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情自古伤离别-第7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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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好像听不懂,或者听不到,但是知道面前有人,低哑问他:“万里杀的人在哪儿?江熙来在哪儿?”
守卫几乎要以为遇到了疯子,一把推开他,触动伤处,让他骤然摔了下去。
其实他很清醒,他没有疯,他只是想知道江熙来在哪儿。
守卫的□□正要抵上他脆弱的咽喉,已被人大力扶了起来,两声喝走了守卫。
他看到面前熟悉的容颜,眼睛里焕发了生机——
“前辈前辈——熙来呢?江熙来呢?前辈——我活不成了他在哪儿?他在哪儿?”
杜枫未因他的模样而惊疑,一面拽着他前行一面道:“伤成这样还大半夜跑出来,我也看得出你活不成了。”
夜中雪景如画,一路接近着西湖——
他曾说会和江熙来在这里置一间小屋。
白天做些营生,晚上看着西湖月景聊天。
春来的时候去开封踏青,
夏天游西湖看满目荷花,
秋天的时候可以去徐海看落叶秋韵,
冬天去东越瞧瞧。
天香的花灯远近驰名,听说七夕去更好。
中秋我带你回云滇——
杜枫不知道他为什么在哭。这也是他头一次看到尤离哭泣。能让他在别人面前哭出来,那事情一定严重到了极点。
江熙来被杜枫的破门而入惊醒,尚未开口就有一个冰凉的人扑进他怀里,熟悉的声音带了浓重的惊慌失措,哽咽地呢喃他的名字——
熙来……
江熙来——
江熙来
杜枫一头雾水地关了门。
江熙来不能相信这不是梦。
忐忑不安地唤他:“阿离?”
尤离捂着腹部□□,一把按住江熙来的手腕,摇头道:“没事——肋骨断了而已。”
“你肩上的伤没事罢?”
江熙来还没从震惊中缓过来,“什么叫肋骨断了……而已?还有——你怎么来这里了?”
尤离看到他的眼睛,不知如何解释,只能勉强微笑:“太想你了,过来看看。不会出事的。”
江熙来很怀疑:“你哭过了?发生了什么?”
尤离道:“没有,风大,吹红了眼睛。”
他试探着轻轻抚上他肩膀,固执问道:“伤口怎么样了?”
江熙来道:“没事了,别担心。倒是你,究竟怎么了?”
尤离迟疑着,终究只道:“没什么,真的是太想你,忍不住来找你。”
江熙来轻轻环住他,“你之前说,有一个严重的问题,严重到你夜夜崩溃得想死——是什么?”
尤离笑道:“没什么,是我说来刺激屠越龙的,我越求死他越不会杀我,对不对?”
江熙来还是觉得尤离有事情瞒着他,严肃了语气道:“阿离,你遇到什么麻烦了吗?”
尤离听着他的心跳,被他的体温感染,手腕的疼痛也阻止不了他抱他更紧——
“没有什么麻烦,我只是很想你。”
江熙来低头吻他,缠绵的呼吸让疼痛骤然散了。
片刻后他伏在江熙来胸前,轻声问道:“熙来——我们第一次见面是怎么样的?”
江熙来一愣,“怎么突然问这个?”
眼泪滑落在下颚,声音却平淡道:“我怕过了这么久你都忘了——”
江熙来一笑,“我路过秦川山下,看到你晕在那儿,就捡了一个小美人回去。你醒来看到我就愣了,喂你吃东西时你浑身僵硬,表情很有趣。睡着的时候整个人团在被子里,眉头还皱着,可爱极了。”
尤离不敢眨眼,眼泪却止不住地落,“然后呢?”
江熙来缓缓道:“然后……一天夜里,小美人就走了,紧接着在杭州,就是这里,又遇见了你,我被祝海伤了,你给我运功疗伤的。然后送了我一把剑——那剑……秦川之后被我锁在箱子里了,还没有机会去拿……”
他语中有深深的悔意,尤离扣上他掌心,安抚道:“没事的……继续讲。”
江熙来迟疑问他:“怎么突然问这些?阿离,你别骗我,到底怎么了?”
