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倾秦王心:疑是故人来-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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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着母后,母后也看着我,我看着她眼中泪眼婆娑的我,我看着她眼中再度潋滟的泪光。
母后看着我,微笑着张开嘴,泪水顺着她的脸,在她闭口的一刹那滑落。
“好吃吗?”我勉强让自己露出一个微笑。
“好吃,”母后擦了擦眼,又反手擦了擦嘴,微笑着对我点点头,“好吃,政儿喂给母后吃的,怎会不好吃?”说着,她又抬手为我擦去夺眶而出的泪。
我们母子相视而笑,笑落了串串眼泪。
我知道横亘在我母子之间十四年的心结已彻底解开,再没有任何人,任何事可以破坏,可以阻断我们母子的亲情。
我又是眼前这女人心爱的政儿了,她也重新恢复为我记忆中的慈母。
“母后还记得上林的梅林吗?”这时节上林的梅花开得正好。
“嗯,”母后点点头,现出悠然回想的神情,“记得,那里的梅花美极了。”
“那过几日,我们去上林赏梅可好?”近日,北疆不时有恼人边报传来——匈奴屡犯边界,搅扰边民,这几日,我正与朝臣商议对策,待对策议定,我定要带上母后还有她去上林尽性赏玩。
“好,”母后看着我宠溺地笑,“只要政儿喜欢,母后怎样都行。”
“到时我们在上林多住些日子,噢,对了,这时节兰池里的鲤鱼最是肥美,我命人多捕几条,清蒸了,母后不是最喜欢吃兰池里的鲤鱼吗?”
“政儿竟一直记得?”母后下颔微搐,看似又要落泪,她抬手抚上我的脸,轻轻抚摸。
“当然记得,”我抓住母后抚摸我的手,贴在脸上,“只要是母【炫】后喜欢的,政儿都【书】记得,我还记得母后【网】一直非常喜欢上林的雪,以前每到冬天母后都要去上林赏雪的。”
母后看着我,感慨一笑,“是呀,母后的确很喜欢上林的雪,因为,”她微顿,似在回想,“因为,上林的雪象极了邯郸的雪,每次看到上林的雪,母后就会想起邯郸,就会想起从前……”她忽然停下来,眼泪簌地一下落下来。
想到从前吗?若可以,母后,我也想回到从前,回到我们在赵国的日子,提心吊胆却又幸福无比的日子,我生命中最美好的日子。
我轻轻为母后擦去脸上的泪,把她的手紧紧握在自己手中,“母后,再等几日,等政儿处理完政务,我们就去上林,去赏雪,观梅,好吗?”
我不知上林的雪因何会让母后想起赵国,在我看来咸阳的雪和上林的雪并无区别,不过既然母后喜欢,那么,我就陪她去,陪她赏雪,陪她一起重温久违的幸福。
“好,好,”母后微笑望我,不住点头,“只要政儿高兴就好。”
我和母后又聊了很久,聊我们在赵国的岁月,聊这十四年来我的生活,我的政绩,后来母后看到了我腕上的红线,所以,我们还聊了姬梅。
不觉已过三更,母后露出倦意。
“母后,您早些安歇,政儿明天再来看您。”我起身准备回宫。
“好,母后确实有些累了,政儿也早点回去休息吧。”母后费力地站起来,想要送我,不想又是一个踉跄。
“母后,当心!”我手急眼快地扶住她。
母后摇遥头,自嘲一叹,“唉,真是不中用了,”她对我笑笑,“母后说不上哪天就去见你父王了,也不知他会不会怪我。”她似想起了什么。
“母后,不要说那样的话,”我的心猛地一痛,“政儿希望母后可以长命百岁,永远陪着政儿。”
“好,好,母后长命百岁,母后一直陪着政儿。”母后的语气听上去象是在哄着撒娇的孩童。大概在她眼里,我永远只是个长不大的孩子吧。
“政儿!”
