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情自古伤离别-第9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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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
尤离怆然,“明知故问。”
浅黄的药丸放在他冰冷指尖,怜悯施舍,大度至此,简直让人欲感激涕零。
他只要把这人软禁一日,殇言一停,一切就会轻松多了。
一时静默无声,萧四无解了外衣,浅色内衬盘扣连连,复又坐下盯着床边的烛火,忽笑道:“《尔雅》中说,熙,光也。”(注3)
尤离未知他有何下文,只能先道:“四公子博学。”
萧四无笑得更怡然,“良堂主知道我的原名么?”
尤离眨眼间,对面的人忽而凑近,气息在他耳侧——
“萧煌。”
语带挑衅,气若游雾:“《苍颉》中言——煌,光也。”
这暗示未免太明显,让他想装听不懂也不行,怔怔地看着近在咫尺的眼眸,只道:“同为光,也有区别。熙者,朝阳之光,煌者,火之光。前者沐浴生机,后者多是燎原。”
萧四无狞笑,“你真是口齿伶俐——不过朝阳照耀的是大地万物,太阳升降起落也都由不得你。”
他拿起烛台细看那一簇火苗,“这火光,你想它何时燃就何时燃,而且自私自利,只罩着你一个。”
尤离侧头,挑衅道:“那我想它何时灭就何时灭么?”
他以为萧四无终要生气,然那人不过冷哼一声,手腕猛地一晃,烛火顿灭,黑暗侵袭。
“自然,不过灭了之后的后果,你也要担得起才行——”
却也不是第一次近距离接触,尤离惊吸一口气,腰间被一扣,呼吸贴近颈侧,浑身僵硬发颤,双目一瞠便抬肘欲击,随即被他淡定压住——
“四公子终究忍不住么……”
萧四无松手抚上他双目,“吓你的——还知道怕就好。”
“那药后劲长得很……别撑了。”
背后的人再无动作,眼前漆黑一片,听到耳边的低沉的命令——
“睡罢。”
注1:吴儆《念奴娇》。
注2:趸盆,就是那个封神榜里妲己的酷刑,把人扔进全是蛇的坑里
注3:《尔雅》:我国古代最早的词典,这个,好像是战国前就有了,懒得百度,万一我记错了就无视罢。
注4:苍颉(jie二声),仓颉篇,秦汉识字课本。
宽容
东风拂槛露犹寒。
花重湿阑干。
淡云殢日,晨光微透,帘幕香残。
阴晴不定瑶阶润,新恨觉心阑。
凭高望断,绿杨南陌,无限关山。(注1)
冷霜玄冰,泉台冥府,厉鳌艳鼋,刀刀寒锋。虔唱祈吟,天哭圣泪,浅色银光。赤血青衣,混沌遇合,灵台心魂,黑天毒夜,龙啸龙语,仙台尘灵……
尤离房里没有任何显眼的精致东西,唯有整整挂了一面墙的刀刃,蓝铮至今听过,见过的五毒双刀都在这里了,然锋刃染尘,它们的主人似乎并不热情。
侍女看着蓝铮惊叹的表情,眼睛里也泛光,语气颇为激动——
“蓝护法也看呆了罢,都是四龙首弄来的,他说良堂主兴致寡淡,可能会喜欢刀。”
蓝铮取了一把副刃尘灵在手上细看,被淡淡的灰尘染指。
“良堂主好像也还是兴致寡淡,落了灰了,可惜啊。好几把我都还没亲眼看过,四龙首真是厉害。”
说着将那漂亮的刀放了回去,“良堂主去哪儿了?”
侍女略微踌躇,“堂主一晚上都没回来。”
蓝铮笑得复杂,在桌前坐下,侍女立刻捧了茶来,简单的青色茶盏,微烫,还有淡淡的苦香。
蓝铮轻嗅几下,笑道:“添了点莲心?”
侍女道:“奴婢不知道,反正堂主这几天都喝。”
蓝铮苦笑道:“他确实该静心清火……”
尤离终于回来的时候蓝铮指间的茶已经凉了,后者第一次见尤离穿白色,他向来喜欢或黯淡或深沉——墨绿,藏青,锈红,绛紫,苍烟……难得着过浅黄,却在开封日光下被江熙来在胸口挑出一片鲜艳的血花,仿佛留下心里阴影,再不染指那种娇暖。
两缕碎发在脸侧,挺立白领开襟,双端密绣两朵玉簪花,灰光嵌双肩,乳白色流苏串着两条银链环在他胸口,微露的白皙肤色和被半掩的一抹锁骨都是风华正茂的少年正有的。柔柔的白纱上绣着几乎看不出来的百合花纹,点点的细碎花瓣似星如雪,衬着他淡静的眸子,唇间抿成一条线,看到蓝铮的一瞬微微有些意外。
“来了多久了?”
