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凤虚凰-第3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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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征讨匈奴又杀了多少人?唐太宗为当皇帝,连自己的亲兄弟都杀,跟这些帝王相比,我杀这点人算得了什么?
那些死在我手里的女人正该感到荣幸,她们的牺牲为我换取力量,将来等我成就大业,自会记住她们的好处,为她们树碑列传,让她们流芳百世,这不是比那些生而无闻,死不留名的平凡女子荣耀得多吗?你也是,能做我的替死鬼,是你前世修来的造化。”
慕容延钊怒极失语,赵霁忍不住替他大骂:“没见过你这么不要脸的人,一个落魄书生还敢自比秦皇汉武,那些女孩子本来过得很幸福,被你这恶贼害死,心里不知多怨恨呢!我是她们,化作厉鬼也要吃你的肉,啃你的骨!”
廖进冷哼一声,剑芒再次指向他。
“我这就让你变鬼,看你能耐我何。”,随后趾高气昂嘲讽,“大名鼎鼎的玄真派弟子到了我跟前也得乖乖变成烂泥,看来都是浪得虚名。”
他正欲举剑,旁边商荣忽然大口大口喷血,像受了极严重的内伤,廖进不明所以,又惊见他摇摇晃晃站起,目光像融化了的铁水般烫人。
“谁说玄真派都是烂泥?这里还有一个能打的。”
慕容延钊和赵霁都明白过来,商荣是用本门内功心法强行逼出体内毒素,吐出大量毒血的同时,自身经脉也受到重创,搞不好会当场毙命。
“商师弟,不可!”
慕容延钊情知阻止不会奏效,他这师弟傲骨嶙嶙,绝不肯忍辱偷生,既为釜中游鱼,势必殊死一搏。
商荣气血乱涌,浑身疼痛,但也恢复了七八成功力,可与贼人堵斗,屈指拭去嘴角鲜血,向廖进冷笑:“你难道就没反思过?那些大人物不重用你,不是因为没眼光,而是你本身就是无能之辈,心比天高,命如纸薄,还敢抱怨自己怀才不遇。”
他的语气是毒液浇廖进的自尊,是钢刀宛他的心肝,他不明白这小小少年为什么和那些大人物心曲相通,说他们说过的话,学他们做过的表情,那双包含藐视的眼睛形同一座炼狱,他已经脱胎换骨的灵魂也经不住焚烧。
“臭小子,你活腻了!”
人如虎,剑如爪,凶焰高炽地扑向商荣,手无寸铁的他全身笼罩在凌厉的剑气下,上天无路入地无门。说时迟那时快,乐果儿倏地窜出来,顺着廖进的背脊爬上肩颈,照着他的右耳狠狠撕咬。
廖进算计到了方方面面,却百密一疏漏掉这只小猴子,吃痛停住攻势,反手来捉,乐果儿已叼着他耳朵上一片肉敏捷地逃开了。
对面商荣也一个跟头避开,脚尖挑起地上的佩剑,剑锋刷地向敌人咽喉疾点。
廖进一剑劈空,侧身收招,一招“飞剑截腕”来斩他的手臂,商荣于一片白影中回剑横扫,已将对方的剑扫得荡开了去,一来一往七八个回合,打得剑光喷吐,满目灿然。
可惜气势上虽不输,终究重伤在身,很快就被廖进占据上风,身上已增添好几处剑伤,在黑夜里开出朵朵血光。
这血光仿佛热油泼在赵霁的怒气里,火光冲天,赤焰千里,其他念想都成灰烬,只有一个百炼成钢杀了那个淫贼!
他效仿商荣运功逼毒,从丹田里硬提一口真气,震动五脏六腑,冲开七筋八脉,哇哇吐出一升鲜血。然而功力不足,只能勉强恢复行动,做不到上阵厮杀。
正急似热锅上的蚂蚁,乐果儿跳回到他跟前,小家伙吓得扒耳搔腮,守住他吱吱叫唤。赵霁想起它方才撕咬廖进的那一幕,乍然获得启发,膝行匍匐地爬到耿全身边,拉开他的衣襟,扯下他腰间的革囊,一边快速翻找,一边急冲冲问:“你带毒、药了吗?哪一种最毒?”
此时他和商荣是唯一的希望,耿全忙帮他掏出藏在怀里的土陶瓶。
“这是十蛇粉,见血封喉,无药可解。”
他猜准了赵霁要对廖进下毒,却没猜出他的下毒方式,只见他倒出一捧毒粉,毫不犹豫塞入口中。耿全以为这孩子吓破胆想要自杀,惊忙打落药瓶,赵霁吐出多余的毒粉,愤然低吼:“小爷跟这畜生拼了!”
