回头招呼道:“福多,来喝完茶解解渴。”
  福多放下手中的斧子,边跑向我边用衣袖擦了擦脸,而后,他接过我递过去的茶,一口咕噜噜地喝了下去。我看他满脸的汗粒,取出随身携带的帕子,替他擦拭着脸上的汗渍,他微微红了脸,向后躲开两步,一脸尴尬:“姊,我也这么大了,你别拿我当小孩子看。”
  我嗤笑道:“大了就知羞了。”
  福多反而一本正经地说道:“我要是还和三年前一般赖着姊姊,周哥哥又会好几日都不理我了。”
  我知晓其中缘由,仍是故作不知地说道:“我们姊弟的事,与他有何干系呢?”
  福多又倒了一碗茶喝了,津津有味地咂了咂嘴,毫不掩饰地夸赞了一句:“姊姊泡得凉茶愈发好喝了!”随后,他放下手中的空碗,一屁股坐在了条凳上,似是十分不解地说道:“自从爹去世后,周哥哥对姊姊愈发好了,学堂那边再忙,总会抽空过来,而姊姊却总是躲着他。而且……我发现周哥哥的心眼……很小,即便是我,他也不乐意姊姊总是与我待在一处。”
  对于福多的不解疑惑,我倒从周彦华那儿得到过证实。
  期间,也曾与周彦华谈论过此事。
  那时,我因不想与他太过亲近,进而让两人的关系变得尴尬别扭,总是刻意避着他。即便他晚间散学后会过来,我也总是推脱不见他,他偶尔会留下来用晚饭,我也总是让福多送到我房里,并不愿与他一同用饭。
  而自从阿爹去世后,我与福多愈发亲近,姊弟间仿佛多了许多话,周彦华过来时,也时常看到我与福多待在一处。而我总不能日日避着不见周彦华,即便见了,彼此却总是沉默,多是他问一句答一句,而他也不再会因情难自禁而靠近我,这令我十分安心。我十分珍惜这样的时光,不能常常见面,即使见面了没有多少话语,也令我感动。
  偶然一次,周彦华突然问了我:“你为何总是避着我?福多更令你欢喜么?”
  我直接跳过了他的第一个问题,不假思索地答道:“福多是我弟弟,自然更令我欢喜。”
  周彦华却紧盯着我问道:“那你为何要避着我?在这一带,似乎没有定亲的男女婚前不能见面的规定。”
  我不愿做出正面的回答,随意敷衍了一句:“周先生应该更喜欢我矜持稳重的样子。”
  谁知周彦华却认真地说了一句:“真实的你,才令我喜欢。”
  我从未听过他这样毫不隐晦地表露爱意,心中有了从未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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