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古神话之白蛇疾闻录-第3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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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完这句硬气的话,他遣散部署,让他们保着夫人从后门逃了,自己一个人留下。顾难得不断派人来向他报告前方战局,他都是以镇定和微笑对前方将士表示鼓励。后来,顾难得派人通报的间隔越来越长,直至现在彻底不再有人回来,他知道前方发生了什么。
地上散乱的掉着许多代表毒化人的红旗,这些都是书吏们逃走时乱丢的。府尹大人拿起一面认真端详半天,然后走到沙盘前,挽起袖子,两根手指掐着红旗,在已经插满红旗的临安地图上寻找府衙的位置。他找到了,在一片红旗中,府衙就像红色海洋中的一叶扁舟,显得那么孤寂。他将红旗端端正正插在了府衙的位置,自己站远些看看,然后点点头,露出欣喜的笑容,似乎是赞赏自己做了件画龙点睛的事。
府尹大人迈着四方步穿过大堂、走廊、花厅,直到内室的祖先堂。祖先堂的正中阶梯般层层叠叠摆着他祖上的灵位和画像,他家九世为官,算得上世代公卿之家。他正正头上的乌纱帽,整整皱巴巴的官服,将玉带扎紧,拈过三支香点着,跪在蒲团上对着祖先灵位拜了三拜,然后插在灵位前条案的香炉里。然后他又整冠束带,朝着东边大海方向三拜九叩,口里念道:“皇上,臣不能为陛下分忧,唯有一死,以谢皇恩了。”
“大人!”
正在此时,顾难得“咣”的一声用力推开祖先堂的门,提着连刀杆都沾满粘稠的绿色血液的朴刀冲进来,正看到府尹大人正在叩拜,顿时觉得自己很是失礼,抱拳拱手道:“大人,恕小人失礼。毒化人已然大破大门杀进来了。”
“慌什么,”府尹大人爬起来,口气依旧那么四平八稳、雍雍容容,他拉长着声音说道:“区区几个蟊贼有何可惧?”
“大人,贼人甚多,前后门都已然被他们堵死。”
“哼,区区几个毒化人,有何可惧?天兵一至让他们化作齑粉。带本官去看来!”说罢,府尹大人搬过张太师椅放在祖先堂门口台阶上,自己端然面朝花园坐了,怀里抱着上朝用的笏板。
见府尹大人官派十足的样子,顾难得竟然觉得似乎自己的惊慌倒是有些不成体统。府衙外完全失守,战斗不可能取胜,更没有人能够逃出去,这是顾难得意料之中的。顾难得眼看着手下全部被杀死,王押司也在混乱中不知去向,想必正在被饥饿的毒化人当夜宵吃。他本想告诉府尹大人早做打算,现在看到府尹大人的模样,自己心中反倒是觉得有了底气,背后好像还有十万援兵正在赶来一般。
他英雄豪气上来,拱手道:“大人,区区几个蟊贼不需大人劳烦,请看小人讨伐。”
府尹大人微笑颔首,不再说话。
祖先堂外小花园里满园牡丹正开得好,府尹大人最爱牡丹,内堂小花园里只种牡丹,红色、白色、粉色争奇斗艳。府尹大人对顾难得说:“顾捕头,去折两支来。”
顾难得唱个大喏退下,去花圃里折了两朵最大的洛阳红在手里,然后返回来,将一支献给府尹大人。然后自己坐在府尹大人旁边的楼梯上,他厮杀一夜累坏了,站不住了,将朴刀横于膝盖,手拿着洛阳红把玩着回想自己人生。四十好几的人,也没娶过老婆,外甥许仙对他就如同亲生儿子,还指望老后他夫妻能奉着自己颐养天年。再和他们相见是不能了,只愿他们都能逃出临安府。
哞——
成群的毒化人转过内堂花园的小门,朝着这边过来。顾难得将牡丹花插在头上,回头一看,府尹大人也将花插在了乌纱上。顾难得慢悠悠从后腰抽出突火枪,弯腰将身上的火药和子弹、火绳、装火石火绒的荷包在阶梯上一字码开。他用牙咬开装火药的罐子,将火药和铅弹倒进枪管,拿通条压实,不慌不忙取出火石火绒打着火绳,举起突火枪对准远处的毒化人,点燃药池。
噗——
一声闷响,走在最前面的毒化人应声倒在牡丹花丛中,压折许多株牡丹,被撞散的花瓣被激起很高。“好枪法,第一个。”顾难得听到府尹大人在他身后底气十足的喝到,顿觉精神百倍,再次重复前面的程序,装弹、瞄准、点火、射击。
一口气射了五六枪,每射倒一个,府尹大人都要赞一声,替他数数。火药和子弹都用光了,顾难得看看手里的突火枪,随手一扔,站起身掸干净裤子上的土,手提朴刀迎着毒化人慢慢走过去。
毒化人一起伸出手,嘴里“哞哞”低吼着,朝顾难得走来。顾难得站在牡丹花中间挥舞朴刀,心无旁骛的左右劈砍,一口气砍掉二十几个毒化人的脑袋,直砍刀道口翻卷,再也砍不动。每砍翻一个,他都能听到府尹大人在不远处替他喝彩,然后数着数“十一个、十二个、十三个……”他扔掉卷口朴刀,把腰刀抽出来,又一连砍了四五个毒化人。倒下的毒化人激起一波又一波牡丹花雨,顾难得嗅着花香挥舞腰刀砍杀,直到觉得拿刀的手像铅一样重,再也没有力气拿着。
顾难得忽然发现,府尹大人数数的声音消失了,他抽身看去,只见不知何时,上百名毒化人绕过他,已然将祖先堂前的太师椅淹没了。府尹大人到死也没有吭一声,没有向他呼救。
“大人驾鹤西去了,请走好!”