尤离缓缓摇了头,“真的……没怎么……我只是很想你,想听你把这些都讲一遍,存在心里永世……永世不忘……”
江熙来只能继续:“然后我们一路前进,孔雀死后你就被门派召回去了。再次相见是在东越,你又救了我一次,杀了钟不忘,还救了慕姑娘……”
江熙来缓缓地回忆着,记得无数细节,每一次的分离和重逢他都记得,还有尤离入睡的样子,醒来的样子……微笑,生气,撒娇,暴怒……飞雀夺怀,凤凰绝杀,灵蛇刺骨,刀锋翻转,暗器破发……策马时发丝飞扬,拔刀时手腕微动,挑眉时嘴角轻起——他都记得。
尤离突然不想听下去,却又忍不住继续听下去,最后躺在他怀里吻着他颈侧,贪婪而温柔,不顾伤处隐隐作痛,一直往他怀里靠。
“屠越龙的事情是我大意,害死很多人……”
江熙来停了话语,闭眼道:“也有我的错……阿离,你这么晚了跑过来,怎么跟他们解释?”
尤离的笑声听起来更像痛苦的喘息——
“解释什么?没必要解释,他们知道我有多喜欢你……我能掩饰很多事情,唯独这个就是藏不住。”
江熙来不安道:“阿离,你今天怪怪的,你可不能瞒我什么——”
尤离笑道:“真的没有。”
他缓缓地从袖中摸出一个小瓶,受伤的手腕动作艰难,好不容易拨开了瓶口,便有浅淡的香气弥漫在枕间。
那气息来得幽微难察,不过一瞬就窜入江熙来的鼻息,突生警觉时眼皮已沉重无比。
恍惚地唤了他最后一声——
“阿离……”
他觉得四肢无比沉重,一起身就跌在了床下,摸索到床头,点起了烛火。
他静静地观察着江熙来的模样,随即狠狠捶在床沿,手腕的剧痛把涣散的神智拉了回来——
喝了殇言就会想起来,一日过后又会忘记。
他什么都记得,唯独忘了江熙来。
忘了最想记住的东西,其余一切却都记得更加清楚——
若非同心蛊一直在心脉里提醒他,他都不会发觉他忘了点什么。
然而一日过后,这些真相又会被他遗忘
——周而复始,如此循环。
这真的太让他崩溃绝望,毫无办法——他活不成了
江熙来记得那么清楚,他却连他的名字也会忘掉,他以为他心智坚定,却抵不住药性吞噬他要牢记一生的珍宝。
这样的尤离,还有什么意义活下去?
还管什么青龙会?
什么四盟八荒?
偏偏他记得他在青龙会卧底——
记得叶知秋,记得唐竭,记得冷霖风,记得合欢,记得玉蝴蝶,记得沈三娘,记得萧四无,连上官小仙和明月心那两个贱人都记得——
也记得所谓的大义——
却忘了他是因为谁而献身给了大义
趁着药效正在,他凄惨而笑——设想若有一日大事已成,他可以功成身退了,却忘了这一切是为了谁——
可笑?
太可笑——
可是造成这一切的东西,是他自己配出来的
他早该察觉的——玉蝴蝶说他睡着的样子很乖巧,他回答了什么?
有人说我睡着的时候都皱着眉头,那样子会很乖巧吗?
有人说?
他回忆起自己这诡异的措辞——除了江熙来,还有谁能说?他却没有说出江熙来的名字——
因为那时他就忘了那个名字了。
他正在发抖哭泣,杜枫却推了门进来——
“你再不回去,会有些难以解释的,趁着天没亮赶紧回新月山庄罢。”
尤离茫然道:“我不要回去。我再也不回去了。”
杜枫突然笑了,“不回去?四盟能有一个楼主当卧底多不容易,前功尽弃太可惜了。”
尤离僵硬地转头看他,惊得声音都变了——
“你怎么知道的?”
杜枫这样的冷笑他还从未听过,阴森而奸险,不似往日那个诙谐幽默的前辈——
“你知道上官小仙在哪儿吗?”
