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做皇帝-第9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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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所谓的天地所立日月所置匈奴单于,变成一个跟汉室亭长级别对等的夷狄酋长。
呼衍哲哥一被带到此地,立刻就反应过来了。
这是汉朝在羞辱他和他所代表的匈奴单于!
这并不难猜!
此地的屋舍简陋,甚至,外墙上都还有着茅草。
房间也不大,甚至连一件汉朝的官方器物也无。
分明就是一个普通的汉朝百姓的居所!
这让呼衍哲哥一下子就暴怒起来!
汉室自号礼仪之邦,而匈奴人虽然粗暴无礼,但其内部的上下等级秩序,却是不可动摇的。
现在,汉朝官员在一个汉朝百姓的屋舍之中与他会面。
这就好比匈奴单于在一个奴隶的穹庐外面,接见汉朝使者。
其羞辱性之强,哪怕呼衍哲哥是个傻瓜都闻出来了!
所以,他一进门,立刻就说道:“汉朝就是这样对待客人的吗?我听说汉朝自号礼仪之邦,冠带之室。有阙庭之礼,上下之尊!今汉匈虽有误会,但彼此仍是儿女亲家,有联姻之好,单于使北海阏氏嫁汉天子,为天子诞公主!汉朝太宗皇帝更与我匈奴老上大单于有联姻之好,汉朝公主数位嫁与单于,两国世代联姻凡数十年之久!”
呼衍哲哥跨前一步,望着主父偃说道:“今阁下身为汉臣,却如此对待单于之使,就不怕夏夫人问罪,贵国天子震怒?”
呼衍哲哥毫不客气的拿了夏胭脂来当挡箭牌。
反正,这个匈奴的女人在嫁给了汉朝皇帝,一件事情也没给大匈奴做。
反而听说她在汉朝规矩无比,以侍奉汉朝皇帝为荣,更曾经多次代表汉朝皇帝慰问和招降匈奴降兵降将,实在是可恨!
这样的女人,死了最好!
主父偃却是微微笑着,自己给自己倒满一杯酒,然后抿了一口,味道还挺不错的!
每一个纵横家的传人,在谈判桌上,都是一个最出色的心理学者。
这一点,毋庸置疑。
对于人性和人心,纵横家就如同魔鬼一样擅长挑动,更可以轻易的洞察出对手最细微的神态和心理变化。
仅仅是通过方才这位匈奴使者的话和神态以及动作,主父偃就判断出来,对方已经心虚至极,甚至非常畏惧。
畏惧什么?
“无非有三……”主父偃在心里分析着:“其一,彼畏我故意阻扰,使其无法完成其与我汉家和好的使命……”
“但应该不是如此……”
“倘若如此,那彼辈此刻断不可能如此高调……”
“想当年,太宗之时,汉室与中行说辩论,中行说辩不过,便横加刁难,然汉使为顾全大局,常常不得不忍气吞声……”
想当年,匈奴占据战略主动时,嚣张之气焰,几乎隔着长城都能闻到。
那个时期的匈奴人,飞扬跋扈。
中行说甚至曾经放言:汉使无多言,顾汉所输匈奴缯絮米帛,另其量中……则候秋孰,以骑驰蹂而稼穑!
赤裸裸的威胁和敲诈。
但汉使几乎只能全部受着,甚至不敢多言。
在那个黑暗的时代,要不是汉军给力,后果就真的无法想象!
而现在,局势倒转过来后。
以己度人,主父偃觉得,匈奴人应该还没有蠢到敢激怒汉家君臣的地步。
他们是人,不可能不要命!
要知道,在过往的历史记录上,匈奴人杀死的汉使,加起来超过了十指之数,曾几何时,出使匈奴居然成为了畏途。
如今,匈奴敢来出使汉使的使者,不可能不知道这些。
要知道,中国虽然有两国交兵不斩来使的传统。
但是,哪怕是春秋战国的诸夏内战,被烹死和杀死的使者,也不计其数。
由此可见,传统这种东西,在有用的时候,才会被坚守。
真惹毛了天子,杀一个匈奴使者算什么?
就算把全部使团成员杀光,匈奴单于除了再派一个使团来求饶求和外,还能怎么样?
