蚩尤的面具-第19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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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是药王庄后山,距离上次分手……地点约五公里。”方纯气喘吁吁地倒地,手捂心口,显露出疲惫不堪的样子。以她从前的体力,就算连续狂奔三公里都毫无问题。现在,一定是即将爆发的降头术在作怪。
叶天放下鬼见愁,长舒了一口气。
地底的爆炸仍在继续,他能感觉到脚下隐约传来的震动。所有的文物、古董、壁画、鳞片、面具包括大堆大堆的谜团都被埋葬,对于普通探险者而言,这是最失败、最郁闷的结局,但对于叶天,这却是最安全、最稳妥的解决方式。他不愿意再有人像黑星社人马那样为黄金丧命,生命是最宝贵的,每个人都应该善待生命。
远处,三星堆遗址静静地平坦延伸着,许多开挖到一半的坑槽、沟渠裸露出黄土本色,像是绿色大地上一块块人为制造的丑陋伤疤。这样的遗址在大陆各地还有很多,挖掘者在意的只是数量、品目、价值方面的官样文章,而从没有人静下心来思考,遗址之下、文物背后究竟隐藏着什么样的秘密。
七十年前,船坚炮利的日本军队跨海进击,使中国大陆蒙受了刺刀侮辱与战火洗礼。七十年后,如果不能从前车之鉴中吸取教训,加强国力、军力、民众智力,那么总有一天,羽翼丰满的强大外敌又将呼啸而来。彼时,中国还会不会有渡劫重生的幸运呢?
叶天揪下一把草叶,塞进嘴里咀嚼着。苦涩的汁液使他的舌头几乎僵硬麻痹,但这种奇特的感受,令他变得越来越清醒。
“我们没有死,也不会死。地底辐射事件是断续发生的,我们很幸运,赶上了无辐射或是低辐射的间歇期。鬼见愁,咱们去追大竹直二吧,如此盛大的聚会,少了你可不行。”叶天重新扛起了鬼见愁,与方纯一道踏上归程。
一周后,叶天、方纯、小彩已经身处跨越滔滔江水的虎跳峡大桥西侧。
金沙江发源于青海境内唐古拉山脉的格拉丹冬雪山北麓,在江达县和四川的石渠县交界处进入昌都地区边界,经江达、贡觉和芒康等县东部边缘至巴塘县中心线附近的麦曲河口西南方小河的金沙汇口处进入云南,然后在云南丽江折向东流,成为长江上游。金沙江流经山高谷深的横断山区,水流湍急,向东南奔腾直下,至云南省丽江纳西族自治县石鼓附近突然转向东北,形成著名的虎跳峡。
虎跳峡是中国最深的峡谷之一,在云南省玉龙纳西族自治县龙蟠乡东北,峡谷长16公里,南岸玉龙雪山主峰海拔5596米,北岸中甸雪山海拔5396米,中间江流最窄处仅宽30余米,相传猛虎下山,在江中的礁石上稍稍落脚,便可腾空越过,故称虎跳峡。
该峡谷以奇险雄壮著称,分为上虎跳、中虎跳、下虎跳三段。上虎跳距虎跳峡镇12公里,有公路直达,是整个峡谷中最窄的一段,江心有一个13米高的大石,即传说中的虎跳石,相传猛虎曾借此石跃过江面。
叶天从前游历大陆时,已经见识过虎跳峡的壮观湍流,只不过地理风景之险,比起江湖险恶来,又差了几万倍。最起码,胆怯的游客们能够避开虎跳峡游览线路,而由超级武器带来的种种危机波折,却是他和方纯无法摆脱的。
现在,他们在桥头停车,回身俯瞰江面,不禁感慨良多。
“我们离开家越来越远了。”小彩幽幽地说。