什么?我回过头,望向站在寝殿门口目送我离去的母后。
“再来时,带上你说的那个燕国公主,母后想看看到底是什么样的女子能让我的政儿爱若珍宝。”母后站在暗蓝的天宇下,款款地笑着,星光映亮了她苍老却又光华夺目的脸。
母后的笑,如烂漫春花在这静寂夜色中璀璨绽放,一刹那,我仿佛又看到那个年轻美艳的女子,站在院门口,关切地对着和小伙伴奔向远方的儿子长声叮咛,“政儿,别贪玩,别忘了早些回来吃饭。”
思及往事,心中发酸,想到姬梅,却又涌上无限甜蜜。
“知道了母后,明天我就带她来见您!”我笑着大声应道。
第36章 第二十一章:天人永隔
赵政 (嬴政)
朝堂之上,我有些心不在焉,殿下臣子们还在没完没了的絮絮唠叨,往日不觉如何,今日听在耳中份外聒噪。
我坐在御座里装模作样地听着,其实一句也未听进去,这不是一个称职的国君应有之举,明知不该,却还是控制不了心神一次次飘向他方。
握拳挡住嘴,我假意咳嗽了下,手微微松开,梅香扑鼻,拳中是姬梅送我的香袋,呃,确切点说,是我从姬梅那里厚着脸皮讨来的。
大概谁也料想不到,堂堂一国之君居然会向别人讨要东西,而且还只是个不起眼的小小香袋。
在别人眼里它或许只是个不起眼的香袋,在我眼中它却是无上的至宝。
眼前浮现出那人梅般清雅绝尘的容颜。
“政儿,再来时,别忘了带上你说的那个燕国公主,母后想看看到底是什么样的女子能让我的政儿爱如珍宝。”耳边响起母后的叮咛。
好的,母后,待会下了早朝,政儿就带那人去见您,希望到时您也会同我一样喜欢她。
下了早朝,我急急回到长杨宫,准备换了便服后去庆元宫带姬梅去拜见母后。
我迫不及待地想看到母后与姬梅相见的情景,母后是否也会如我初见姬梅时惊讶,惊讶人间竟还有这样不似凡人的女子。
穿中衣时,衣带忽然断了。
我的心无由一颤,这是个不祥之兆,要出什么事了吗?正自沉吟,有近侍急趋而入,来到近前,扑嗵一声跪倒在地。
那人弓腰伏首趴在地上,身体微微地抖着,偷眼看了我一眼,一副胆战心惊,欲说还休的模样。
真的出事了吗?我稳了稳神,沉声问,“何事惊慌?”
“启奏大王,太后,太后……”近侍趴在地上,懦懦地嗫嚅着。
母后!我心巨震。
我一把推开服侍我穿衣的宦人,几步来到报信的近侍跟前,一探身把他从地上揪起凑至眼前,“快说,太后怎么了?”
“太后,太后,”近侍结巴得更加厉害,“太后薨,薨了。”
“什么?!”一瞬之间,我只觉天眩地转,眼前发黑,“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不可能,不可能!我一定是听错了,我一定是听错了!
“太、太后薨了。”
我盯着那人惨无人色的脸,心一瞬停跳,四肢百骸如坠冰河,霎时,浑身冰凉。
眼前的一切忽然诡异地摇摆起来,地震了吗?为何我感到天旋地转,站立不稳。
心似被什么东西戳了无数个洞,麻麻的,凉凉的,却又痛不可抑,如被油烹。
“太后薨了,薨了……”耳边不停地响着那该死的声音。
我狠狠地盯着那人的脸,他在说谎,他一定在说谎,就在昨晚,不,就在几个时辰前,母后还亲手为我做了一碗寿面,还紧紧地把我搂在怀里;就在几个时辰前,我还看见她如花般美丽的笑妍。
她怎么会死?怎么会死!
我胸口一片空白,不能思维,胸口憋闷得要命,喘不上气来。突然,有什么东西顺着喉咙逆涌而上,来势汹汹。
我忍不住张口。
“陛下——”眼前的人一声惊呼,瞬间瞪大了眼。
怎么了?我勉力凝神,何事让他如此惊恐?
血?我皱眉,他脸上怎么全是血?哪来的血?刚才分明是一张惨白的脸。
呃,喉间再度传来强烈不适。
噗——
一口血从口中直喷出去。
这次不止是脸上,那人的前襟上也绽出了斑斑点点的刺目腥红。
眼前阵阵发黑。
“陛下,陛下!”
“滚开!!”我用力推开欲扶住我的近侍,踉跄向外走去。
母后,等等政儿,政儿这就去看您!
我扑到母后的床前,跪倒在地。
母后躺在床上一动不动,象是睡着了,面容安祥,嘴角似乎还带着微微的笑意,双手放在身体两侧。
“母后……”我轻声唤她。
她不动不语。
“母后……”我提高了声音。
她还是不理我。
我伸手去摸她的手,就在几个时辰前还温暖柔软的手,此时已经冷硬如冰,难言的恐惧与悲伤刹时弥散于我周身的每个毛孔。【﹕。。】
我趴在床沿上,伸手轻抚她冰冷的脸,固执唤她,“母后,是政儿,政儿来看您了,您睁开眼看看政儿,看看政儿好不好?”
