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做皇帝-第22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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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乙卯,乙巳日前一天,刘彻就开始紧张了起来,派了人在石渠阁,盯着太史令司马谈的动向,同时,他彻夜未眠,盯着天空。
子时刚过大概两刻钟,一个拖着巨大尾巴的彗星,从西北略过天空。
这颗彗星非常巨大,拖拽的彗尾在星空中划出一条明显的彗星轨道。
五个月内连续出现两颗彗星,顿时,天下震动。
没有人能解释,这颗彗星,意味着什么……
上一次彗星出现,吴楚谋反,结果,连绵三月,才得以解决,今次,再次出现,难道会是匈奴人入侵的预兆?
许多人心中彷徨无比。
这时候的汉人,明显,还是缺乏足够的自信。
面对兵强马壮的匈奴人,纵使是最乐观最好战的人,也不敢说,能战而胜之。
甚至,朝野民间,存在着大批的对匈奴恐惧的主和派。
这些人中的激进分子,抱着的是跪舔也要和平的想法,反对一切可能激怒匈奴的做法。
因此,许多人忧心忡忡。
然而,朝臣们却在看到了这颗彗星后,立即就想起了太子之前几日召集他们所说的那段话。
“孤夜梦白头翁,告孤曰:汉有贼臣,当戒之,警之!孤欲再问,只见有长星出西方,仿佛有天火播雒阳东宫大殿……”
在这彗星面前,便是抱着子不语怪力乱神的大臣们,也纷纷交出了自己的膝盖。
“高皇帝显圣了啊!”有人哭着喊着,这是汉家的死忠铁杆。
“汉有贼臣?那么谁是贼臣?”更多的人则是陷入了深思。
毋庸置疑,随着这彗星的出现,太子的预言已经坐实了一半,即使没有天火播雒阳,可信度也高达百分之九十九。
这贼臣是一定也必须存在的。
假如没有,那就肯定是臣子们工作不够仔细,追查不够认真所致,要重重检讨!
甚至政治敏感性更高的两千石大臣,已经迅速的脑洞大开联想了起来。
连吴逆作乱,那位白头翁(疑似高皇帝)都没有出来托梦。
那就只能说明,在天上的神明,汉家的开国皇帝,都认为,这个贼臣比吴逆对汉室的危害要更大更严重。
那就只能在诸侯王里面找贼臣了。
但问题是,贼臣是谁?
许多人想来想去,顿时就脑洞大开的联想到了——肯定有个阴谋叛乱,反叛长安的贼臣集团。
假如不是这些贼臣有了组织甚至串联了起来,意欲一同举兵叛乱,那位老大人何苦需要托梦示警?
晁错顿时就激动万分!
还有什么比有一个潜在的“阴谋反汉集团”更能振奋他这一系的官员的士气和战斗力的?
甚至就是天子刘启,在半夜忽然被人叫醒,出来望着天空上拖曳着长尾的彗星,也是脸颊都有些抽动。
他几乎是下意识的就想道:“好贼子,居然真的还藏了一个贼子,意欲对朕对社稷不利!”
“查!给朕去查,到底是哪个贼子,竟欲作乱!”刘启几乎是铁青着脸下的命令,他实在是很好奇,究竟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居然还敢反抗他,甚至到了高皇帝都要托梦示警的严重地步。
至于为何是托梦给太子。
刘启也是自动脑补了一下过程。
因为当天他曾昏厥嘛,身体不适,这高皇帝托梦给太子,也就能够理解了。
既然天子都一口咬定肯定存在一个贼子了。
那低下的官员,还能说什么?
拼命去查罢!
所有诸侯王的个人资料喜好和被记录的言行与档案都被翻了出来,除了少数几个比较老实沉默的家伙,其他人几乎人人都有嫌疑,人人都能上贼臣的名单。
这可就愁坏了少府的尚书和侍从们。
到底谁是贼臣?
看着那十几个貌似人人都可以算贼臣的诸侯王,许多人心里开始打鼓,没有人敢将这些人的名字全部报上去。
只能从中选几个最桀骜最不顺服长安的诸侯王,当成目标去调查了。
于是,好几个人躺枪了。
甚至,就连齐王刘将闾,也不幸倒霉。
至于赵王刘遂,更是成为最大的目标,所有有关刘遂的言行以及过往派往赵国大臣回报长安的奏疏,统统都被翻出来,逐字逐句的被人拿在放大镜下研读。
翌日,乙巳日午时。
一封雒阳的八百里加急紧急急报送抵长安。
昨夜子时三刻,天火播雒阳东宫正殿,烧毁宫室三间!
