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草-第13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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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这个时候,一片薄薄的雪花随着微风飘了过来,落在了几人脚下。
推算起来,眼下应该已经入冬,即便在南境,偶有落雪也不算太过反常之事,但这“雪花”却十分不一样,在暗淡的光线中并没有显出晶莹洁白的色泽,反而有些发灰。
姜云舒谨慎地蹲下身,夕风帖服地包裹在手上,这才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戳了它一下。
“雪片”倏然散碎,化成了极细小的一蓬烟尘。
她眉梢诧异地挑起来了个微小的角度,轻声说道:“不是雪,像是大片的灰烬,但是其中也没有土系或者火系的灵力。”
这种不含灵力的东西,她只见过一次,就是那一次,一座矗立了千年的古城一夕之间被夷为平地。
叶清桓显然也想到了同样的事情,对着刚刚聚拢过来的其他几人简单解释了几句,绿绮道:“我先去看看,你们……”
一阵毫无预兆的大风打断了她的话,几人全都面露惊愕。
——风中也没有丝毫灵力!
即便是食灵兽也做不到将无形无质之物中的灵力攫取干净。
就在几人怔忪之际,风愈发狂躁,不带有一丝灵元的气流如同被放出牢笼的饥饿猛兽,凶悍地扑过来,卷起满地落叶,片片红叶之间,又有无数灰白的大片灰烬被搅碎,与林间水汽混合在一起,变成稀薄的泥水,喷洒在人身上。
狂风不知从何处来,又无处不在,姜云舒的发辫瞬间就被吹散,长发被风卷起,抽在脸上如同一道道鞭子,她一张嘴,就被糊了满嘴的头发和泥水,连忙“呸呸”吐了好几口,捂着嘴大声喊:“这风不对,那边有个树洞,先去避一避!”
倒不是别人反应慢,而是她修为最低,护体灵力也最弱,反倒第一个觉出了狂风的危险。
边喊,她边捏起咒诀,脚下土地发出挤压般的低鸣,在她身前竖起了一道简陋的土墙。但这一尺来厚的土墙却仅仅存在了几息光景,风愈发猛烈,虽无灵性、无法被人操控,却自然而然地化作了成片的风刃,只听“砰砰”几声闷响,土墙便被击穿了好几个豁口,压实了的泥土块扑簌簌地往下掉,刚一落地,上面就飞快地覆盖了一层灰白灰烬。
姜云舒已经避到了一棵古树根部的树洞里,其他几人紧随其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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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商虚弱地侧首回望,只见碎木近在咫尺,已无空间再召壁障阻挡,他心中发沉,扣住姜龋Р蠓龅氖直阋瓶�
他尚未推动,却见叶清桓忽然扬手掷出一物。
一道碧色从他手中飞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斜插入两人与飞箭般的碎木之间,被狂风裹挟的碎木冰雹似的尽数打在了那东西上面,而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姜龋б仓沼诮派檀搅耸骱螅饺司偷胤鼋耸鞫粗小�
一阵清脆的碎裂声紧跟着传来。
姜云舒这才看出,那被当作盾牌掷出去的居然是叶舟,翡翠般的小舟经过祭炼,要比精钢更加坚实牢靠,可即便如此,也仅仅抗住了一波攻击,便分崩离析,散落成了千百块的碧绿的碎玉。
众人心有余悸地面面相觑,一口气卡在胸口,不知该提起来还是松下去。
偏偏姜云舒没眼色地赶在此时说道:“不知你们发现没有,方才那些碎木头坚硬无比,是因为……”她声音发干,表情更是诡异:“树枝是从这些鬼树上折下来的……”
叶清桓脸都快青了,看起来十分想掐死她这只乌鸦。
就在她话音刚落的一刹那,又是爆豆子似的几声猝响,似乎又有好几根树杈折断,被风势卷起,重重砸在他们藏身的巨大古木上。粗壮如塔、连刀斧都无法撼动的古树微微颤动起来,发出洪钟般沉重的嗡鸣,又是一大片零散的碎木屑炸开,几人立即紧紧贴住洞口两侧,同时施展护体法术。
木屑却无孔不入,在林间几番碰撞之后,方向更是难以判断,不多时,连被叶清桓极力护在身后的姜云舒,身上都被划出了好几道细长的血痕。
……这风得有多大?
没给人想明白的时间,古木再次颤抖起来,每一次都比之前晃动得更加剧烈,姜龋С米帕秸蠓缍淘莸募湎渡焓殖鋈ィ戳思赶峦饷媾糖氖鞲锹堑春敛灰馔獾馗芯醯搅嗣飨缘乃啥�
他皱眉道:“不行,这里躲不了太久!”
