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情自古伤离别-第4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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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离也不去安抚,只冷冷道:“你又闹什么脾气?还要寻死?”
合欢哑着嗓子,幽幽道:“你跑去干什么了?私会小情人去了吧?”
尤离道:“我惯坏你了?我做什么还要跟你汇报?”
合欢听他语中含怒,一个翻身坐起来,弱弱道:“你生气啦?”
尤离本坐在床边,猛地一转把他扑倒在枕上,低沉的怒气在他耳边游离,“你就为了这个服毒?碎梦散算什么?我该给你一瓶裂心丹,下回莫让人救,你要死就去死好了——”
合欢狠狠一拳打在他肩上,“反正你也不要我了,良楼主的□□我甘之如饴,来来来——”
然一个颇为凶狠的吻后,合欢已没了气势,粉面生晕略是可爱,尤离看他一眼,“如今我觉得跟江熙来再玩两局很是有趣,这种手握生杀之权,逗弄瓮中猎物的感觉,实在很好……”
“二龙首说,一切都是不可靠的,唯有自己强大……果然是女中豪杰,江湖前辈……佩服佩服……”
合欢缩在他怀里,幽怨道:“你很多天没跟我一起吃饭了……也很多天没来这里……很多天没……”
他的指尖抚在尤离臂上,却勾起尤离方才与江熙来接触时的悸动,那很久未见的浅浅笑意在尤离心头,意犹未尽,却不得不回应身下那人的挑逗。
“想我便说想我,砸东西还喝□□,你越来越厉害了……”
邪魅的笑容能掩饰住心里的一切杂乱念想,且装且装——
路还长——
还好,良楼主既善装,也很能忍。
虽然看不见,也忍不住去想。
痛到麻木,便习惯了。
合欢番外
那是我们一起到了开封的时候,天气冷冷的,他一路都压着帽檐,很警惕的样子,看到四盟的弟子路过还会悄悄将手移向腰间的短匕。
但是好在一路上都没有什么意外发生。
我坐在马车里把玩着手腕的铃铛——那真是一身很漂亮的衣服。
我喜欢精致好看的东西,自小如此。
一路无言,我也无事可想,只能想一想自己。
我还记得阿娘是个非常漂亮的女人,是凤春阁里的管事,她永远穿着很好看的长裙,周旋于花红柳绿之中,笑容风情万种。
她姓华,给我取的名字叫华沙。
然而小时候她一直很讨厌我——因为我不是个女孩子,在妓院里好像没有什么用处。
直到我稍微长大了一点,她发现情况也没有她想得那么糟,便先把我送去伶人坊,呆在那地方还不如呆在她身边,虽然她一喝醉便打我,也好过伶人坊里,打人都要堵着嘴打,因为不能让我们那凄厉的喊声伤了嗓子。
那鞭子也很奇妙,抽在身上疼得火辣,却不会打出血,按照师傅们的话说,这从头到脚都是很宝贝的,不能有什么疤痕坏了看客的兴致。
阿娘很难得来看我。
十岁那年的一天阿娘突然把我接了回去,很温柔地给我换了一身粉色的衣服,那衣服上挂饰精致,质地也很柔顺,她第一次对我笑得那样好看。
“沙儿长得真是水灵。”
我一知半解地抬头看着她发髻上的宝石簪子,被她牵着往楼下走。
出了凤春阁,她甚至给我买了一个糖人,一个小兔子的样式,甜得发腻。我第一次吃这东西,只觉得心里被满满的幸福突然塞住了。
过了一个街口就到了酒楼,楼下坐着零散的几桌客人,一个穿着很气派的中年男人看到阿娘领着我,有些皱纹的脸上绽开了奇怪的笑容。
他身后站了两个很严肃的大汉,手里拿着兵器,很阴沉的样子。
他摸摸我头顶,粗糙的指尖顺着我的脸颊滑下,整理着我的领口,碰到我的锁骨时,那种突如其来的反感让我往后一缩。
阿娘有些不高兴,“哎呀,小孩子,有些怕生呢……”
那人倒很欢喜,“真是粉雕玉琢的孩子。”