尤离顿时面色惨白,杜枫却笑得更满意——
“尤离,你晚点回去也无妨,且跟我来小叙片刻。不用这么惊惧,我可不是你的敌人啊,我帮你照顾他多日,还几次去新月山庄帮他打探你的情况,方才你失魂落魄地冲出去我就一路跟着了。”
“跟我来,否则你一定会后悔的。”
红尘似水
兰花指捻红尘——似水
三尺红台,万事——入歌吹
唱别久悲不成悲
十分红处尽成灰
愿谁记得谁,
最好的年岁。(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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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川暗杀失手摔落山脚,被江熙来所救。第一眼看到他,好像看到了风雪中的妖精,领口的白毛很柔密,他眼睛里有寒光,却是笑着的。
他的第一句话是:你醒了?刚好,吃点东西罢。
吃药后他喂来一颗蜜饯,甜得人想哭。
在他房中休养几日便告辞,杭州杨柳依依,脑中一直重现他的笑容,劳顿几日,得了一把精致长剑。在财神阁替他疗伤后,终于如愿以偿地送给了他。一路欢语直到孔雀身亡,被冤枉成蜃月楼叛徒带回五毒,大难不死,在东越从钟不忘手下救回江熙来。
告别曲无忆,入万里杀,与唐竭夜探郡王府后同回秦川。
他说,在雪地里一直走,也算一起白了头。
秦川多风雪,他的眼睛却暖胜春阳。
缠绵一夜,风波再起,种下牵心,去寻抗婚的唐竭。江熙来身入九华,不日,牵心发作。
唐门后山枫叶林中,青色绸带滑落,得见他双瞳,得归他怀。唐门婚变,余毒未清,山下暂歇。得知身世,与江熙来闲游巴山,当晚撕心裂肺,在他怀里哽咽整夜。
同回云滇祭母,后至开封迎中秋佳节。
夜歌趁年少,江熙来的剑舞得很好。
春宵一夜。
至徐海。
落叶满地,许愿树下写定——
愿琴瑟在御,岁月静好。
遇杀手,江熙来短暂失明,行动不便。怒火中烧,后至杭州,与叶知秋等大吵。
乐天楼中与江熙来争执,中明月心圈套。开封风云起,心智浅淡,中计,江熙来悲愤出剑,愧悔而伤。
秦川再遇,肝肠寸断,雪夜决裂,一剑穿胸。
九华易容相见,婉转赠其落天星。一路缓行,心悦难耐。
孔雀山庄中,再入他怀,已将一切给了他。痛且痛,甘之如饴。
后中同心蛊,愿同生共死,无他难活。
殇也勿言。
……
桌上一灯如豆,墨香四溢。
眼泪刺痛双目,手腕疼得麻木,下笔发颤,写得极慢,将一字一句划上指下小册的昏黄纸张。
不能再天天喝那东西——
他深知再任由同心蛊提醒着他,一次又一次吞下那酸涩的药汁,最后会发生什么。
那么写下来罢……虽然不能什么都白纸黑字地写下来,总归可以勉强阻止他再去碰那个引着他毁灭的药。
原来能记得他,就这么美好了。
夜深人静,唯有萧四无站在窗边听着风声,几个守卫蹑手蹑脚地进来回报——
他回来了。
萧四无已经看到他回来了,一脸生无可恋的悲惨样子,比在九华时还严重。
他本不知道尤离半夜里跑了出去,这几个人却极善体察上意,特意来禀告。
他转身看着几人,冷笑道:“他不是说了——让你们就当没看见?为何还来告诉我?”
有人回他:“属下们担心楼主,也觉得这事情有些奇怪,所以不敢隐瞒。”
萧四无道:“这样说来,你们真是忠心耿耿,该赏。”
几人方一笑,萧四无却道:“可是他一个楼主,还使唤不了你们——?”
有人畏畏缩缩道:“良楼主出身八荒,万一有什么问题如何是好?属下们不敢大意”
萧四无幽冷的目光一扫,阴森道:“说的很有道理,我且想想,赏你们些什么——你们整天盯着他,心怀大事,忠心可嘉,就送你们一程,去黄泉路赏赏彼岸花罢——”
几人大惊失色,接连跪下求饶,萧四无讥笑道:“这世上有两种人是不用活着的——一是愚蠢的人,二是自作聪明的人,你们两样都占全了,还活着做什么?”
他抬手一喝,“今夜的守卫玩忽职守,以下犯上,全部杀光——一个不留。明日我自会跟白庄主解释拉下去——”
待周围恢复了死寂,萧四无又道:“今夜发生了什么?”
身边的手下沉声道:“今夜守卫玩忽职守,全部撤换,并无他事发生。”
萧四无赞许地点头,“今夜有人外出么?”
手下立刻回道:“无人外出,一切正常”
萧四无满意地笑了,“对,这样才会长命百岁,都退下罢。”
尤离方写下最后一笔,手腕便脱力再也抬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