所以,这必不是匈奴使者要高调的原因所在。
自古弱国无外交,即使蔺相如当年到了渑池,最开始也要装孙子。
哪怕曹刿也要等齐恒公登上了盟台,才敢持匕首劫持。
而相反,强国自有霸气。
张仪戏耍楚怀王如猴,但依然敢于大摇大摆的去见楚怀王。
所依仗的就是自己身后强大无比的秦国和秦的虎狼之师!
“其二,彼有所侍……”
但主父偃很快就否决了。
这又不是六年前,六年前匈奴人还可以在中国耀武扬威,甚至在宣室殿之中趾高气扬。
但现在,匈奴人连最后一块遮羞布都在高阙被汉军扒下来来了。
匈奴人曾经引以为傲的一切,都已经被扯得支离破碎。
大约也就一个所谓的“控弦四十万”还可以起些安慰作用。
但实则,所谓的控弦四十万,一钱不值!
且不说匈奴人现在还有没有力量,组织起一次四十万骑兵的集结。
即使有,在大汉铁骑面前,四十万骑也不过是再来一次高阙之战的程度。
匈奴再不可惧。
与之相反!
匈奴人开始惧怕和畏惧汉军!
一汉当五胡的传说,不仅仅在汉军内部广泛流传,哪怕是匈奴部族,也是传的沸沸扬扬。
甚至还有“汉骑不满万,满万不可敌”的这样的歌谣在幕南地区流传。
所以,只能是第三个可能。
“匈奴人企图在谈判桌上得到他们在战场上得不到的东西!”主父偃立刻就反应了过来。
因为,他的前辈们,曾经无数次做过这样的事情。
依靠三寸不烂之舌,忽悠与威胁齐下,震慑敌国,从而达到在战场上得不到的,从谈判桌上得到的目标。
最典型的案例就是当年苏代跑去秦国,挑拨离间,最终离间了秦国君臣之间的信任,让秦国自毁长城,使白起被赐死!
“或者……还有第四个可能……”主父偃目光灼灼:“声东击西,暗渡陈仓,另有所图!”
第1174章 艺术(二)
“贵使说的不错!”主父偃缓缓起身,张开双手,长身作揖:“吾中国自古确是礼仪之邦!”
“左传曰:有礼仪之大故称夏,有服章之美故曰华!”
“不过……”他眼中闪过一丝嘲讽:“贵使应该听说过,吾国还有一句话,这句话就是……”
他眼中猛的露出凶光:“夷狄之有君,不如诸夏之亡!”
他面朝未央宫方向拜道:“方今吾中国圣天子在位,四夷不来俯首称臣,纳贡道贺,反欲与圣天子齐平,此何道理?”
“自古天无二日,地无二主,中国有圣人出而八方来朝,六合尽臣,此古之真理也!”
呼衍哲哥好险没有被这个汉朝官员的无耻嘴脸气炸。
匈奴人自古就没有臣服过中国。
自冒顿单于以来,匈奴与汉之间的关系,更是通过了数十年来的外交往来,得以确定。
是哥哥和弟弟之间的关系。
其中,匈奴是长兄,汉是幼弟。
现在,汉朝人才打了几次胜仗,就要将这一切和亲条约全部撕毁,更翻脸不认人,推翻了数十年来的汉匈关系。
不仅如此,汉朝人还野心勃勃的想要骑到匈奴单于脑袋上,让匈奴人俯首称臣?
这怎么可能!
呼衍当屠觉得,除非匈奴人死光了,不然,这个事情绝对不会发生,骄傲的匈奴勇士,永远不会接受汉朝这样蛮横无理的态度!
但……
呼衍哲哥哪里知道,中国自古如此,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
这不仅仅是士大夫们的野望,也是这个国家的特性。
从没有人能让这片土地上的人民放弃他们的远大志向。
这个国家生来,就拥有着统治世界,主宰寰宇的气质和使命。
而中国,也确实有着这样的底气和底蕴。
整个已知世界,除了诸夏文明圈,可还存在第二个文明形态?
没有!
别说文明形态了,就是拥有自己文字和制度的异族和异文明也是零。
当然了,曾经确曾有过种种与诸夏文明不同的其他文明,曾经在历史的长河之中,出现过,存在过。
但,最终,诸夏文明都完全的消化和同化了这个文明。
化夷为夏!
就像曾经辉煌的巴蜀文明,三星堆的建造者。
也如曾经与炎黄始祖作战的九黎。
也像曾经与夏后氏、殷商纠缠千年的东夷部族。
但今天,这些曾经的对手和敌人,都已经是诸夏的一分子了。
再无隔阂,再无敌对,再无流血。
呼衍哲哥不知道这些,他就自然无法理解,这些只属于中国的骄傲。
自古圣王出,八荒六合,唯我独尊!