那是一句语带双关的话,她的亲人全部离世,她已经没有自己的家了。大理的蝴蝶山庄名义上是她的家,但只不过是一个能给她带来更多痛苦回忆的地方。
“至少我们还在一起。”叶天捡起一块石子,挥臂掷向江面。
“应该说,至少我们还都活着,而且活得好好的。”方纯的嗓子因疲劳过度而暗哑了,面色也非常晦暗憔悴,但她努力支撑着,不让自己倒下去。
“小彩,找到黄金堡垒后,我给你打造一个全部是黄金构成的家,好不好?”叶天回头问。
小彩伏在桥头的石栏上,乖巧地顺着叶天的话说下去:“好啊好啊,我前一阵子从互联网上看到一个沙特阿拉伯的大亨给自己打造了一所黄金房子,里面是金桌子、金椅子、金杯子、金床、金枕头、金脸盆、金马桶……除了他自己是个肉身的真人以外,其它所有的一切都是金的。小文哥哥说,等他继承了爸爸的遗产,就造一所一模一样的黄金房子给我,我是他唯一的妹妹,他一辈子都会好好照顾我、保护我的……”说着说着,她的声音忽然哽咽,额头枕在胳膊上,再也说不下去。
小文死于血咒,陈尸蝴蝶山庄灵堂;段成德死于台岛蒋公子临终一击之下,亡命于龙华镇。就算小彩拼命要忘记这两个生命中最亲的亲人,也需要长达数年的漫长时间。每次无意中提起两人,都是两柄刺入她幼小心灵的血淋淋尖刀。
方纯走过去,轻轻拍打着小彩的后背。
“我不怕,我很小的时候就知道,未来就在那里。”小彩向正西指了指。西面,崇山峻岭,层峦叠嶂,山顶已经触到白云的影子,不知路有多远,谷有多深。
“就算所有人都离开了,至少还有我们俩陪你。”方纯微笑着,抚摸着小彩的头发。
“不用,我属于那里,那里有人在等我。”小彩擦干泪,表情庄重,一字一句地说,“那里是我的归宿,从前的种种,都只是虚空幻影。过了这条江,我就不再回头了。”然后,她大步走向旅行车。
鬼见愁一直坐在车子里,斜倚着窗出神。他的伤口早就包扎好,接指是不可能的了,只能接受毕生残疾的现实。
“记得我们推测过,地球轴心、黄金堡垒、超级武器都在玉龙雪山的最高峰,需要从此地直奔正南方向。但是现在,我们却要向西南走,沿着玉龙雪山的山脚前进,岂不是近乎南辕北辙?”方纯在栏杆上铺开地图册,深深地皱着眉头,无法想通这个问题。
叶天的心情也不轻松,为同样的问题所困扰着。
离开三星堆遗址后,他是这样说服鬼见愁带路的:“人的一生中很少遇到决定人类命运、地球命运的大事,那不仅仅是个人努力不努力的问题,而是上天给不给你机会的问题。你,作为山口组的一员、共济会的一员、敢于承担重大责任的江湖人,是不是想过,面对这种重大机会时,应当投入其中,而不是袖手旁观?如果换了是我,唯有选择后者,才不会后悔。你已经成功地拖住了我们和黑星社,给了大竹直二充分的先行空间,超额完成了牵制任务。接下来,不应该是简单地吞枪而亡,恰恰相反,你必须向前,让自己死过一次的生命迸发新的价值。想想看,超级武器是二十世纪、二十一世纪最伟大的武器,黄金堡垒是日本科学家最伟大的创造,无论前路有多危险,我们也要去看一看。杀你容易,一颗子弹足矣,但我不想这么做,因为大家都是讲道理的人,不能用同一种普普通通的方式对待卓尔不群的战俘。”
鬼见愁有些犹豫,其实任何人听到有活命机会的话,都很容易变得兴奋起来。
“带你们去,岂不是坏了大竹先生的妙计?”他问。
叶天一笑:“大竹直二身边还有数以百计的山口组精英,你怕什么?最重要的是,你愿不愿意错过‘超级武器’出世这一伟大时刻?”