母后依然沉静“安睡”。
“母后,求您睁开眼看看我,看看政儿,求您了母后,求求您……”
胸中撕裂般地痛,一阵反胃,血再次逆涌而出,我赶紧用手捂住嘴,以免弄脏母后的遗体。
为什么?为什么不等我?
为什么当我满心欢喜地以为可以重新拥有你的爱,可以弥补对你犯下的过错,你却走了?
为什么不给我补救的机会?
我们不是说好了要去上林赏雪的吗?你不是最爱那里的雪吗?
你不是答应我要长命百岁,要永远陪着我的吗?
你不是说想看看让你的政儿甘心首疾的女子到底是个什么样子吗?
为什么就这样匆匆地去了?为什么?
你是在惩罚我吗?你是在用你的永远离去,换得我对你的永远负疚吗?
母后,你好狠的心!
好狠的心!!
我直直地盯着母后低喃,“我恨你。”
我狠狠地瞪着母后大喊,“我恨你!!”
无论低喃,还是大喊,床上的人始终沉默。
眼前一片模糊,脸上一片泪湿。
“为什么?!为什么?!!”我趴在床沿上,痛哭着捶着床板。
母后,醒来,别丢下政儿一个人,别丢下我!
姬梅!姬梅在哪儿?
姬梅的影像倏忽划过脑海,孤独绝望的心中,因为她的倩影瞬间有暖流漫过。
昨天我答应了母后要带姬梅来见她,让她看看我的珍宝。
姬梅,我要见姬梅。
现在,马上。
第37章 第二十二章:悲伤君王(1)
姬梅
初到秦国不久,我无意中从庆元宫宫人的口中得知赵政的母亲——赵太后还活着,只不过,一直被幽禁在甘泉宫,外人不得入,她不得出,赵政也从不去看她。听说,赵政当年还发过“不及黄泉不相见”的毒誓。
我想起在燕国时听到的秦宫秘闻。
他们说赵政并非秦庄襄王子楚的亲生儿子,庄襄王不过是他名义上的父亲,他真正的父亲其实是吕不韦,那个帮助庄襄王当上秦国储君,最终登上秦王之位的卫国商人。
他们还说,秦国的国母赵太后,原只是吕不韦的一个小小姬妾,有了身孕后,被吕不韦送给蒙在鼓里的庄襄王,生出来的孩子,就是当今的秦王赵政。
最让人瞠目结舌的是他们说赵太后在庄襄王死后不甘寂寞,先是勾搭上了老情人吕不韦,后又在吕的引荐下勾搭上一个假阉,后来还与这假阉生下了两个儿子。事情败露后,假阉被赵政车裂,两个孩子也被扑杀,而赵太后从此也被幽闭起来。
一次从永巷探望族人归来,我让车夫带我去甘泉宫,我也不明白自己为何要去那里。
不知道。
但我就是想去。
那天下了很大的雪,我下了车,望着眼前的巍峨的宫殿,瞬间窒息。
窒息于这座宫殿散溢出的浓稠悲凉。
那悲凉,在纷飞的雪花中,在沉郁的天幕下,凄怆透骨。
那是一个女人,一个母亲的悲凉。
这女人自有她的不是,只是,她的不是皆因男人而起。
若她当初所托是一个真心以待的男子,而非薄情寡义将其作为棋子玩弄于股掌之上的狡诈之徒,或许就不会有日后她的秽乱宫廷,也不会有今时的母子情绝,冷宫幽禁。
再优渥的生活,再高贵的封号,再风光的排场,都抵不过爱人发自肺腑的一句温存软语,都抵不过永夜独居的凄清忧伤。
我为这宫墙后的女人深深悲哀。
……
前晚,赵政问我是否知道“明天”是什么日子?
当然知道,国君的生日,我怎会不知,怎能不知?莫名,我想到了他的母亲。
赵政,你不会想念自己的母亲吗?
我试探他,劝导他,我不知自己何以如此煞费苦心地去游说我的仇人与他的母亲冰释前嫌,他们母子和与不和与我何干?可是,当我一想起那天雪中的所见,我就忍不住,忍不住要去劝他,我真的很想让他去看看,去看看那个被他幽闭了数年的可怜的女人,他的母亲!
起初,赵政怒不可遏,不过令我意想不到的是,后来,他竟带着我去了传说中的禁忌之地,他带我去见那传说中的禁忌之人——他的母亲。
我随他去了甘泉宫,在太后的寝殿门外,我转身离去。
我深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