耿全尚不明白他的用意,已先被他壮士断腕的气魄镇住,心中闪过一线光亮,拿出一只银嘴的骨哨。
“我受伤太重,气息不足,你把这哨子交给慕容少侠,让他不停地吹,附近兴许有我们诸天教的教友,听见哨音定会赶来援救!”
赵霁依言将哨子扔给慕容延钊,准头稍微偏了数尺,却也顾不得捡拾,因为商荣又被廖进刺中,这次伤在右腕,只好改用左手握剑。
胜负已见分晓,但愤怒排山倒海,绝望无处立足,那么多冰清玉洁,韶颜稚齿的女孩子被这肮脏丑陋的恶棍玷污、杀害,为了这些夭折的生命,为了世间公理也要拼尽最后一口气,否则对不起师门教诲,对不起手里的剑,更对不起自己心中的信念。
廖进这时也不急于取他性命,准备将他零刀碎剐,慢慢虐杀,先割掉他的鼻子,毁去他的容貌。
出招前一刹那,一声锥子似的的哨音钻入耳膜,刺得他脑袋跳痛,剑锋也为之一滞。
赵霁瞅准机会,学乐果儿的动作扑上他的后背,满口铁齿铜牙如数陷进他的后颈,血腥眨眼盈满整个口腔。此时他嘴里充满毒液,化身一条剧毒的大蛇,要把这凶穷恶极的贼人送入地狱。
廖进的挣扎只维持了片刻,毒素已游遍他周身血管,身体像被巨蟒勒紧了,骨头一寸寸粉碎,筋脉一根根断裂,七窍里渗出鲜血,跟着哑然倒地,也如烂泥般抽搐着摊开来。
赵霁没有松口,他的意识心智都灌注于齿间,不曾发觉毒素也渗透到了自己体内,眼眶渐渐被血水浸湿,呼吸开始麻痹,闻不到气味,感知不到疼痛,听觉丧失前,一声声鬼啸鹰嗥的哨音犹如战时连绵不绝点亮的烽火台,不屈不挠地同黑暗展开抗争。
赵霁以为自己死了,云里雾里地走进地府,见到了父母和费姨娘,喜糖儿也跑来迎接他,阖家团聚,满心欢喜,暂时把阳间事的抛到脑后。忽而听到一阵哭声,有人在忘川对岸呼唤他,那个白衣胜雪的少年,分明是商荣。
看他哭得悲痛欲绝,赵霁又惊又喜,心想这人对自己凶恶一世,到底在死后表露真情,也不枉自己为他送掉一条命。乐呵呵挥手大喊:“你别哭啦,我回来陪你就是了。”
不禁往前跨出一步,立刻滚西瓜似的落下奈何桥,一个激灵醒过来。
“赵师侄,你终于醒了!”
床前当真坐着一个泪人,眉眼也很俊美清秀,却是他的七师叔王继恩。
赵霁茫然若失,呆呆注视他一会儿,感觉身体像在醋缸里浸了三天三夜,酸痛得快要化开。
“别动,你身上余毒未散,内伤也没好,得静卧调养。”
王继恩在他脑后垫了只软枕,端起瓷碗喂他喝米汤。
赵霁看他眼皮肿得老高,脸颊的皮肤都被泪水冲刷得透明了,想必守了自己很久,再看房内的布置,知道此处是玄真观的客房。
“我回来多久了?”
“六天五夜。”
“我怎么活下来的?”
“你运气好,那晚出事时附近正好有诸天教的神医路过,听到大师兄吹出的哨音,马上赶去营救,他身上带着解毒灵药,一到那儿就灌你吃下去。可是你中毒太深,服了药也不能脱险,大师兄他们将你送回玄真观,师父用内力为你逼出残毒,这才转危为安。”
赵霁还想继续下一个问题,房门打开,飞进一片薄如蝉翼的阳光,商荣神清气爽地站在光线中,六天前的险情好像没在他身上留下丝毫痕迹。
“我就说这小子死不了,你那些眼泪算白流了。”
他进门直接调侃王继恩,却对伤者不闻不问,赵霁气得眼前发黑,真想立刻死过去,看他是否还能保持无所谓的德行。
王继恩起身让座,一如既往的温顺恭敬,商荣按住他的肩膀。
“你坐你坐,我就是来问问你明天想吃什么,师父给了我五两银子,让我下山买些好酒好菜,明天好招待客人。”
王继恩听说薛莲明日要来拜访,便问:“采花贼不是已经抓到了吗?她还来做什么?”
“不知道,可能有别的事吧。你有什么想吃的想喝的尽管说,这回咱们可以假公济私,好好打打牙祭。”
“师兄决定就好,我无所谓。”
“行,那我就看着安排啦。”
赵霁见商荣拔腿要走,挣扎着爬起来大骂:“商荣!你都不问问我是死是活吗?”