整片林子都已经变成了狂风肆虐的险地,他们所在的地方早晚会被彻底卷入,而一旦这株古树倒塌,溅起的碎木只怕在一瞬间就会致几人于死地。
这从上古流传下来的巫地大阵诡异凶残无比,完全不是当世修者所能抵挡的。
卢景珣抹去脸上渗出的血,苦笑:“可除了这里,更无处可去。”他引以为傲的家传咒符,在这样的风中和破纸片也没有什么区别,若是老家主在,或许还能……
他压下毫无意义的思绪,向外望去。
静默片刻之后,他却看到了什么奇怪之处似的,忽然回头:“方才……”
同一时刻,叶清桓也沉吟道:“最初的时候……”
两人的声音交织在一起,彼此都怔了一下,卢景珣先退让道:“含光真人的意思是?”
叶清桓这会儿没再端着“众生皆蠢”的架子,而是微微颔首致意,快速说道:“最初时风中有灰烬,而林中没有,可见风有源头,并不是凭空而起,我在想,源头处是否会有生机。”
他是风行天灵根,即便如今肆虐的狂风中并不含有丝毫灵性,但就算单凭多年修行的直觉,他此时的判断也总比瞎蒙要更靠谱些。
卢景珣第一个附和:“在下也如此觉得,虽然风似乎是从四面吹来,但若细看,外面树木似乎已经开始向一边倾斜,或许相反处就是风起之地!”
风起之地不知有什么古怪在等着,但也总好过龟缩在这个摇摇欲坠的树洞里等死。
绿绮本就果决,闻言断然道:“那还等什么!走!”
她抓起身旁的铁琴,可手刚一搭上去就愣了,这才想起来琴弦已经断了大半,连一首最蹩脚的曲子都奏不出来了,遑论施展高深法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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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等别人出言反对,他低声解释:“即便你我全盛时,也绝无法护住所有人安然到达,若是独自一人还有两三分把握,你们先在此等待,我自己过去看看,若源头处有法阵催动风力,我可尝试毁去,若不行,或者那里也是死地,你们再试别的法子!”
说完,他转头深深看了姜云舒一眼:“十七脾气不好,你多担待些。”
不待回答,他周身泛起玉石般润泽微光,毫不迟疑地踏入了疾雨般的碎木涡旋。
第126章 沙海
风暴持续了足足一个时辰,不知有多少树枝在风中摧折,如同擂鼓的重锤,一下又一下地撞上几人藏身的巨木,间或夹杂着细枝折断的刺耳声响。
树木中硬而坚韧的木质被拉扯到了极限,发出扭曲的“咯吱”声,成片的林木开始向一旁缓缓倾倒,密如罗网的根系无法支撑上方沉重的重量,在拉离大地的途中终于不堪重负,一条条绷断,像是被放大了千万倍的甩鞭声般噼啪作响,泥土迸溅出几丈高,倒下的巨木轰隆砸在旁边的树上,一时间枝杈碎落如雨。
几人躲藏的古木虽然粗壮,但因为中有树洞的缘故,在坚固程度上甚至比不过中等粗细的树木,能坚持到此时已纯属侥幸,几人靠在洞壁上都能清晰感觉到不间断的摇晃,仿佛下一次冲击就会让它从根部折断。
姜云舒按住太阳穴,重击带来的震荡与回声在树洞的空腔里回旋,震得她脑子都快要变成一团浆糊。就在这个时候,她听见绿绮冷冽的声音似乎隔着一层纱传过来:“跟在我身后!树要倒了!”
仿佛就是为了验证她的话,又一次剧烈的撞击传来,嗡鸣还没来得及全部爆发出来,就被一道刺耳的碎裂声打断了,洞口旁边的树壁赫然被砸出了个脸盆大的缺口,参差木碴尖锐地彼此相对,像是一张择人而噬的血盆大口。
这缺口在古木上并不算太大,却成了足以毁掉长堤的蚁穴,自它开始,原本牢固的木头纹理开始从中间被强行扯开,令人牙酸的“吱呀吱呀”的声响由弱而强,渐渐充满了整个空间。
“走!”绿绮再次低喝,一马当先地冲在了最前面。
她左手斜抱铁琴,狠心将仅剩的一条琴弦挑断,右手五指用力按住弦眼,直到指尖全都渗出血来,这才沿着琴身猛然向下一划!