鬼见愁低头沉思了许久,才再次开口:“你会后悔的。”
在疾驰的车中,叶天用豪迈地大笑摇头来回应对方,其实他的内心深处还是偶尔会掠过一丝悲凉。对抗大竹直二、梅森将军、青龙余党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随时都可能曝尸荒野,大好生命随风逝去,最终成为江湖历史中的一个简单符号。
“既然来了,就不会后悔。”方纯代叶天回答。
“年轻人,你们还没意识到,任何一名被‘超级武器’所吸引的人,都像投入了一条白浪翻滚的湍流中,身不由己,后悔不及。你们还年轻,不知道那件事的厉害。不过,成交了,我愿意带路,直达太平谷。”鬼见愁终于点头。
“他在说谎?故意指引我们误入歧途?”方纯用眼角余光瞥着车里的鬼见愁。
地图册上,金沙江蜿蜒游走,如同一条被困山中的长蛇,这令叶天想到了深藏七十年的黄金堡垒。时间消磨一切,可黄金依旧发光,吸引着千万江湖人的目光。
“他是死过一次的人,见到‘超级武器’是目前唯一支撑他活下去的信念。所以说,他比我们更渴望会师大竹直二、直抵黄金堡垒之外。我们跟他走,边走边看,不要着急下任何结论。方纯,此前咱们的职业经历不同,所以做事方法也大相径庭。这是一场旷日持久的战争,而不是一件单枪匹马、一击即中的案子,其间充满了太多诡异变化。相信我,光明之日一定会到来的。”叶天握住方纯的手,轻轻放在嘴边,用唇上的温度驱散她手指上的寒意,“金沙江水作证,未来不远的某一日,风华绝代的方纯小姐一定会凯旋归来。到那时,我陪你去虎跳石上留影,以纪念这一段最不寻常的旅行。”
方纯终于暂时抛开沉甸甸的愁绪,向叶天报以最璀璨的一笑:“困境之中,至少有你相陪。虽千万人吾往矣,很好,很好。”
分开那么久之后,他们在三星堆遗址下的绝境中重逢,而后一波三折,并肩杀出,彼此之间的信赖、依赖不知又深厚了几重。
“不知你有没有去过山东济南的趵突泉?趵突泉西侧有条百年老街剪子巷,剪子巷尾有座长春观……”叶天微笑着,慢慢握紧方纯纤细的手指。
“什么?”方纯不解,但在对方深情注视下,已经双颊微红。
“老济南人传说,相爱的人买了剪子巷的剪刀,在长春观里各剪一缕头发纠结在一起,此后三生都不会分离。方纯,这次的事结束后,我想带你去济南。”叶天坚定地说。如果没有地下世界仓库一战,没有“牛头马面降”的袭扰,他是不会如此放胆表白的。他这么做,只因为——留给自己和方纯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好,我答应了。”方纯低头,温柔而坚定地回答。
“好。”叶天不再说什么,两个人的身体渐渐靠在一起,沐浴在猎猎江风之中。
向西南走了一阵,道路越来越窄,有几段仅能容许一车勉强通过。稍有不慎,即将连人带车一起翻入千米之下的江中。到了此处,伟人诗词中“金沙水拍云崖暖”一句的意象尽在眼底,只是每个人心中没有“暖”意,只剩“高处不胜寒”之“寒”意。
在一个名为“象根沟”的小寨子里,叶天找到了两名愿意当向导的苗族中年夫妻,男的叫宝冶,女的叫金珠妮,都是面相老实的药农。
“太平寨里住的都是药农,总共有十五户,大概六十多个人。土司大院原先属于山苗大族寇干一家,是受到过元朝皇帝正式册封的大土司,在山里的势力很大,说一不二。解放前,红军、白军、土匪、日本人在这里混战,寇干家的六个儿子全都战死了,家产和漂亮女人被土匪抢光,剩下的老人、孩子、伤员被绑在大院里,一把火烧死。从那以后,就没有人愿意靠近大院了,说那里下雨天就闹鬼,是说日本话的日本鬼,专抢漂亮女人。再后来,太平寨就只剩下老人和孩子,有力气的年轻人都离开了,去下江的大城市过好日子。”金珠妮的话多,以上这些都是她说的,而她的丈夫宝冶只偶尔用叹气、干笑、点头或摇头做回应,很少说出有实际意义的词汇来。
寨子里的住家条件非常简陋,大部分是石屋、草屋,瓦房只有寥寥数间。越向深山里去,条件想必更艰苦。
宝冶家堂屋的墙壁都被锅灶熏得灰黑一片,看不出原来的颜色。他们俩的脸也一样,因长期的日晒风吹而皮肤皲裂,粗糙不堪。只不过,山民们习惯了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的日子,循着祖祖辈辈传下来的方式,过着苦行僧一般的生活。
方纯很谨慎地问:“近几天有没有大队人马从象根沟经过?”
出人意料的是,两人居然同时摇头。
方纯诧异地追问:“没有?通往太平谷共有几条路?”
宝冶回答:“就这一条。”
金珠妮随即补充:“原先有几条从东面翻越雪山的老路,沟深坡多,只有夏秋两季通行,冬春被冰雪覆盖,根本连个人影都看不到。地图上连画都没画,因为前几年勘探队来的时候,觉得那些路根本不算是路,画上也不会有人走。”
“你们能够肯定吗?近几天、近一周没有一大队人经过?或者说,是一大队人分成几批、十几批过去?”方纯按了按太阳穴,放松了一下精神,继续追问。
宝冶、金珠妮一起摇头,又对望了一眼,由金珠妮开口回答:“十天里,共过去不到二十个人,几乎全都是进山收药材、收山珍的老熟人。他们一个寨子一个寨子地过去,先看货、付定金,等到最后开着三轮车拉走。我们这里自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