商荣回头眯起眼睛看他,口气仍是无所谓:“你不是活得好好的吗?我眼睛又没瞎,还问你干嘛?”
“你眼睛是不瞎,但心太黑!”
赵霁抓起枕头掷过去,歪歪扭扭爬下床,非要揍他两下才解恨。
王继恩急忙拦住,苦劝他别乱动,以免伤势反复。
商荣诮讪道:“王师弟你用不着担心,看他还有力气骂人,肯定没事的。”
他的冷漠像冷风,快把赵霁的肺叶吹炸了,人走之后,气得眼泪花花,倒在床上踢被捶枕,觉得自己一腔热血都洒在冰坨子上,还不如死了省心。
王继恩轻轻拍抚他的背心,柔声劝慰:“你别跟商师兄怄气,你刚受伤那会儿他很着急的,自己也受了重伤,回来还叫师父先救你,别看他这会儿生龙活虎,倒回去两天跟你一样连路都走不动呢。”
他将商荣当时的言行事无巨细描述一遍,以缓解赵霁的怨念。
赵霁相信王继恩不会诓他,却不明白商荣刚才为何冷落他。
王继恩说:“商师兄是你师父,当着你态度总要稳重些,你就别跟他计较这么多了,安心养伤要紧。”
赵霁在他哄劝下解开郁结,喝完米汤,精神也稍稍恢复,向他询问案件后续。
王继恩说:“当时神医也给那贼人吃了解毒、药,他命大活了下来,不过武功全废了,诸天教的人将他押送官府,他自知死罪难逃,将罪行一一招供,县令按律判处剐刑,昨天已在县城的菜市口正、法了。”
赵霁欣喜:“采花贼一死,大师伯的冤情也明了了,官府不会再难为他了吧?”
看王继恩愁雾遮面,他知道自己高兴得太早。
“采花贼只认了劫杀少女和杀害吴秀才母子的罪名,坚决否认香秀是他杀的,他说他只对处女下手,像那种千人骑万人跨的婊、子不仅无用反而有害。翠香楼的命案没破,大师兄仍是最大嫌疑人,好在县令对师父礼重,答应暂不提审大师兄,但为了对外有个交代,仍将他收押在了县城大牢。师父这几日忙着为你和商师兄疗伤,没顾上救他,可能也想让他吃几天牢饭,以示惩戒吧。”
赵霁明白慕容延钊之所以卷入命案,发端就在于他太爱流连**,行为有失端正,如今身陷囹圄也是咎由自取,陈抟被他连累挨了段化一顿臭骂,让他好好吃些苦头反省确是应该。可是冤有头债有主,追查不能停止,总归要将真凶绳之以法此事才算圆满。
晚间王继恩来送饭,带给他一包热烘烘的糖炒栗子,说是商荣给他的。
赵霁想起那日在峨眉县里,商荣曾许诺,假如他的计策成功就奖励他糖炒栗子。当时他不太在意,此时几乎忘得精光,结果商荣竟主动兑现承诺,这人很多作风都讨厌,只有言出必行这点挺讨人喜欢。
王继恩见赵霁盯着栗子乐开花,问他为何这般高兴。
赵霁傻笑搪塞,热情地请他吃栗子。
王继恩微笑摇头:“这是商师兄专门买给你的,我怎么好意思吃。”
赵霁笑道:“送给我就是我的了,我爱请谁吃就请谁吃,王师叔照顾我这么多天,我有好吃的当然要同你分享啦。”
说着亲手剥了一颗栗子,不管他害羞与否,硬是喂到他嘴里才罢休。
没等他屁股落回床上,商荣突然踹门进来,脸色好像刚擦过锅底的抹布,散发出烟熏火燎的焦味,箭步上前抢走装栗子的纸包,另一只手拽住王继恩说:“王师弟,我们到外面吃栗子去,别理这死小子。”
赵霁又懵又怒,问他:“你是不是疯了,好好的干嘛挑事?”
商荣还以冷笑:“栗子是我买的,我不会自己请王师弟吃?凭什么被你拿来做人情!”
“不过是些栗子,算什么人情!你这人也忒小气得过头了!”
“是我小气还是你没良心?早知道拿来喂猴子也好过喂你这个白眼狼!”
他俩吵得脸红筋涨,也把王继恩气得发抖,吐出还未嚼碎的栗子,忍怒对商荣说:“商师兄,你别骂赵师侄,是我不懂事,不该吃你给他买的东西。不过赵师侄有句话说得没错,不过是些栗子,何必大动肝火,更扯不到良心、白眼狼上头去。”
他以为商荣在指桑骂槐,其实都是多心,方才商荣在外面听到赵霁说“送给我就是我的