白衣他见惯了,公子羽一直都是,萧四无亦然,百晓生也一样。
盯着尤离呆愣片刻,看得后者有些不自在,忙收了视线扭过头喝茶。
侍女候在门边低着头偷瞄着尤离,后者抬手让她和一干闲杂人等退下后掩了门,坐在蓝铮对面轻轻拂过光润的茶壶。
“茶凉了,别喝了。”
调整了表情压低了声音又问:“昨晚的事情,你要跟我解释点什么?”
蓝铮道:“你别生气,魅影死了以后,万里杀那边的人却还有,杜枫帮过万里杀不少,又不能大肆宣扬,那些人留着终究是祸患,那边借机派他们来刺杀,故意放了风声惊动了这边,刚好借刀杀人。这本是秘密行动,万里杀的人最后也只知道有人死在青龙会手上——”
尤离道:“这很好,但是萧四无用我的名义把那些人……”
蓝铮垂头道:“我昨夜看到了,猜到那个不是你……”
尤离道:“无所谓,我也不在乎,密库那边的情况怎么样?”
蓝铮的表情轻松了一瞬,随即又变得有些抱歉的样子,“昨夜密库那边的人很成功,放了一把火,萧四无下令修缮,过几日他会去查看。夜里是两个人守在门口,十几个人也讨不到便宜,一旦惊动就无法收场。白天是霜堂两个香主一直来回,虽然松懈一点,但是光天化日,难度太大。不过钥匙就在萧四无那里——你能有什么办法么?”
尤离笑道:“好啊,只要不在明月心那里就好,在萧四无那里——那要我怎么样?脱了衣服去求他把钥匙给我?”
蓝铮立刻色变,“不是机会总会有,你知道在他那里便多加留意就是——”
尤离撑着桌沿起身,眼前是整齐的秀丽锋刃,猛然想起他的佩刀尚在萧四无那里忘了带走,伸手缓缓地取了一把尘灵,染灰的刀色依旧发亮,和萧四无出刀时的银光如出一辙。
蓝铮在他起身拿刀的一瞬也紧张地站了起来,两步追上,按住他手臂,后者只是淡淡瞥了刀锋一眼,“师兄有没有喜欢的,挑两把带走好了。”
轻轻荡开他便将尘灵放回去,“你以为我要拿着自刎么?若真有这种可能,他就不会送来了,料定我不会轻生,才敢送这么多凶器——”
蓝铮看着蔚为壮观的满满一墙,忧心忡忡道:“他是很危险的人,我也不想你去接近他,我去公子羽那边想想办法……”
尤离道:“就算你不去公子羽那里想办法,明月心都还是要看着你,你要自己扑上去?”
蓝铮低头,无奈道:“退一万步讲,不要那东西也罢,以后还会再有机会的。”
尤离怔怔摇头,“以后?公子羽能一直待在这里?我能一直——呵,这个倒是说不定。换句话说,萧四无会一直待在燕云?你我都走了以后,是要靠万里杀进来硬抢?”
蓝铮一时语塞,纠结片刻道:“修罗城……来日方长,不是非要这一次就弄到手,里面必定难关重重,地图只是显示出入口和关隘,即便现在拿到了,短期也不可能去攻打,就……暂缓罢。”
尤离静静转头,“只为了出入口和关隘?”
蓝铮轻轻点头,“地图也只有这个价值,里面的兵力布局恐怕萧四无都不知道。”
尤离道:“那就简单多了,给我点时间……”
蓝铮忙道:“不要再冒险了,刚才我也不是那个意思——”
尤离道:“我当然知道他是个很危险的人,他有很多筹码可以威胁我,随口一句话就可以让我唯命是从,却耐心好得要命……”
蓝铮心里本有疑虑,一直没能问出来,听了这句更加忧愁,“你们——”
尤离忍怒为笑,“我是一夜没回来,现在说我没有……谁信?我一下楼就听见有人絮絮低语……”
蓝铮心跳顿疾,“难听的话别放在心上——”
然尤离不肯停,
“娈宠。”
“师兄来中原这么久了,一定听得懂。”
蓝铮紧紧一闭眼,狭长的眼帘凝成两道几乎狰狞的弧度,怒气在呼吸中扩散——
“谁谁说的?”