顾难得朝着府尹大人消失的方向作揖,抬头看到了杨捕头,还有几个与自己熟识的小捕快,他们都在毒化人的队伍里。他惨然一笑说:“你们都来了啊。”
说罢,他松手扔掉手里的腰刀,双手背到后背。毒化人蜂拥而上,将顾难得的身体完全淹没了,那朵洛阳红被撕得粉碎,花瓣被顾难得的鲜血染成了深红色……
第十二章 扫地僧指挥罗汉阵 济颠僧巧动飞来峰
临安府衙陷落的直接结果,是逃难的难民们失去了指挥,人们不知道该如何躲避这场灾厄。有人说去东边好,东边有钱塘江,毒化人向来是不会游泳的,只渡过江去就安全了。实在不行,还能坐海船躲到海上去,毒化人想来是不会划船的。
人们相信了这种说法,滚滚人流都朝着东边涌去,也不管钱塘江上有没有那么多渡船可以供他们乘坐,先上船的笑逐颜开,留在岸上的愁眉苦脸。江上艄公几辈人都未见过这样好的生意,渡船价钱一涨再涨,下游有船人家也都参与到摆渡的工作中。有的艄公甚至会将船摆渡到江心坐地起价,渡河的市民并不在意艄公们的狡黠奸诈,他们要的只是过江活命。
与城东万人竞渡的景象不同,城西路径人烟稀少,难民们普遍的认识是,西边没有大江也没有海,不是什么安全选择。
与多数人的选择背道而驰,四匹马、一匹驴和一俩大车组成的队伍,正在城西的路径上奔走。临安的大路都在通向钱塘江的城东方向,城西多是古木参天的荒山野林,只有一些勉强可以行走车马的小路。
队伍里一位身穿青衣的少女和一个梳着冲天辫的小孩子,两人乘骑着同一匹马,少女将小孩子小心地放在马前鞍上,保护着他不会掉下去。少女放缓马步,放过多数人,然后和队伍最后骑着黄骠马、手拿朴刀押车的精壮汉子说了几句话。两人不知说了什么,少女和马上的小孩子都“咯咯”笑起来,拿朴刀的汉子扭过头警惕地继续看周边情况,不再搭理她。
青衣少女双腿夹马,让马跑快了些,追上大车。大车上有车夫在驾车,旁边坐着书生模样的人,车厢里是二十来个孩子。有位白衣女子骑着马,一直控制和坐在车上的书生保持同步。两人面色阴郁,沉默不语,书生看着前方若有所思,白衣女子一直看着书生。青衣少女知道他们还沉浸在失去亲人的悲伤中,没有和他们搭话,只是用马鞭轻轻敲了敲车夫的肩膀说了几句似乎很严厉的话,吓得车夫连连称“是”。
车前引路的是两个和尚,年纪大些的和尚衣着邋遢,身材矮小,骑在一头瘦驴上。另一个和尚身材高大,衣着讲究,外面罩着袈裟,骑在高头大马上。但是,骑马的和尚看起来对骑驴的和尚很是恭敬,并不敢超过对方的驴头。
青衣少女向骑驴和尚打了招呼,却并不搭理骑马和尚,这让骑马和尚很是尴尬,他明白少女还没原谅他之前的鲁莽。
青衣少女和梳冲天辫的孩子耳语几句,孩子紧紧抓住马鬃。“喝呀——”少女大喝一声,身体前倾,双腿用力一夹马肚。乘马立即加速,顺着路向前冲去,一晃眼的功夫就甩拖队伍,变成远方模糊的小黑点,消失在更远处郁郁葱葱的小山包后。
“小青!别……”
见小青骑着马自顾自的跑远了,白素贞探身想纵马去追,却被坐在车上的许仙抓住拉着马缰绳的手。白素贞看许仙,只见坐在马车上的许仙盘腿坐在驾车的孙二旁边,随着“吱呀吱呀”的车轱辘声一颠一颠的,正在木然看着她。白素贞知道,刚失去舅舅顾难得的许仙一刻也离不开自己,便柔声说:“官人,我去追小青回来,很快的。”
许仙坚定地摇摇头,什么也没说。后面押车的鲁世开忍不住说:“侄媳妇啊,你就是老拿小青当小孩子,让她自己跑跑,没事。她的道行你还不知道?再说咱这边还有济颠长老,怕个什么?”