阿娘眉开眼笑道:“是啊,这孩子从小在伶人馆,声音可好听了,沙儿,给老爷唱两句……”
我看着她威胁的笑容,只好轻轻哼了一段《鹧鸪天》。
那人乐得直点头,“好,好嗓子,再多给你二百两”
阿娘忙福身,喜滋滋道:“哎哟,您真是大方,七百两都不眨眨眼的,荣娘在此谢过啦——”
我懵懵懂懂地听了这几句,一种很不好的感觉陡然窜了起来,下意识去拉她的裙角,却被她轻轻挥开,蹲下来握着我的肩膀道:“沙儿,阿娘生你可不容易,今天就算你报答阿娘了,跟管家好好回去,不许哭闹,老爷要你干什么你都要好生听话,将来要是发达了也别忘了阿娘……”
我听不太明白,却觉得指尖都冷了,手中还剩下的半个兔子糖人掉在地上我也没发现。
阿娘接过一个沉甸甸的盒子,转身便一摇二摆地走了。
我甚至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只觉得鼻子酸酸的,眼泪突然就冒了出来。
那人有些粗鲁地抹了抹我的眼泪,竟又将指尖伸到唇上舔了舔,缓缓地笑着,“这哭起来真是漂亮……”
随即他站起身来,拉起我的手往门口走,我的脑子里还是空白,身体却已经反抗,一把将手缩了回来——
“我不要跟你走我要阿娘……”
他笑得复杂而奇怪,“你阿娘已经把你卖给我了,跟我回去,有很多好吃的。”
我使劲儿摇头,“我不要”
他好像有些不耐烦,一把将我扯了就要往外拉,我一点反抗的能力也没有,害怕得哭出来。
这个时候我第一次听到她的声音,清丽如晨光里的黄鹂,带着满满的不屑语气——
“一个大男人光天化日地在这里买卖孩童,真是恶心。”
我们循声望去,那个女人看起来只是十几岁的年纪,蓝色的长裙摇曳生光,容貌美极了,眼中的眸子盈盈亮亮,仿佛中秋的月光,长发垂在白皙的颈侧,露出一点珍珠耳坠的莹光。
她细柔的手腕上戴着一对水汪汪的翡翠镯子,一看就知道出身大户人家。
那人自然也看得出来,并没有恶语相向,只道:“这关姑娘何事?一个愿卖一个愿买……莫管闲事”
她瞅了我一眼,声音好听极了,“你愿意跟他走么?”
我拼命摇头,泪水在脸上交叠,一片冰凉。
那人手中加重了力道,“小孩儿,我可是给了钱的,你不愿意也得走。”
那女子笑得镇定,“给了钱又怎样?不如我们去衙门里讲讲这事儿。钱府的管家买了这么小一个孩子,带回去是要做什么呢?”
那人脸色微怒,倔强道:“到了衙门我也不怕你……”
那女子抬手从发间取下一枚珠钗,那颗晶莹剔透的珠子温润生光,映得她皮肤皎若明月。
“这颗夜明珠至少值一千两,方才你花了五百两,现在我用这钗来换,你若不同意,那就跟我那几个候在门外的护卫说道说道……”
那人扫了门口一眼,已有人轻步进来恭恭敬敬地问那女子:“明姑娘,出了什么事?”
她语气轻柔道:“暂时无事,就看这位管家有没有事了。”
那人手中一松,似乎微微有些胆怯,沉默了片刻终于示意身后的人去接过那东西,口中道:“反正我也不亏……”
说罢有些恼怒地走了。
她温柔地蹲下身,拿着手里的绢子擦擦我的眼泪,拂开我眼前的碎发,轻声笑着道:“你阿娘不要你了,以后不要再想她。”
那声音仿佛有种不能抗拒的魅力,让我情不自禁地点头。
“我看你这么瘦弱,不太适合到那难于上青天的地方去。”
她盯着我的眼睛,“你这眼睛里的雾气很有襄州云海的气质。”
于是两个护卫送我去了那个云雾缭绕的地方。
灵妙潜通乘风起,太极玄虚若镜清。
长大后的我终于明白当年若不是她,我将面临怎样的人生。
于是我无时无刻不想起那个高如明月的女人,当归玄的剑气萦绕周身,当朦胧的日出照耀太极道场,我已是真武的修道之人,师兄们口中的“华师弟”。
襄州的辰光极缓慢,道家玄学对我来说其实也没什么想探究的欲望。
我日夜苦练勤学,只为了再见到她时让她欢喜而笑。
真是做梦都想再见她一次。
这一天竟然真的来了。虽然她的容貌和初见时并不一样,但是那声音我永远也不会忘。