尤离抬手拍他肩膀,“别生气,我不像吗?”
蓝铮眼光如刀,“够了我去通知叶知秋,你撤走别待在这里,什么修罗城什么明月心都别管了,他会护好你,什么也不要管了”
尤离温柔地笑,“师兄意气用事,说什么胡话。已到这一步,我付出了多少你不知道,我——”
话音突止,数个深呼吸以后有凄笑厉语回响耳侧,身体还记得某些撕裂的痛苦,依然保持了笑意——
“师兄把那个词忘了罢,我也不介意。”
“为达目的本就不择手段,他们想当,四公子也不会要啊……你把它听成赞美不就可以了,能让四公子看得上眼也是福气。”
蓝铮惊痛,脱口而出,“你不想想江熙来吗?”
尤离的沉默极长,只能听见压抑的呼吸,缓缓道:“想也没用……横竖都是这样了,我怕什么……”
“师兄我累了,你先回去罢。”
蓝铮的碎碎低语在继续,他也并未注意听,更不知蓝铮走了没有,呆了半响才环视空荡的屋子,胸前银光细细,白纱轻如晨雾,在眼前起伏了许久——
他还是不喜欢这样纯净的颜色。
他晨起被萧四无叫醒的时候就没来由的压抑,那个人要的不外乎就是——
然而他不威胁,不强迫,还总是从容自若胸有成竹。他确救了他许多次,给了他许多东西,有求必应,宽容至极,柳下惠也得拜服。
那么这些一旦到了偿还的那一日,会是怎样惨重的代价?
他握着足可以让他跪地哀祈的资本,却那么能忍,导致尤离渐渐不能拒绝他那些心血来潮的要求——比如穿着这件白裳给他一观。
若他已真的崩坏了最后的底线,那么那种难听的字眼也就真的无所谓了。可事实并非如此,有口难辩,还有比这更让人难受的?
当然有。
比如他不能去死。
萧四无本来心情不错,然看到蓝铮,好心情就跑了一半,听完蓝铮的话,剩下的一半就被数倍的怒火淹没。他一向很讨厌的人义正言辞地斥责他后转身就走,那两个字被那人咬牙切齿地念出来,听起来无比刺耳——
清晨时的十几个潜堂守卫里面唯有一个是那找死的混蛋,然不需要知道是哪一个,他也不想去查问。算他低估了苍梧城的守备力度,长日无聊至此,都该死。
良景虚站在墙边一点一点地擦拭着刀上尘埃,安静的午后没有人打扰他,每一把都是工匠心血倾轧,怎能置之不理任其蒙尘?
萧四无推门而入着实又吓了他一跳,关门的声音一如既往地沉闷,他捡起跌落在地的利刃,再不因那人不敲门而埋怨。
“四公子坐。”
他也猜到萧四无冷寂的神情是为什么,淡淡笑道:“四公子莫要生气,其实无所谓。”
萧四无道:“当真无所谓?”
良景虚道:“当真。”
萧四无道:“你说谎的本事并不高明。”
良景虚叹道:“否则呢?你会跟我道歉?”
放好最后一把刀归位,淡淡道:“所以我无所谓。”
萧四无道:“如果我可以道歉——”
良景虚被逗笑,“说什么笑话,四公子怎么会有错……”
说着走近,笑容怡然,“我也不在意别人说什么,你也当没听过好了。”
“四公子多日以来的恩惠让人感激至极,区区两个字而已,我有那么小气?只是四公子呼风唤雨,在下担心那两个字说的是事实,等公子见了另一个妙龄少年,又看对了眼,也天天投其所好,我又往哪里去?你今天能把我弄到燕云来,明天也能弃我如草芥——”
萧四无道:“你怕这个?”
良景虚浅笑,“一无所有的人怕什么,可是得而又失尚不如不得,一个江熙来还不够么?”
萧四无笑起来,“良堂主好像快想通了。”
良景虚道:“日子总要过下去,各取所需。”
萧四无道:“那你需的是什么?”
良景虚笑道:“四公子一直在给我的东西。”
有力道环上他腰后,腰间平柔且顺,仅坠了一羊脂玉坠,别无他物。
“庇护。”
萧四无微微一愣,良景虚叹道:“叶知秋做不到,合欢也做不到——”
“四公子嫌人说闲话,其实当真无所谓,你过来是因为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