鲁世开于许仙是叔叔辈的人,见鲁世开开口,白素贞只好作罢。虽说不是亲眼所见,但济颠是天上罗汉下凡,他既然掐指算出顾难得去世,不由得人不信。许仙从小跟着舅舅长大,不肯接受顾难得已死的消息,白素贞知道他心里过不去这个坎,许仙也不肯她离开自己半步,一路上只好紧紧陪着。
保安堂相聚后,济颠提出众人随他一起去灵隐寺,法海和白素贞知道济颠是真身罗汉都欣然同意,其他人自然也没异议。若是按照法海和白素贞的本领,从天上飞去灵隐寺不过一顿饭功夫,但带着许仙和那些孩子自然飞不得,他们只好找来马匹,大家一起骑马前去。
万幸的是,西边并没有发现毒化人,一路上安静得甚至有些无聊。
“活佛……”在队头带路的法海偷眼看济颠,只见济颠骑在驴上扛着扫把,一副悠悠然的样子,不像赶什么急务,倒如游山玩水一般。他自从知道济颠是罗汉转世,便跟在他身后跟着,生怕自己马头超过他的驴头,说话也小心翼翼。
“你……你才活佛呢!你全家老和尚小尼姑都活佛。”济颠见法海恭敬,倒觉得浑身不自在起来。
“是!”法海赶紧改口说:“上师,咱们去灵隐寺究竟要干什么?”
“你管那么多。”
“是是……”法海不敢再问。这一路上他问了济颠许多佛理疑问,济颠理都不理他,弄得他很是尴尬。
“我平生最烦你们这些假正经的和尚,肉也不吃,酒也不喝,也不知在修行什么?看你这好歹不分样子,我就来气。要不是你从中作梗,哪来那么多是非?如今临安城里闹起毒化人潮,也有你一番责任。”说着,济颠拿扫把指了指法海,法海知他说的有理,只好低头称是。
“以后不要再以人妖作为好坏标准,人里也有钱不二那样的坏人,妖中也有白素贞这样的好妖怪。”济颠忽然叹了口气,说:“我年轻时也和你这傻和尚一般,以为除尽天下妖怪便能救天下万民。如果真是那么简单,地藏王又何必在地狱为众生承受苦难?”
“我自有我的苦衷,旁人又如何知道……”法海听济颠这般说,忍不住说道。
不料济颠听了却微微一笑,说:“江流儿的事你以为我不晓得?”
听到“江流儿”三个字,法海大吃一惊,他没想到济颠居然真的知道此事。此事只有他和他师父两人知道,这济颠如何也会知道?想到这里,法海困惑地看着济颠,只见济颠还是那副优哉游哉样子,嘴里哼着“莲花落”在驴上晃荡。他想问个清楚,但见济颠这幅模样,反倒问不出口。
“你们快来看看!我发现不得了的东西啊!”
只见小青骑着马,从远处快速奔跑回来,走近看她一脸的惊慌,似乎看到什么令人惊愕的东西。
小青在不远处停下马,急慌慌地说:“你们都快点,快点过来,真的特别厉害!”
“没错!特别厉害!”同小青合乘一匹马的冲天辫小孩,也跟着应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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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人宋之问有诗赞灵隐寺“鹫岭郁岧峣,龙宫锁寂寥。楼观沧海日,门对浙江潮。桂子月中落,天香云外飘。”说得是灵隐寺左近山势高峻,绿树成荫,有葱茏之美。当初天竺僧慧理和尚看中此地灵秀,到秋天还有桂子自天而降,山中异香扑鼻,像极了天竺样貌,随在这里建了寺院。
远处北高峰巍峨耸立,灵隐寺背靠高山,两边都是郁郁葱葱的山林,仅有一条山路上山通入寺中。灵隐寺前平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