五条血红色的新弦突兀地沿着她划过之处凝结,而她的手也像是被吸干了血肉,转眼就只剩下一层枯槁松弛的皮肤裹着底下的骨头。
绿绮脸色惨白,额上冷汗涔涔而落,但却没有丝毫动摇,将铁琴换至右臂托住,完好的左手飞快地拨出一连串泠泠琴音。
绯红的结界应声将几人环护在中间,居然真的挡住了风中四溅的木屑与碎石!
可即便如此,暴风本身也凝成了无数风刃,尖刀般刺向几人。
叶清桓手掐咒诀,喃喃念了一句什么,只见他周身浮起一层淡淡青光,连漆黑的瞳孔都被染上了透明似的青色,本应无形无迹的风清晰地倒映在了他眼底,他抬手,浓郁而凌厉的风行灵元化作片片纤巧柳叶射出,每一片柳叶都不偏不倚对上一道天成的风刃。
两道针锋相对的厉风□□撞,发出金玉相击般“叮”的一声,而后双双消散。
一时间四周叮叮咚咚响个不停,如同一曲轻快乐曲。
这样一来,虽然暂时没有了性命之忧,但无论是绿绮还是叶清桓,消耗都十分巨大,几人前行不过百余丈,他二人的脸色已经惨淡得吓人,连步伐都开始有些蹒跚。
其他三个人急在心里,却不敢稍有多余动作,生怕反而破坏了这摇摇欲坠的平衡,反而将众人推到万劫不复的境地。
突然,铁琴上五道血色琴弦 “噼里啪啦”一阵乱响。
原本凝实的纤长琴弦在一瞬间化作了血水,飞溅开来,绿绮猛地一晃,几乎软倒,幸好被早有准备的卢景珣接住。
被隔绝在外的木屑与碎石顿时乱箭般从四面八方飞来!
姜云舒愀然变色,狠狠一咬牙,腕间符印光芒大作,夕风直接以雾气模样现身,堪堪赶在几人被打成筛子之前将他们重新环绕进去。
也正是在这一时刻,她才真切地感觉到了元婴修者的力量,还有姜龋Я傩星澳蔷浠暗暮濉嚏泊潘羌岢智靶辛耸僬桑约翰还С乓凰玻阋丫醯弥苌砭龆疾私扑榘愕木缤矗庋氯ィ静豢赡苷业较乱桓霭踩亍�
白雾每一刻都在变得更加稀薄。
可正好相反,青色的柳叶数量却陡然暴增数倍,不仅仅抵住了风势,甚至将雾中漏进来的碎木也同样击飞。
姜云舒心中骤然缩紧,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自责与惶然油然而生。
而就在这种无计可施的自责几乎攀到了顶点时,怒吼的狂风突然毫无预兆地戛然而止。
四下里骤然安静得落针可闻。
姜云舒一个踉跄,单膝跪倒,像是刚刚获救的溺水者似的大口喘息起来,经脉里刀刮般的剧痛并未停止,反而在终于松懈下来之后愈发难忍,让她费了好大力气才没惨叫出声。
她在一阵又一阵的疼痛中瞧见叶清桓走过来,连忙挤出了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脸,却理所当然地谁都没有骗到,叶清桓不作声,递过来一瓶药,只是眉头微微皱着,像是对她的逞能有些不快,姜云舒便委委屈屈地瘪了瘪嘴,哆哆嗦嗦地哼唧了声:“我知道我蠢,我不自量力……你别骂我……”
见她还有精神贫嘴,叶清桓眉间郁色散开少许,无奈地看着她,他一直动作稳定,连手指都没有抖一下,但直到这时,刚要开口,却突然面色微变,猛地别过脸去,吐了一大口血在地上。他呼吸一轻,像是骤然意识到了什么,用力按住胸口,缓慢地将嘴里残存的血腥味道咽下去,又过了一会,才在姜云舒几近惊恐的注视下慢慢摆了摆手:“没事。”
几个人服下了药,不敢原地久留,未等到药效全然发挥出来,便继续沿着既定的方向前进。
姜云舒那句没来得及问出的话就只能硬生生憋了回去。
她全身的疼已经褪下去了,却依旧没有心思黏着叶清桓,反而拖着脚步慢腾腾地缀在后面,说不出是茫然还是惶然的情绪与之前的狂风一样,不知是从何处来,却一遍又一遍地在胸中回荡,她隐隐有些晕眩,只觉眼前的一切都已被无声地抽离了出去,虽然还能够看到,却给人一种不真实的疏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