后山的茂密树林中,她的声音清冷了很多,却还是有着跟那时一样的自傲。
后来白云观辰少谷等人奉命来真武,要盗走三清剑招的剑谱,我没有任何思考便鼎力相助,里应外合,不费吹灰之力。
再后来我跪在她裙下,说愿意为她献出我的生命。她是青龙会的人也好,江湖第一美人明月心也好……
这样高高在上的女人,不是我可以觊觎的,卑微的繁星千万,皎丽的明月只有一个。
但是为她,也甘愿陨落。
于是蛰伏在真武许久之后,我踏上了江湖,先投身杀手组织中,静待其命。
我曾随东瀛人潜入天香,亦参与过去沉剑池盗剑的行动,将金玉使手中的孔雀翎图谱下篇交到那个有些魔怔的冶儿手里,辗转了无数地方,能见她一面的机会却很少。
在长久的闲暇时光里,我也曾遇到一些小小的意外。
组织里有个同行代号夜鹰,听说是个很冷淡的五毒弟子,下手极狠辣,行踪很飘忽。杀手组织的人都是不会见面的,我们都是独来独往的性格,孤身一人的任务。
在我长久独处的时候,我喜欢上一种从未见过的花儿,生长在遥远云滇,火红艳丽,却很伤情,所以对云滇的一切都泛起浓重的好奇。
在一次短暂的见面时,明月心看到我腰上多了一个绣着曼珠沙华的荷包,难得与我多说几句,便建议我不若改名叫沙华。
我喜极她能注意我,也一直憎恶生母的一切,早该换一个名字不是么?
在东越的组织分部交了任务之后,我在海边遇到他,他的暗杀令落在离他几步远的沙滩上,我瞅见“夜鹰”两个字便想起了这个同行,那时他胸口一道刀伤,双目失明,似是中了暗算。
在海边渔村里安顿了他,我对解毒不甚了解,只能照着大夫配的药喂给他。
他醒来时非常紧张,却拼命地掩饰,我玩心大起,伶人坊教的那些我也未曾丢下,拟声换音的口技我仍擅长。
于是用软糯的女声安抚了他的警惕,他却好像并未因屋里的这个人是个弱女子而放心,没有神采的琥珀色眼睛仍旧充满不安。
我将大夫的药方念给他,他不屑地一哼,重说了些药材,说如此用不着半月,七日就会复明。
我掐指算着,每天看着他冷冷的神色,听着他寥寥几句的话语,倒觉得他很有意思。
到了最后一日,他坦言会报答我救命之恩,我只轻然一笑,在夜色里掩门离开了。
我可不想看他复明后一脸惊惶的样子,再说我一向蒙着面纱周旋刀光剑影之中,一是长相太温柔不适合那些杀伐的黑夜,二是她不希望我抛头露面。
时光一晃,我几乎忘了这个小事情,直到奉命接了徐海的暗杀,照着她的要求去执行任务,她说不用得手,甚至都不要伤了那人,只消闹出点动静,伤了和目标同行的太白就好。
徐海的秋韵的确迷人,我甚至抽空去树下许愿,将那荷包挂上了枝头,里面那张浅红的笺纸上写着——
愿坠星劫火,助尔万事皆成。明月成镜之时,求记此微星。
当那双刀抵住我的道生一剑,我真的被那双眼睛给吓了一跳——
原来是他?
尤离,他叫尤离?
哪有父母给自己的孩子取这么不吉利的名字?
我看见那个太白凌厉的剑气,明亮的眸子,不假思索地送了他一把毒粉,遁身逃走时犹听了尤离惊急的声音——
“熙来——”
哦?
他也会有这样的语气?
真是有趣极了。
紧接着我才慢慢了解他的身份和夫人的意图,只是为了栽赃上官小仙。
听说杀手都是冷静的人,然而伤了他心尖上的江熙来,也难怪他顺着夫人的计划跑去跟上官小仙针锋相对。
那几日和夫人相处的机会终于多了一些,直到九华再见到他,他已经变得疯狂而脆弱。
我和那位江熙来本人也从不知道还会有“哭起来很像他”这样的说法。这种只能意会的感觉可能只有当事人能体会。
夫人说:“你要陪着他,等到哪天他心中不再想着你哭起来像江熙来,而是江熙来哭起来像你,就算成功了。”
诚然,他很有利用价值,不单因为他是叶知秋的儿子,他的狠辣,他的毒蛊,都不能在四盟和八荒之内施展,夫人说起这个来竟有些惋惜。
我以为他那时是完全阴暗的心境,自己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