整个长安,所有知情的彻侯公卿大臣们,这下子,再也不能安坐了。
当日,所有在长安的彻侯八十三人,并丞相、御史大夫、中郎将、太仆、太常等文武百官,数百人,联名上书天子,奏曰:臣丞相张欧、臣御史大夫晁错,臣中郎将郅都,臣太仆袁盎,臣章武候窦广国等昧死以奏陛下:诗云“明明在下,赫赫在上”是故文王“将天明威,致王罚!”,今恶兆已显,神明已示,臣等昧死以奏陛下,请广查诸侯大臣,遍识忠奸之分,使忠臣能有所心慰,而贼子,无从逃脱!
在奏疏后面,是密密麻麻的大臣公卿姓名。
这样的阵势,汉家已经有十几年没有出现过了。
上一次阵仗这么大的时候,还是故淮南厉王刘长谋反案被下诏让群臣共议的时候。
整个,长安,无数人心惊肉跳的等待着最终的结果。
未央宫在沉默了半天以后,把太子刘彻和丞相、御史大夫等三公九卿以及在长安的彻侯外戚,统统请进了未央宫。
人人都知道,天子,将要给出一个说法,指名一个或者某几个“贼子”嫌疑犯了。
这极有可能意味着,又一场战争,已经迫在眉睫了!
第350章 背锅侠(三)
“臣等拜见家上……”刘彻端坐御榻之下,临襟正坐,接受朝臣的跪拜。
皇帝老爹则坐于刘彻身后的屏风后面,以屏风相隔,听闻政事。
这其实,算是多此一举了。
但政治就是如此,掩耳盗铃,就是政治的常态。
现在,既然是太子监国,天子就不会跳到前台来。
刘彻拿着一封刚刚被一个宦官送来的帛书,将之摊开来看了一眼,然后,就照着上面的要求,对诸臣开口,道:“昨夜长星出西方,天火播雒阳东宫正殿,孤甚愧疚,是孤不德,无以取悦上帝,是故,上帝乃降罪于孤,获罪于天,无可祷也!孤当素服以避正殿,于高庙面壁三日,自省其罪,此孤之罪,与父皇、群臣无关!”
一上来,刘彻并未先按照帛书上的要求说话,而是自作主张,先把罪责统统揽到自己身上。
看似很蠢,但实际上,却是一个聪明的策略。
反正,现在谁都知道,这彗星与雷暴与太子一点关系都没有,这是上苍在示警,是汉有贼臣的预兆。
因此,刘彻这么说,只是一个姿态,一个要把那个贼臣,也就是背锅侠,往死里整!
可惜,大臣和天子都不知道,这一切都是刘彻玩出来的花样。
大臣们一个个都是立刻就纷纷拜道:“家上言重了!此事与家上无关,纯属贼臣作祟,是故上帝示警,神明自显!”
至于屏风后面的天子,却是暗暗点头,觉得这个儿子,还真是孝顺,竟然为了不让他这个君父的声名受损,不惜自己背锅,有担当,而且很孝顺。
再想着前些日,他昏厥那日的所闻,天子刘启心里就更满意了。
刘彻站起身来,踱了一步,这才按照帛书上的文字,道:“诸卿皆为长者,多闻博识,必知贼臣何人,请以教孤,以明忠奸!”
丞相张欧立即出列拜道:“家上,臣欧,有奏:昔者济北王兴居谋逆,先帝将兵诛之,兴居贼臣,四散而逃,多有潜逃吴逆之国者,亦有部分贼子,投奔赵王,收留逆贼,非人臣所为,赵王嫌疑颇大,臣请有司诏赵王至京师问询此事!”
刘彻听了,嘴角有些抽搐。
这张欧,真是个猪队友!
他要不是脑子被驴踢了,就肯定是收了刘遂的钱,这是要给刘遂开脱呢!
谁不知道,当年刘兴居叛乱被平定后,先帝特别下诏,赦免了所有追随刘兴居叛乱的官员和士绅,还特意强调,一律不再追究。
不然,刘遂哪里还敢继续朝长安。
当然,这也勉强算是个由头吧?
但,这事情,肯定不可能成为刘遂的罪状。
刘氏天子,断然不可能去打先帝太宗孝文皇帝的脸,对于那位曾经的在世圣人,所说的话,下过的诏书,在汉室,基本等于金科玉律,不容任何置喙!