一切夷狄与蛮子,除了感化圣恩外,没有其他任何选项。
况且,对现在的汉家而言,呼衍哲哥或者匈奴单于的想法,无足轻重。
中国的崛起和统治天下的步伐,已经是不可阻挡。
匈奴骑兵,就算开挂,都不能再逆转这一过程了。
因为,汉匈的体量、国力以及资源之间的差距,已经大到了无法弥补的地步!
所以,主父偃的底气很足,足到他的自信心无比爆棚。
想当年,匈奴强盛的岁月里,尚且有着儒家的先驱和先锋深入草原,给匈奴部族的贵族洗脑和宣扬中国文化。
至于现在?
中国士大夫们已经不再需要遮遮掩掩,躲躲闪闪,不敢在匈奴人面前展现自己的文明和文化的先进性了。
现在,已经到了诸夏文明主动出击,全面入侵和洗脑匈奴和其他任何草原部族的时候了。
变夷为夏这种事情,可不止儒家有兴趣。
纵横家也同样有兴致。
不过,不同的是,儒家是想用温情和怀柔以及道德,感化夷狄,使之仰慕中国,自动归附。
这种办法的好处在于,只要成功,就没有任何后遗症。
但纵横家没有这么好的耐心。
所以,他们干脆就用三寸不烂之舌,极尽可能的去羞辱对手,打击自己的对手,让他丧失信心,丧失对自己的国家和民族的信心。
从而产生自卑感。
而这种自卑感一旦产生,就可以趁机推销自己的那一套了。
这一套做法,简单粗暴,成功率非常高!
曾经,范睢张仪仗之行走天下,无往不利。
但,对国力的要求非常高!
一般来说,必须要拥有对对手的碾压性的优势,才能奏效。
不然,也只能是妄自浪费口水。
这也是纵横家近几十年来衰弱和消亡的原因。
没有了舞台,再好的演员也没有人知道。
失去了球场,哪怕是乔丹,也只是路人。
但现在,随着高阙之战落下帷幕,主父偃知道,属于纵横家的黄金时代,再次降临了。
持节出使,游走万国,出入敌国宫廷之中,以三寸不烂之舌,挑拨离间,靠着一双洞彻人心的眼睛,威逼利诱。
兵不血刃,既解百万之师,举手之间,让忠良绝望。
这就是纵横家。
对世人来说,屈子是一个悲剧性的人物,是忧国忧民的士大夫典范。
而对纵横家来说,屈子,就是他们的骄傲和最大的荣誉。
还有比什么可以比的上,靠着一张嘴巴,让敌人君王自毁长城,让忠臣流泪,让义士流血,更能彰显自己的本领的?
没有了!
所以,主父偃几乎没有给自己的对手任何反应的时间,他跨前一步,提着绶带,说道:“且夫,匈奴无礼仪,无文教,无制度,无文字,匈奴单于犹如禽兽一般……”
“吾闻匈奴俗贱老人,不养父母,兄弟父子姊妹之间,乱轮无度,是故上帝震怒,使匈奴人人有罪,户户遭灾!”
“是故,匈奴人矮小粗鄙,子嗣之间,畸形无算,甚至就连单于子嗣,也无有能活至成年,真是奚甚可哀!”
这一套组合拳下来,让呼衍哲哥和其他两位使团成员都是无言以对,甚至都找不到反驳的言论。
想当年,匈奴强盛之时,在中行说的主持下,也被汉使拿着匈奴俗贱老,不养父老加上关系混乱,收继婚和家族内部乱X行为,喷的几乎生活不能自理。
最终只能靠着耍无赖和用暴力恐吓,才阻止了这场大讨论。
但其后,匈奴人自己也感觉这么做确实很不好。
就开始了一系列的改革。
但改来改去,都只是在表面上,维系在高层。
至于中下层,根本不曾触及。
所以,匈奴人的婴儿畸形率和母婴存活率非常低,所以,匈奴的中下层牧民,几乎没有能活到五十岁的。
生活在匈奴,可能还没什么感觉。
但到了汉室,这种强烈的对比和比对一下子就显现出来了。
哪怕是呼衍哲哥也不得不承认,匈奴与汉根本不是一个级别的文明和民族。
在文明方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