很明显的,刘彻甚至都听到了屏风后面,皇帝老爹不满的咳嗽声。
这是一个很严厉的信号。
亦是一个催命的象征!
天子刘启在屏风后面,此刻,真是肺都气炸了!
对于张欧,他现在是怎么看,怎么都不满意了!
堂堂一个丞相,凡事都是唯唯诺诺,在往日,或许,这样的丞相是符合他心意的,可以被操纵的木偶。
但,在这样的时刻,一个这样不识大体,不明大局,还有些糊涂甚至可以称得上无能的丞相,却非良相人选!
这时候,天子刘启有些怀念前丞相申屠嘉了。
申屠嘉虽然脾气臭了一点,性格犟了一点,思想古板了一些。
但最起码,有立场有原则有能力,而且,绝对不会犯下如此严重的政治错误!
刘启与张欧,当了十几年君臣,自然清楚,张欧不大可能是收了刘遂的钱,更大的可能,估计还是老毛病又犯了,怕说错话,做错事情,满心只想着和稀泥。
这样想着,天子刘启就微微叹了口气:“朕怎么就选了这么一个丞相?”
只是,换相不过四个月,贸然再动,那就是自己打自己的嘴巴了。
事关天子尊严,刘启一时半会,也下不了决心,推动换相之事。
“朕得想个办法,让张欧自行请辞……”刘启心里想着。
既然不能罢相,那自然只能暗示丞相自己辞职了。
在汉室,皇帝有许多种暗示性的策略和方法,来告诉他的丞相,是时候退位让贤了。
一般,这些方法与暗示,都隐藏在冠名堂皇的勉励和嘉奖之中。
譬如,先帝时就玩了一个漂亮的传接球,将手握大权的丞相周勃赶回老家种田,一举扫平了阻碍其掌握大权的元老重臣势力。
只是,这些办法都已经被人所熟悉了,太过露骨,刘启担心假如再用,可能张欧会受不了刺激,万一闹出一个丞相自杀的闹剧,对他的名声,怕是有所伤害。
这么想着,刘启就有些犹豫了。
而御史大夫晁错,却像是吃了枪药,立刻就跳了出来,奏道:“臣晁错启奏家上:臣以为,丞相未免太过避重就轻了罢!赵王刘遂之罪,岂止在于收容济北王兴居之贼臣?去岁,臣就查处了赵王遂的诸般罪责,罚削了其河间郡,本以为,刘遂当知错能改,岂料……”
晁错不愧是汉家第一大炮,语不惊人死不休,他直接捅开来道:“家上,可知,过去一年,臣已经收到了赵国内史、丞相所报的赵王遂罪行,十数条,其中就包括了私与吴逆串联,阴通匈奴,违背太宗孝文皇帝禁令,与蛮夷通商,更于去岁,骄慢家上,目无尊卑,诚可谓贼臣也!”
晁错大剌剌的跪下来,道:“臣请家上,奏报陛下,立即派遣使者,持节,缉拿赵王遂,至京师询问!”
这就等于是给刘遂脑袋上贴上了一个“贼臣”的标签,要把刘遂往死里整了。
但是,汉室的政治游戏规则,相对后世来说,更讲一个仁恕,通常,都会给那些诸侯王以及两千石以上大臣留些面子。
像晁错的建议,并不具备可操纵性。
因为这会激怒那些剩下的诸侯王,使他们产生兔死狐悲的感觉。
更会撕裂汉室一直以来标榜的以孝治天下,刘氏宗藩手足骨肉相连的宣传。
是以,晁错话音刚落,屏风后面就传来了天子的声音:“赵王宗藩手足,朕不忍致法于王,其下两千石再议之!”
看上去是给赵王刘遂脱罪了,但实际上,在背后却隐含着要穷治到底的命令。
汉室有将相不辱的传统,具体至诸侯王,更是无论其犯下多大的罪责,只要是俘获或者自首了,都会令其不流血而死。
以吕后之威权,尚且不敢明目张胆的治罪赵王刘如意,只能鸠杀,赵幽王刘友,也是如此,能饿死,而不能加以刀枪剑斧。
即使是月前的吴王刘濞,倘若其落到汉军手中,甚至可能活命!
政治大背景如此,诸侯王们无论怎样,都可以保留名誉的不流血而死的最后尊严。
是以,要治赵王刘遂,就首先要放低姿态,表明,朝廷还是很爱护诸侯王们的。
这惩前毖后,治病救人,可不仅仅是天朝的传统。
更是刘氏标榜的价值观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